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整个人愣住了, 他之前心心念念就是把太子踩下去,而太子最大的左膀右臂就是这位叔父索额图。
谁想到有一天,索额图真的给扳倒了?
索额图一倒, 太子是不是也要跟着倒下了?
大阿哥很快就否定了这一点, 毕竟索额图如今被关在大牢里面, 太子却毫发无损, 皇帝只让闭门思过罢了。
明珠目光灼灼看过来:“大阿哥, 我们的机会来了!”
大阿哥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难免激动。
他等得够久了, 眼看着太子一天比一天地位稳固, 皇帝对太子的宠爱也没有丝毫消退的意思,自己都等绝望了。
但是最近两年,大阿哥却忽然看见了曙光。
上回他在木兰围场发疯, 皇帝竟然开口训斥了太子。
当时大阿哥就敏锐察觉到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开始改变了,不再跟以前一样,是个好兆头!
这才多久,索额图都倒了,太子还会远吗?
见大阿哥难掩激动,目光里闪烁着蠢蠢欲动,明珠就知道把他说动了,于是靠过来道:“大阿哥只要……”
没等他说完,外边就传来一个婆子高声的喊叫:“大阿哥——福晋疼得厉害,让奴婢来叫您!大阿哥!”
她在外面喊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明珠一脸怒意道:“这哪里来的刁奴,赶紧拖下去!而且福晋疼, 怎么不去请太医, 来叫大阿哥做什么?”
男人又不能进产房, 大阿哥能帮大福晋生孩子还是怎么的了?
大阿哥却有点心神不宁,抬手道:“好了,中堂不必动怒,我过去看看。此事不急,晚两天再说。”
明珠看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只好叹着气告辞了。
大阿哥跟着那个嬷嬷匆匆赶到产房门口,敲了敲门问道:“福晋还好吗?”
大福晋在里面疼得直翻白眼,听见他的声音忍着疼道:“爷在外边等一会,别走远了,我想听见爷的声音……”
要不是听说明珠匆匆跑来,似乎急着跟大阿哥私下商议的样子,大福晋也不会出此下策,还跟大阿哥示弱的。
主要听心腹丫鬟形容的样子,这明珠找大阿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明珠也不是第一次怂恿大阿哥犯傻了,一次又一次的,也就大阿哥怎么都信这位姑爷爷,怎么劝都不听,大福晋只好如此了。
大阿哥还是第一次听见大福晋如此示弱的态度,加上她因为耗费不少力气生产,声音有气无力的,听着更让人觉得怜惜。
他抿了抿唇,让人在产房外边搬来一张椅子就坐下了,然后敲门道:“行了,我就在这里,你就安心生孩子,孩子看见我在,很快就出来了。”
大福晋扯了扯嘴角,只觉得大阿哥这是在胡说八道,却又忍不住眼睛有些酸涩。
之前每次生孩子,大阿哥都不在,最多等孩子出来后看一眼,见是个小格格就不感兴趣了,也不会抱一下。
这次大福晋把人叫过来,大阿哥难得真的答应了,耐心坐在外头,时不时说两句话,证明自己还在。
不是嫌弃茶水太烫,就是嫌弃茶水太冷,一会儿又让太监搬来火盆,外边是好不热闹。
大福晋听着大阿哥骂骂咧咧的声音居然感觉有点亲切,肚子都没之前那么疼了。
稳婆在旁边鼓励道:“福晋,已经能看见孩子的小脑袋了,再用力一点。”
大福晋努力加把劲,孩子总算生下来了,她浑身绵软躺着就忍不住问道:“孩子让我看看。”
稳婆抱着襁褓过来,笑着道:“恭喜福晋,是个小阿哥。”
大福晋一听,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还是心腹嬷嬷赶紧劝道:“主子不能哭,仔细眼睛。”
生完孩子是最虚弱的时候,哭的话眼睛哭坏了怎么办?
