傅辞与似乎有一瞬的发怔,目光定定地望向了她。
夏知茶咬咬唇,能感受到他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不说话。
半晌过后,她索性上前两步,环住了他的腰。
下一秒,腰肢猝不及防被人用力勒紧。
仿佛要把她腰肢勒断,融进身体里。
傅辞与低头,鼻息埋进她柔软的发间,感受到浑身被清甜柔软的气息包围,他贪婪地攫取。
失控的神智回笼。
像是瞬息被拉回了人间。
……
逐渐冷静下来,傅辞与没有放开她,低着下颌,手掌在她腰际摩挲两下:“吓到了吗?”
夏知茶摇头。
“很勇敢。”傅辞与扬起一点嘉奖般的语气,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这才放开她,把她拉到沙发边,坐下。
他没有要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意思,夏知茶便也默契地不问。
两人坐在狼藉之中,像是废墟里互相依偎的小动物。
“还有多久回家?”傅辞与突然问。
夏知茶没想到傅辞与会突然问这个,在心里算了下时间,“还有三天。”
她买的是年二十八的机票。
傅辞与“嗯”了一声,“到时候没法去机场送你,帮你收拾行李?”
夏知茶隐约明白他又要忙些什么,点了点头。
她行李不多,一个二十二寸的箱子里,一半是冬天的衣物。
傅辞与站在床边,帮她叠衣服。
就在这时,夏知茶突然想起什么,跑出了房间。
她随身背着的帆布包放在客厅,她从里面翻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玉佛,又快步跑回房间。
傅辞与听见她匆匆忙忙带些跌撞的的来回脚步声,正想问她干什么这么着急,就望见了在自己眼前摊开的掌心。
“这个给你。”夏知茶抬头,望他,鹿眼澄澈得一眼能望到底,“它很灵的。”
这是夏知茶初三的时候,舅舅舅妈带她去云城香火最旺的寺庙里求来的。
夏知茶不信佛,但遇到正事的时候,都会习惯性把它带在身边。
无论是大大小小的考试、面试,还是不确定的行程、工作。
带上它,好像就会变得很顺利。
夏知茶觉得自己不算是什么倒霉的人。
所以,这份运气,她想分给傅辞与,这好像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等到过完年,三个月的期限结束,他们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面。
但她还是想让他的未来,更幸运一点,更顺利一点。
-
今年云城的各个地方逐渐放松了烟花管制,过年的氛围要比往日更浓厚一些。
从大年二十八开始,晚上的烟花便没有断过。
屋里开了暖气,处处贴着红色的春联福字,常明岁打开窗户,窗外原本沉闷的烟花炸响声顿时变得清晰。
蓦地楼下又传来一声炸响,常明岁被吓得脸皱了一下,关窗:“都这个点了,怎么还吵得要死。”
“过年嘛,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图个热闹,”舅妈张红英端着一盘饺子从厨房出来,“你想放吗?前两天你陈叔叔还给我们送了一箱,现在在车上后备箱里呢。”
“等明天除夕吧,”常明岁打着哈欠坐到餐桌前,问夏知茶,“姐,你吃饺子吗?”
“不了,我晚饭吃饱了。”夏知茶坐在沙发前,温声道。
“那我就都吃了啊?”
