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名贺致寰,今年已82岁高龄。
为了儿孙能膝下承欢,贺家人虽然都住着独立屋,但在一间大宅内,彼此相距并不远。
这样,既保证了大家的私密生活空间,相互走动起来也方便。
推轮椅的是他二儿子贺墨,另有管家刘伯,两个贴身保镖。
在贺朴廷父子没出事前,贺家外务是他们父子,内务就由管家刘伯执掌,二位太太只负责照料各自的孩子,不插手家务的。
且不说普通人,贺朴廷自幼聪颖,名校毕业,更兼生意上有手段,懂经营,自他加入公司,股票市值翻了三番,他可是老太爷心巴尖上最骄傲的长孙。
敢咒他死,不要命了吧!
阿姆吓的魂飞魄散,磕磕巴巴:“老太爷……我,太太,救我……”
老太爷只看管家一眼,就让二儿子推自己进屋了。
阿姆还想着太太能保自己,岂知今日之震于贺家可谓覆巢之灾,不然老太爷也不会一大清早拖着病躯亲自登门,到大孙子的婚房中来议事。
这两天他亲自主事,才把绑架案压下去,事情也就几个当事人知道,可大儿媳妇竟不中用到,把这种要命的事讲给下人听?
不但阿姆,连大太太许婉心都要被控制起来的。
眼看保镖拖走阿姆,又来抓自己的手腕,许婉心急了:“爸,爸!”
又说:“爸,朴廷他爸病重,朴廷不知在哪里受苦,您让人抓我干嘛!”
因为保镖没动苏琳琅,她也知道苏琳琅在老太爷面前有故交的面子,忙又喊她:“琳琅快帮帮阿妈,求求你爷爷,我们还要一起商量捞人呢……唔……”
现场突然的喧哗,但随着保镖捂上许婉心的嘴,抱走贺冰雁,又瞬时寂哑无声。
苏琳琅也松了口气。
因为以她的经验,阿姆唆使婆婆送她走,就是故意在把她往‘绑匪同伙’上推。其人问题很大,就该马上控制起来。
而懦弱无主见的许婉心,则是个只会添乱的。
原本绑架案是被捂着的,但因为她太心急,联络典当行卖珠宝而露了行迹,以至媒体嗅到风声,大批记者24小时追踪贺家人的一举一动,电视台全天候播放贺家人行程,间接为绑匪提供了便利,使得营救一事变的无比艰难。
她的私房钱,也全被人趁着贺家混乱卷走,卷了个净光。
要说贺朴廷被绑后迟迟救不出,跟许婉心的犯糊涂脱不了关系。
……
现场骤然冷清,苏琳琅鼻观眼眼观心,就在庭园中站着。
未几,贺二爷贺墨出来了。
老太爷就俩儿子,贺墨和贺章,贺章是苏琳琅的公公,贺墨她称二叔。
从他一身虽昂贵,但有些浮夸的衣着,再到手腕上那只亮闪闪的劳力士满钻金表,识人老道的苏琳琅就判断出来,这人没什么能力。
不过毕竟首富次子,大哥一家出事,就轮到他来主持大局了。
原书中,就是在他的营救下,贺朴廷被绑匪折磨成残废,还是自己逃出来的。
……
贺墨叹气:“老爷子肾本就不好,为你们的婚事操劳了一番,又严重了,谁知大哥父子又出了那么大的事,今天本该洗肾的都还没洗,强撑着呢,琳琅,二叔知你还小,没经过事,会害怕,但在你爷爷面前要收敛着,不许哭。”
苏琳琅乖乖点头:“我会的。”
她穿一身银灰洋装,面容尚稚,一脸的孩子气。
因为初到,又不爱说话,贺家人并未发现她有什么问题,倒是都挺喜欢她的。
贺墨长辈式的宽慰:“放心吧,凡事有二叔。”
看得出来,终于可以当家主事,他很激动,还踌躇满志。
这是贺朴廷的书房,书桌上有他博士毕业时的单人照,书架上摆满了他曾经读书,服军役,以及参加工作后获得的各种荣誉和奖章。
老太爷眉宇间蕴压着雷暴,目光锁定在那张照片上。
照片上的男人天庭饱满,眉宇清透明朗,眼神清澈,面容跟老太爷形肖。
就在婚前一天,他还笑着对苏琳琅说:“小阿妹要是不想结婚就直说,我会跟爷爷谈的。”
当时苏琳琅正在兼容两个灵魂,说不出话来,又着急,气的背过了身,贺朴廷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去筹备婚礼了。
……
老爷子终于回头:“前晚海底隧道有事故,你公公重伤,朴廷被人劫走,有电话来,说想人活就不能声张,现在咱们要谈的,是该如何应对。”
前晚,就在港城唯一的海底隧道内发生了激烈的交火,大批匪徒手持自动AK,射杀司机保镖,重伤贺章,劫走了新郎官。