大福晋这才勉强收了泪意,长叹了一口气道:“去吧,抱孩子给爷看看。”
大阿哥听见大福晋隐约的声音,然后就是孩子哭啼,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证明孩子十分壮实。
没多久稳婆就抱着孩子出来,笑着说是小阿哥。
大阿哥手一抖,小心翼翼接过襁褓,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长子,却不如太子受宠,而且太子作为弟弟,自己这个兄长还要行礼,心里特别不舒服,什么事都想压过太子一头,这才能够痛快。
可惜太子从小是皇帝手把手教导的,文武出色,不是自己这个小时候养在外边的长子能够比得上的。
所以大阿哥一直不甘心,就盼着比太子早一点有个儿子,就能越过他一头了。
然而太子如今已经失去了皇帝的宠爱,这个心心念念盼了好几年的儿子出生了,他却失去了赢得胜利的痛快感觉。
有种赛马的时候,大阿哥拼命挥舞马鞭,让骏马撒腿狂奔,转过头来却发现对手压根就没有上来的感觉,心里既没有胜利的喜悦,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沮丧。
稳婆看大阿哥看着襁褓的脸色很奇怪,小心翼翼问道:“大阿哥?”
大阿哥回过神来,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儿子,递回给稳婆道:“福晋还好吧?”
稳婆还是第一次听见大阿哥问起大福晋,笑着点头道:“福晋只有些脱力,擦身后喝了点参汤就睡过去了。”
闻言,大阿哥点点头,交代稳婆和奶嬷嬷照顾好小阿哥,转头就让侍从去宫里给皇帝报信。
皇帝摸着胡子颇为高兴,自己的孙儿又多了一个。
这边刚收到大阿哥的喜讯,另一边三福晋也发动了,报喜的人几乎是前后脚来的,三福晋也生了个小阿哥。
皇帝高兴坏了,觉得一天得了两个孙儿,简直是双喜临门,派人分别送去两个长命锁,转身就告诉了皇太后。
皇太后也十分高兴,得知两个福晋都没什么难受,平安顺利就生下了孩子,恨不能进佛堂叩谢一回,又道:“都是托皇上洪福,只盼着以后孩子们也顺顺利利。”
这年头的孩子实在太容易夭折了,能平安长大才是真正的福气。
皇太后又想起被闭门思过的太子,后院的侧福晋也怀上了,算了算也是这阵子就得临盆,也不知道里边怎么样,生怕宫人怠慢了。
太医请平安脉是没断过,稳婆和奶嬷嬷都准备好了,产房也是每天打扫干净的。
皇太后依旧担心因为太子如今被皇帝勒令思过,这些下人偶有怠慢,还是让栗嬷嬷去敲打了一番。
皇帝是知道此事的,只无奈道:“让皇额娘费心了。”
皇太后听后就笑笑道:“皇上管着国家大事,日理万机,后院这点小事我帮忙分忧怎么了,不是应该的?都是我的小辈,我也盼着他们都好好的。”
阿哥们不管明面上或者私底下有没争,在皇太后这里就是她的孙儿罢了。
皇帝一听就叹气道:“太子明明是朕手把手教导长大的,长大后却被身边人教唆而长歪了,越发让朕失望。”
这话皇太后不好接,只能道:“总归是皇上的孩子,会慢慢想明白的。”
皇帝只能道:“希望如此了。”
他回到御书房,知道明珠得到密信,全是索额图这些年来的罪证。
暗卫私下抄录了一份送来,皇帝越看越是生气:“这些都查探过了?”
闻言,暗卫答道:“是,大部分属实,唯独这个虐杀家中奴仆,并没有找到尸身和人证。”
仿佛只是谣传,压根就没人知道这个下人怎么失踪,人又去了哪里。
但其他事是真的,这个下人就无足轻重,皇帝又问道:“知道明珠的密信从哪里来的吗?”