常明岁又打了个哈欠,被张红英拍了一掌。
“要吃饭就好好吃!也就你,大半夜在那喊饿……”
“妈,我身体好之后你越来越不珍惜我了……”
……
这是常明岁身体痊愈后第一个春节,气氛比前些年更多了一丝轻松。
夏知茶目光从打闹的母子那边收回来,继续看电视。
电视上正播新闻资讯,方才某地大雪的新闻结束后,画面一转——
“昨日,傅氏掌权人傅怀庆老先生因病去世,今日午时举行葬礼,各方名流到场……”
夏知茶眼睫颤了颤。
电视上的画面里,葬礼声势浩大,满目黑白。
夏知茶一眼就望见了人群里扶棺的傅辞与。
黑色西装,胸前别了一朵白花,目光低垂,面无表情。
在周围或真或假的哭泣的人群里,显得格外冷眼旁观。
画面只闪过片刻,便切换到了其他的地方。
……
夏知茶默了两秒,拿起手机,点开了和傅辞与的聊天界面。
摄像头对准外面,拍了一张在窗外绽放的烟花,发过去。
她以为傅辞与会很忙,想着等他忙完了,看到这条消息,可能心情会好一点。
却不曾想,对方几乎是秒回。
男朋友:【在看烟花秀?】
夏知茶:【没有,外面有人放烟花。】
男朋友:【很好看。】
男朋友:【明天晚上,也给我看看?】
“……”
夏知茶想起,京城从好几年前就开始,一律不准放烟花。
所以每逢过年,都冷冷清清。
明天就是除夕。
今天是傅老爷子的葬礼,老爷子刚去世,傅家肯定没有那个心思庆祝新年。
他还要面对,那天那些和仇人一样的家人。
夏知茶心头一软,回他:【好。】
-
第二天除夕,夏知茶白天跟着舅舅舅妈去走了亲戚,顺便买了点年货。
刚入夜,一家四口人便整整齐齐坐在了沙发上,看春晚。
这是他们家每年的固定活动。
今年春晚的节目比去年无聊。
小品的声音响在客厅,常明岁身子往后一靠,百无聊赖:“看这个还不如看窗外的烟花。”
张红英在一边包饺子,手上还带着面粉,又没忍住拍他,“无聊也没见你来帮我包饺子。”
“诶诶,这就来——”常明岁睡衣上沾了面粉,立刻认怂,去洗了手,坐到茶几前,还不忘拉别人下水,“姐,你要不要一起?”
夏知茶应了一声,也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个手。
这时窗外炸开了一束极盛的烟花。
夏知茶经过窗边的脚步稍顿,回身去把沙发上的手机拿起来,在第二束烟花绽开时,对着窗外拍了一张。
发给了傅辞与。
随后走向卫生间。
握在手心里的手机突然开始不断震动起来。
傅辞与发来了一个视频通话的申请。
夏知茶脚步再次顿住,在看清楚之后,脚下拐了一个弯,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但视野很好,和客厅的窗户一个方向。
窗外的烟花还在炸响,夏知茶接通了视频。
那边背景有点黑,看起来应该是在车里,傅辞与的模样模模糊糊看不太清。
夏知茶专门将镜头对准了窗外,但此时烟花已经结束。
“在干什么?”傅辞与问,声音带点懒倦的哑。
“刚在陪家人看春晚。”夏知茶说,她关好门,声音压低了些,“昨天说好的,要给你看烟花,所以就给你发了。”
絮絮的低语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那头黑暗里,傅辞与似乎勾了下唇。
“陪我看。”
夏知茶闻言,一愣:“什么?”
“烟花,”傅辞与低沉含笑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字音咬重了些,“一个人看没意思,我们一起。”
夏知茶隔着屏幕,与他那双有些看不清轮廓的桃花眼对上,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突然一跳。
“可是,外面没有再放烟花了……”她声音有一点遗憾。
手机里传来傅辞与一声很轻的哼笑,响在听筒里,有些失真。
“马上就有了。”他说。
话音刚落,一道如流星一般的焰火从窗前升起至天际,绚丽绽响。
明黄色的火光顷刻间照亮她狭窄的小房间,也照亮了一瞬手机那头戏谑勾起的桃花眼。
夏知茶神色有片刻的怔忪,声音颤抖起来,不可置信地开口:“你……”
傅辞与没再说话,眉眼从容地透过屏幕看着她。
一道接一道焰火接连在夜幕里四散开来,夏知茶隐约听见了那边背景的杂音。
和窗外烟花的节奏逐渐趋同。
源源不断的彩色亮光映得傅辞与的五官轮廓愈发清晰锋利,傅辞与扬起眉,轻笑:“宝宝,往楼下看。”
夏知茶攥紧了手机,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去打开窗户,迎着寒风探出了头。
她家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风尘仆仆,车灯亮起。
车旁,烟火之下,倚靠着一个肩宽腿长的身影。
夜晚的冷风拂起他额间碎发,衣角飘动。
滴的一声。
手机屏幕上显示,视频被挂断。
傅辞与仰头望过来,笑着撞进她的目光里。
绮丽的火焰再一次冲天而起,映出他颈间玉佛的温润亮光。
万千色彩仿佛都落入了他眼中。
傅辞与狭长的眼尾微弯,薄唇轻启。
“宝宝。”
噼里啪啦的爆响间,夏知茶远远辨认出他的口型——
“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