红事还没变白事,但只差一点点了。
老太爷的贴身保镖就在门口,随时可以把苏琳琅控制起来。
但她没有如老太爷所料那般大哭大闹,只低声说:“我早猜到他出事了。”
老太爷挥手,保镖就把门关上了。
……
贺墨说:“肯定是那帮大陆仔干的,阿爹,事情由我主持,务必把朴廷救回来。”
老太爷锁眉:“别忘了,去年季家大少被绑,赎金8亿,咱们账上目前是有16亿,但10亿要吃红山半岛,剩下的还要考虑董事会是否能通过。”
八十年代港城的股价地皮疯长,每天都会新诞生大把千万富翁,亿万富豪。
但绑票案也多如牛毛,绑匪也一次比一次凶残,贪婪。
贺墨只差拍胸脯:“父亲,只要您授权我主理董事局,我会立刻游说大家掏钱,七八个亿而已,咱们又不是掏不起。”
老太爷眸光如鹰似隼:“八亿是上一票,这一票就不是那个价了,怕要翻番。”
苏琳琅惊叹这老爷子的精明。
在原书中绑匪开价恰好16亿,翻了番。
贺墨说:“阿爹,哪能事事由绑匪,我会跟他们讨价还价,把价格压到最低的。”
老爷子黯沉沉的目光落到苏琳琅脸上,见她依然平静如常,眼神愈发黯淡了,终是说:“事涉琳琅丈夫,要是你也同意,就这样办吧。”
又凄苦一叹:“我这身体,也只剩开支票的一口气了。”
要真这样办,贺朴廷就会被绑匪折磨到又残又瞎,还得九死一生才能逃出来。
苏琳琅也会被怀疑成是绑匪同伙,遭到通缉。
那当然不行。
她有能力,会选择自己营救,救回健康的贺朴廷,以报他的葬父之恩。
苏琳琅在跟贺墨说话,眸光却在看老太爷:“二叔,绑匪都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在准备绑票的那一刻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们最不在意的就是人命。”
“你什么意思?”贺墨有些愣住。
在他看来,苏琳琅不过是大房来凑数充人头的,这里就没她说话的份。
“父亲。琳琅就是个小丫头,这么重要的事咱们不应该让她参于的,免得她年龄太小嘴巴没锁张扬出去,让她回房去吧。”他又说。
老太爷的眉头也锁的更紧了。
本该凑人头充数的孙媳发表不同意见,他也很意外,还有点,生气!
苏琳琅并不怕,迎难直上,再说:“二叔,你说要跟亡命之徒讨价还价,还要砍价,您确定是想救人,而不是想害死我丈夫?”
她看到了,老太爷一直黯沉沉的眸子中陡然燃起两点星火。
显然,她说到老太爷心坎上了。
她,有戏!
贺墨觉得很可笑:“琳琅,我大哥重伤昏迷,朴廷是我大侄子,贺氏的接班人,我怎么会不想救他,但绑匪要十亿二十亿,难道我们也一口允下,就算我允了,董事局能通过吗,砍砍价不是很正常?”
苏琳琅挑眉:“绑匪要十六亿,你砍到八亿,绑匪砍朴廷一条腿,你也愿意?”
贺老太爷眸光中的星火刹那间燃成了两团火焰。
他,对她起兴致了。
贺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你这丫头有点怪呀。”
苏琳琅来港不久,别看她模样好看,港姐都比不得的美,但又冷又呆,平常只会跟小冰雁玩儿,跟别人从不聊天说话的。
天师合她跟贺朴廷是天字第一号的上上婚,还说她八字极佳,命格贵不可言,惹得老太爷心花怒放,执意按头,让大孙子跟她结了婚。
但大家又不瞎,早就有人发现苏琳琅不对劲了,贺墨的妻子孙琳达就曾悄悄观察过,苏琳琅透着古怪,私底下又呆又钝,有点痴线。
可她今天突然就能讲粤语了,还伶牙俐齿,字字句句逻辑清晰。
贺墨愣了片刻,仿佛发现了什么华点:“绑匪是大陆仔,琳琅是大陆妹,阿爹,她和绑匪肯定有勾结,说不定就是绑匪派来的卧底,奸细,她是个蛇妇。”
这推论听来严丝合缝,合情合理。
要是苏琳琅再‘卷款跑路’,直接就可以按头,说她也是绑匪了。
老太爷唇角一勾,面若豺狼,眼似猛虎,嘴里却说:“放屁,琳琅父亲可是PLA出身,还救过我的命,她怎么可能跟绑匪里应外合。琳琅呀……咳咳,爷爷准备把董事局主席一职暂交你来代理,你看如何?”