暗卫连忙告罪:“皇上恕罪,对方十分小心,辗转了几次,又小心隐藏自己,根本无迹可寻。”
皇帝沉吟道:“想必对方也不愿意暴露身份,该是明珠认识的人,更可能是索额图身边的,那就暂且放下吧。”
不管如何,此人送来的证据是真的,那就没必要刨根问底,对方迟早会出现:“那就等明珠把证据交给宗人府,这一份就先留下了。”
皇帝不打算先出手,就等着明珠,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办。
得知明珠先去直郡王府找了大阿哥,然而当时大福晋正生孩子,两人商议一半,大阿哥就被叫走了,算是无疾而终。
皇帝眯了眯眼,只觉得明珠之前被发落了还是贼心不死,总是要忽悠大阿哥跟太子不对付。
大阿哥是真的没脑子,心肠倒是不坏,对明珠这个长辈也是信任有加才会听他的话。
只看看这次他究竟是听明珠的,还是真的能拒绝得了这份诱惑!
四福晋听说后,让廖嬷嬷分别给大福晋和三福晋送去了一对刻着平安的玉牌。
大福晋坐完月子后,还特意请四福晋和耿奕上门做客。
耿奕见着大福晋,看她面色红润,显然月子做得不错。
还没看到小阿哥,远远就听见他嘹亮的哭声,就知道是个身子骨壮实的男孩子。
大福晋就笑道:“这孩子不怎么爱哭,但是每次哭起来嗓门特别大,生怕人听不见一样。”
孩子康健,她就比谁都高兴。
丫鬟上了茶点,上的是莲花糕和奶茶。
大福晋就道:“我坐月子的时候就听身边的丫鬟说外头酒楼一家家都卖这个奶茶,点的人络绎不绝,去得晚了还要等好一会才行。”
客人实在太多,供不应求,羊奶得煮一段时间,放凉了就不好喝,来晚了就要重新煮一锅,就得等上一会儿了。
耿奕心想各大酒楼都上了奶茶,九阿哥入股的酒楼赚得就少了,知道后也许在宫里躲着生闷气的。
大福晋转头跟四福晋说起话来,没说几句,那边就有嬷嬷过来在大福晋耳边低语几句,她就笑着道:“我几个女儿过来了,给大的两个请了个女先生,不拘教什么,上午的时候给她们念念书,下午让嬷嬷教她们规矩。”
耿奕想着年纪那么小的姑娘就要开始读书和学规矩,这果真不容易。
大阿哥最小的女儿刚会走,走路摇摇晃晃的就是不喜欢被嬷嬷抱着,愣是自己走过来抱住大福晋。
大福晋就搂着最小的女儿,招呼另外两个女儿过来见礼。
耿奕就见红光忽然出现在大格格的嘴边,转了一圈后钻入她的肚子就不见了。
不必红光出现,其实耿奕也看出大福晋的这个大女儿脸色有些泛黄,精神头不是太好的样子。
大福晋搂着大女儿也有些心疼道:“最近不知道为何她多吃一点就难受,请了太医过府,说是小儿积滞,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女儿跟我一样,闻着药味就吐,根本就喝不了汤药,太医也是一筹莫展,后来开了健脾茶,却始终不见好。”
耿奕一听也挑眉,按照大福晋说的,大格格只是积滞的话,健脾茶确实对症,喝几天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但是看大格格这个模样,显然一点都没好,而且还有恶化的迹象。
四福晋就迟疑道:“大嫂有再请太医来看过吗?”
大福晋点头道:“有的,太医过来也是疑惑,只说她这症状不见好转,必须用药才行。”
要大格格能喝得下汤药,大福晋还愁什么啊!
这就让太医为难了,不用药不能好,用药了大格格又喝不下!
大福晋只能试着哄大格格喝下那个健脾茶,可惜喂一口就吐一口,放多少糖进去都不行。
耿奕就问道:“大福晋可否让人送那个健脾茶过来,让我看看?”
