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是杨隐舟专门雇来的,车也是他回国前为了通勤方便早就买好的。
前头司机瞧见初伊没搭理他,独自尴尬了一阵,可还是秉持着打工人的热情扭头继续跟她说:“夫人!夫人?这里有一份早餐,您要是肚子饿了的话可以趁热吃。不饿也没关系,到学校再吃也行。”
“好的,谢谢。”
初伊回过神接过早餐,掀开袋子口看一眼里面,发现只是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可包装袋上的logo暗示着这早餐一点也不便宜。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杨隐舟让准备的。
跟小陈道完谢后,她微微侧头用余光朝身旁人瞥去一眼,撅起嘴不大情愿地也说了声谢谢。
杨隐舟没理会她从语气中流出的一点小情绪,抬手示意小陈别闲聊抓紧时间开车,遂闭眼休息去了。
小陈诶了声,转过身认真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每逢工作日的早晨往学校的路都会很塞,初伊习以为常,看着表上的时间,估算着这个点出发再怎么塞应该也是充裕的。
车子开了半小时总算接近校门口,小陈在距离校门一百米的地方停下:“夫人,学校到了。”
“哦,谢谢。”
初伊感激不尽,第一次如此高调地被专人专车送来上班,难免紧张。
车刚停下来,甚至还没停稳。她深吸口气,半秒没耽误,抓起放在腿上的包和早餐推开门转身就跑,小陈没得及跟她说一句“下车注意安全”,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这是为何…?
小陈摸不着头脑地从后视镜看一眼杨隐舟,发现他表情没有丝毫意外,觉得这夫人还挺有意思的。
初伊走进校门,瞧见熟悉的建筑,她的心才安定下来,抚着胸口慢悠悠地往前走。
脑子里在想:不是说好一两百米停下来让她下车的吗?怎么感觉不到一百米啊?一百米距离有这么短?刚周围都是家长接送学生上学的私家车,混在其中应该没多少人注意到。
初伊没走两步,忽地听见背后有人在喊她,是一道清冷又不乏磁性的嗓音。
过于熟悉的声线,让她刚平复下来的心又重新剧烈跳动起来,初伊轻轻皱了下眉,以为自己幻听了。隔了几秒,她往前多走了几步,意识到不对劲儿,停下脚步快速回头看一眼。
杨隐舟一身全黑西装打着暗蓝色的领带,单手插兜站在校门口,竟然从车上下来定定地站在那看着她,等着她回头。
初伊在迷茫中转过身对上他漆黑深长的双眼,正要摊开手打个手势问他想做什么,手势打到一半看见他的右手食指和拇指间格外突兀地夹着一部粉色壳的手机。
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初伊的眼神由迷茫、不解,立马转变成了服气,对自己服气。
杨隐舟明知道她看见了,还偏要抬起手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语气散漫又掺了几分无奈,“手机不要了?”
初伊笨得想咬自己舌头,铺天盖地的窘迫将她占据,多少有点尴尬,为了拿回手机她顶着众多学生的视线迅速走过去。
晨起的太阳穿过校门口的梧桐树被拆分成一个个细小的光圈落在他身上,却没有丝毫遮掩他的光芒,他静静地站在那竟有种鹤立鸡群的耀眼。
初伊直视前方,边走边与他对望。两人沉默着,时间跌入回忆,突然想到了一个差不多的场景,也是同样的状况。
初伊跟杨亦森同岁,他俩上的是同一个高中,那时候初伊每天上学都会骑单车跟在杨亦森屁股后面。
有一个学期,初伊的单车在家门口被偷了,杨亦森的单车又是那种耍帅没有后座的款。
顾明生没时间送她上学,初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便跟杨亦森说她准备走路去远一点的公交站牌那里等公交。
杨亦森听闻,急得跳脚,“时间来不及了,公交站那么远,公交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一一,你肯定要迟到。”
“那能有什么办法?迟到也得去啊,我总不能走路上学吧。”初伊扯着书包带,做好决定后,正准备抬脚离开。
杨隐舟听见他们的对话从他家院子里走出来,对初伊招手说:“一一进来,我送你上学。”
杨亦森看见他哥,仿佛替初伊看见了救世主,双眼亮起了光:“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哥昨晚回家了呀,让他送不就好了吗?哥,那一一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再不走我也要迟到了。一一你就先蹭我哥的车吧,周末我想办法找人安个后座,下次再带你。”
初伊还没说再见,杨亦森就急匆匆地骑着单车飞快地走了。
她踏进杨家的院子里坐在石凳上等了几分钟,杨隐舟换好衣服出来开车送她上学,到了校门口她也像刚才那样跟兔子似的钻出去跑进学校。
走进校门大概五十米,一声“一一”在她身后响起。
相似情景重现,杨隐舟下了车站在校门口喊她,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淡,看着她无奈地问出声来,“饭卡不要了?”
初伊挠头,看上去很蠢地返回去拿饭卡。
杨隐舟将手上的东西递还给她,后来说的是跟七年后一模一样的话,“走那么急做什么?”
“就是…担心……”把迟到两个字咽下去,她改口说,“没什么。”
初伊接过饭卡,跟他道了谢。小姑娘红着脸,脸上带着乖软无害的笑,挥了挥手跟他道别:“再见,隐舟哥。”
那句“开车慢点、注意安全”让小小年纪的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有同学瞧见这一幕,跑过来暧昧地挤她肩膀,勾着她脖子问:“一一,刚刚那是你哥吗?你怎么那么多哥哥呀,刚刚那人看着好高好成熟啊,比杨亦森那小子还要帅,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初伊点她额头,对她翻个白眼说:“算了吧,你不是他的菜。”
那人不服气地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是他的菜,难不成他有女朋友?”
“有没有女朋友我不清楚。”初伊说,“但他一看就不喜欢我们这些小屁孩,更何况人家已经二十六岁了,都出社会工作了,怎么可能会被你这种小豆芽泡走,你想得美!”
“二十六啦?我靠!真没看出来,我以为刚大学毕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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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伊把手机拿回办公室以后,就没离开过座位,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
许吱瞧见她呆得跟山里的佛像似的,过来伸手在她面前晃两下,不放过任何机会取笑她:“大早上的,思什么春啊?”
“谁思春了?”初伊托着下巴,撇她一眼,不承认。
“你少骗我。”许吱靠在桌边跟她说话,拿起她桌面上的笔随手一转,“刚小梁都跟我说了,他看见杨隐舟送你上班,还走到校门口了呢。你说你发呆成那样不是在回味,我才不信。你不是说他对你没感觉,没男女之情,甚至可能还有点讨厌你吗?怎么你们夫妻相处几天就这么甜蜜这么如胶似漆了?”
八卦之魂燃起,她凑过去问,“所以那个没有啊?”
“教书育人的地方,少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初伊将她推开,愁眉苦脸地说,“哪甜了?我还怀疑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不小心得罪他了,我总觉得他从早上开始就对我很不耐烦,很奇怪。”
“是吗?”许吱完全没听进去她的鬼话,“你就秀吧你,使劲儿秀!”
“我哪秀了?”
“他对你不耐烦他会送你上班?他对你不耐烦会给你买早餐?”许吱眼神落在她桌面上的那一袋早餐上,一脸看透地哼哼道,“别跟我说这是你自己买的,你平时不吃这家吧?”
“算了,跟你说不通。”
初伊把早餐放进柜子里藏好,瞪许吱一眼,强行终止话题,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