贺氏的董事局主席,由她代理?
苏琳琅无奈,贺老太爷不愧白手起家的首富,够精明,这是挖了个坑要她跳。
可惜她没上勾,愚蠢的贺墨先着急了:“阿爹,她是蛇妇,伙同绑匪来害咱家的。您疯了吧,竟然要把董事局主席交给她,她要是把钱全送给绑匪,就算朴廷能活着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露马脚了吧,要让他办营救一事,钱,会比贺朴廷的命更重要。
老太爷试孙媳不成,反被愚蠢的儿子创到,鬓爆青筋,眼里透着愤恨与失望。
但苏琳琅这个旧恩之女,却给了老太爷全新的希望。
她说:“爷爷,承蒙您看重,但我并不是想要董事局主席一职。”
贺墨险些跳起,不要执掌董事局,那她想干嘛?
“人是前晚被绑的,目前绑匪应该在转移,安置人质,大概会有一两天的时间,等他们确定隐蔽好,就会问咱们索要赎金,在这个阶段咱们应该做的是立刻联络信得过的私家侦探和飞虎队员们悄悄找寻线索,全程监控绑匪,就算最终必须付款,也要保证人质被救出来时是活的,健康的。”苏琳琅说。
这正是老太爷心中所想,他可以倾尽毕生所得,但求大孙子平安归来。
他那双老辣深沉的眼眸中腾的燃起火焰。
声哑,他问:“那琳琅觉得,谁堪担营救大任?”
贺墨都给绕晕了,但一听需要负责人,立刻兜揽:“当然是我。”
“你不是要主理董事局,怎么,不想干了?”老爷子够狠,不动声色的给亲儿子挖起了坑。
贺墨自己起锹填土:“阿爹,您白手起家不容易,如今大哥病重,朴廷不在,贺氏肯定要由我来全盘担负,董事局主席是我,营救也该是我!”
苏琳琅不动声色补刀:“事涉我丈夫,我最在乎他的性命,当然想自己担,但还是让二叔来吧,看得出来,他很会,守钱袋子!”
贺墨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还在继续往坑里钻:“阿爹你听听,她就是绑匪的人,只想帮绑匪掏空咱们家。”
正好管家刘伯处理完事务进来,他立刻又说:“刘伯,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是你陪着朴廷去大陆接的苏琳琅,她是绑匪派来的奸细,你也逃脱不了罪责。”
他要不这样,苏琳琅还搏不到老太爷的信任,毕竟她是个外人,还才刚到贺家。
但这位贺二爷不但没能力,还尽出昏招。
瞧瞧,这又是一记大昏招。
刘管家跟了贺氏三代,他是老太爷的左膀右臂,人家也有的是能力。
刘管家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说:“老爷,在大陆协同我们做背调的是公安和军方,少奶奶的父亲一身军功章,她在农场还是砍甘蔗的模范,就算您不信我,也该相信她父亲,相信……大陆政府和PLA的背书吧!”
贺老太爷面色蜡黄,重重点头。
大陆虽穷,但尤其军方,PLA,自解放以来以公正严谨而闻名。
如今又正值回归前夕,他们确实不可能给贺氏这种港府望族胡乱出背书。
刘管家再说:“少奶奶从小到大的轨迹我和大少爷都查过,清清白白。”
老太爷再点头:“琳琅嘴巴笨不爱说话,我原以为她傻,现在看,她是大智若愚!”
老爷子可不轻易夸人,他如此赞誉苏琳琅,叫贺墨大感紧张,他立刻说:“父亲,她还小,就算不是坏人,口气未免太狂妄,想主持营救,她凭什么?”
真让她主持营救,贺家人马就会归她调动,家权也会由她掌控。
万一贺章死,贺朴廷被撕票,堂堂港府首富,难道从此让个北姑掌权?
她凭什么?
苏琳琅用普通话说:“凭我父亲抗美援朝时曾任尖兵连连长,突击团团长,从小便教育我如何打仗,行兵布阵,我,是将门虎女,英雄之后。”
这句话有点肉麻,苏琳琅自己都给尬的直起鸡皮疙瘩。
但她确信,这句是能打动得了贺老太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