大福晋二话不说就让嬷嬷送来了一杯刚做好的健脾茶,闻着就是一股浓郁的药味,又苦又臭,相当上头,耿奕忍不住皱着鼻子,闻着就喝不下去。
连她都喝不下去,更别说是个几岁的小女孩了。
耿奕那个表情实在憋不住,大福晋也叹气道:“我也试着喝过一口,这味道实在太呛人了。”
她当时觉得闻着难喝,吃着可能还行,然后尝了一口,吐了个昏天暗地,把嬷嬷都吓着了。
大福晋哪怕之前受不住药味,也没像这样吐了好久,酸水都出来那么难受的,可见这健脾茶有多难喝。
耿奕听得戚戚然,这太医用药应该没什么问题,也是对症,就是没顾及汤药的味道是不是人能喝得进去的。
要年长的人,捏着鼻子就喝进去了,偏偏这是给小儿喝的,他们哪能控制得住,不吐才怪!哪怕放再多的汤,光是这味道就根本压不下去了。
她试探着问道:“不如试试山楂糕?山楂开胃,也能中和消滞,让大格格的肚子能舒服一点。”
如今正好是山楂最多的时候,大福晋没多说就让厨房做了山楂糕送来,用的是耿奕给的方子。
除了山楂和白糖之外,还放了一味莱柑子。
莱柑子本身没什么味道,磨粉后放进去核的山楂里头,加上白糖一起大火煮开后过一下冷水,再碾碎后重新小火熬煮,再过筛后继续熬煮一遍,之后放凉了会慢慢凝结成块,用冰镇就更快了。
然后再切成片,颜色鲜艳,是漂亮的红色,闻着酸酸甜甜没一点药味,小孩子该是会喜欢的。
果然大格格看见山楂糕送上来就感兴趣看了两眼,大福晋喂了她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小口吃掉一块后又拿了一块。
许久没见女儿如此开胃,大福晋总算放下心来,就问耿奕道:“这山楂糕能每天吃吗?光吃这个才行?”
耿奕就摇头道:“只要是山楂做的都行,却也不能总吃山楂糕。山楂还能跟鹅肉一起炖汤,另外山楂和麦芽压成汁的话,味道也不错。”
大格格在旁边听着就忍不住道:“额娘,我想吃。”
她嘴里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平时吃完后肚子会难受,这次却不会了,感觉肚子轻松了一点,没有之前那样沉甸甸的。
味道好,还不用喝苦苦的汤药,大格格当然乐意啊!
山楂糕特意做得不大,大格格两口一个,却吃得不算多,免得眼馋吃多了肚子又开始难受的。
她看着空盘子还有点意犹未尽,还打了个饱嗝。
知道是耿奕给的方子,大格格还过来小声道谢,真是又懂事又礼貌,耿奕就搂着人,轻轻抚摸她的小肚子,按照一个方向慢慢转圈:“大格格现在肚子是不是舒服一点?会不会感觉哪里疼的?”
大格格摇头,被耿奕揉得太舒服,眼皮子越发沉甸甸的,倚着她都快睡过去了。
耿奕摸着大格格的肚子没有硬物,也不是特别胀,等会山楂起效之后,肚子会更小一点,就松开手让嬷嬷带着她回去睡一会儿了。
她小声对大福晋道:“等下她可能会放一放气,别是吓着自己或者不好意思了。”
大福晋就抿唇一笑:“好,我让伺候的人留意着。”
果然回去睡着的大格格放了好几个,把自己都臭醒了,捏着鼻子很不好意思。
好在身边伺候的嬷嬷早就给交代过了,伺候大格格穿好衣服就去隔壁房间,这边先开窗散散味,还轻声安抚道:“大格格这会儿是不是感觉肚子更舒服了,没那么胀胀得难受?”
大格格被问后,小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点头:“肚子一点都不难受了。”
嬷嬷就笑道:“那是大格格好起来了,所以没什么的。”
听见自己要好起来了,大格格小脸一红,也高兴了,没在意刚才的事的。
大福晋也没想到只邀请四福晋和耿奕来做客,还能解决掉大女儿的事,对耿奕是十分感激,看来这次请客是请对了。她硬是褪了手腕上的一对翡翠镯子,戴在耿奕的手上。
临走前,大福晋一手牵着四福晋,一手握着耿奕的手小声叮嘱道:“最近天变了,你们也得小心些才是。”
四福晋一愣,还是笑着点头应下,才跟耿奕上马车回去贝勒府了。
回去后,四福晋就把大福晋的话转告了四阿哥,他表示知道了。
四阿哥就皱眉道:“皇阿玛查出那些欠款当中,有些是索大人的学生和下属借的,怀疑借了之后转头送到他那边。如今皇阿玛要重新开始收欠账,这差事却交给了我。”
上回八阿哥只上门聊天,最后没收回多少,这次皇帝就没打算让他接手,而是让四阿哥来。
四阿哥不怕得罪人,而是这些勋贵十分难缠,未必真的乐意乖乖交出欠款来,很可能跟八阿哥之前那样让他白跑一趟罢了。
他苦思冥想对策,发愁了几天,连耿奕都注意到了。
她伸手抚平四阿哥眉心的皱褶,无奈问道:“爷怎的又开始为难自己了,连饭都要吃不下,最近夜里也是辗转难眠的。”
耿奕还以为厨房最近的菜式不合四阿哥胃口,特地交代换了几道,还给了菜方,四阿哥的胃口依旧没能好起来,如今瞧着是有心事了。
催交欠款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四阿哥就跟她说了:“索大人弄走的那些欠款要是没能拿回来,想必皇阿玛更要生气了。”
其实四阿哥心里明白,这些欠款未必真是索额图让人拿走的,可能是学生和下属自作主张,但是皇帝这时候压根就听不进去,根本没法解释,只能找人要欠款了。
看四阿哥一筹莫展,耿奕也是爱莫能助了。
后边几天四阿哥都早出晚归到处上门要欠款,却是空手而归,眉头皱得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
耿奕也是担忧不已,除了让厨房变着花样给四阿哥做好吃的,另外再做滋补的汤水之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这天雪玉膏的掌柜送了账本来,她心不在焉翻了翻。
店面其实是全盘交给耿银了,但是每个月他都会让人送账本来让耿奕过目。
哪怕他们是亲戚,耿奕都是公私分明的,账本写得清楚明白,连客户的名单都有一份,每人买了多少是清楚明了。
不需要账房算一算账,都能知道这样的账目根本没有造假的可能。
毕竟那些买东西的贵人不去店面,耿奕压根搞不清楚谁是谁了,更不会有杜撰的可能。
耿奕随手翻看了两页,皱眉想了一会,忽然叫来小李子吩咐道:“你去门房那边说一声,要是爷回来了,就请他过来,我有事跟爷商量。”
看耿奕郑重的神色,小李子就明白是大事,麻溜去门房说了一声还不够,他还亲自留在那边等着四阿哥。
天色擦黑的时候,四阿哥才回来,小李子赶紧迎上去,请他去耿奕那边。
耿奕从来没这么着急找自己,四阿哥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直接就往她的院子去了。
他一进去,见耿奕好好的,面色也没什么不妥,这才松口气道:“这是怎么了,心急火燎让人等着我回来的?”
耿奕见四阿哥嘴唇发干,就知道他今天说了不少话,赶紧让如玉先泡了茶过来。
等四阿哥喝了两杯茶解了渴,她才指着账本道:“是耿叔送账本来了,里面有买雪玉膏的那些贵人的名单,我就想起爷说的,不如就把他们给店面的定金留下,转为归还的欠款如何?”
四阿哥听得一愣,摇头道:“这样不好,回头这些客人要是恼了,不再去店面买雪玉膏,你这买卖该如何是好?”
耿奕就笑了:“就是个小买卖罢了,他们要不乐意来,不来买就算了呗!而且除了这些欠款的人,其他也有许多不曾欠款的,他们依旧是店面的客人啊!要是这些客人也被赶跑了,店面直接关掉就是,耿叔就可以帮忙管着仓库,也不算是无事可做。”
雪玉膏做不下去关掉就是了,她就少个进项而已。
耿奕如今已经是小富婆了,手里积攒了大笔钱,少一个营生根本不在乎。
再说了,她就不信这些人家憋得住,真能一直不买雪玉膏。
不是耿奕吹牛,雪玉膏的方子始终没泄露出去,别的地方根本没有,要其他贵夫人们用着美美的,欠款那些人家的女眷没的用,逊色了一些,会不会跟自家老爷闹腾?
哪能不闹呢,他们又不缺钱,非要梗着脖子不肯还欠款,害得后院的女眷们跟着受累不能买东西。
女眷们手里头应该还囤着一两罐子,暂时不会闹,晚一点呢?
耿奕眨眨眼就道:“之前九阿哥不是说把雪玉膏卖去江南那边十分受欢迎,不如就对外说京城的店面就收了,爷打算让耿叔去江南做这个营生。”
店面都关了,他们有本事就去江南采买,那就麻烦多了,女眷们手里头是有存货不急,但是店面搬那么远去,那就未必不着急的!
哪怕托人去买,一来一回得两三个月,她们手里囤的哪里够用啊!
四阿哥笑了笑道:“你倒是舍得。”
耿奕伸手抚了抚四阿哥才几天就有些憔悴的俊脸道:“我这不是为爷分忧了,就是不知道这法子能不能用,于是我一想到就让人请爷过来问一问了。”
要是能用,不失是个好法子,用后院来包围前院,逼着前院的大老爷们归还欠款的。
他们不还款,有些未必是还不起,就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要是大家一起还,不就谁都不是出头鸟了?
四阿哥的掌心覆上脸颊的小手,知道耿奕这几天看他辛苦也是心疼,于是才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也是极为用心的,就笑着道:“好,听你的,那就试一试。”
他跑了几天也明白这些人谁都不想第一个还,于是就僵持起来,耿奕这个法子倒是值得试一试。
于是四阿哥就不急着往外跑了,反而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另外派人跟耿银说一声,让他对外宣扬这店面可能要挪到江南去,仓库的雪玉膏卖完就不继续卖了。
苏培盛特意去跟耿银说的,耿奕的对策也解释了一遍。
耿银琢磨了一下,跟苏培盛说道:“这事不好明面上说,回头要没搬去江南,那些客人会觉得被欺骗了,反倒让贝勒爷得罪人了。不如这样,我们就悄悄的。”
苏培盛听后就转告了四阿哥,后者听着不错,就让耿银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了。
于是耿银就跟招呼客人的侍从和丫鬟私下交代了一遍,让他们跟相熟的管事或者侍从偷偷说。
耿奕一听就明白耿银的做法,就是偷偷跟其中一个管事说店面可能要搬去江南,这事还没定下来,只告诉对方一个,先别传出去。
管事回头跟相熟的另外一家的管事偷偷说了,转眼间大家私下都知道了,却是小道消息,以后店面没搬的话,只能说侍从没打听好,可能听岔了罢了,跟四阿哥就毫无关系了。
这手段高啊,不愧是耿银。
假装偷偷告诉别人一个秘密,别人就以为只有自己和熟人才知道这个秘密,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后院女眷们一听,自然就派人急着来多采买一些,生怕以后店面搬走了,她们就很难买到了。
谁知道有些女眷轻易就买到了,有些却迟迟没有,顿时有些恼了,派了贴身嬷嬷上门来问。
耿银就做出为难的样子,把人请到后边去单独说了难处:“这仓库里的雪玉膏已经不多了,给谁不给谁也叫人左右为难。”
贴身嬷嬷再逼问两句,耿银才无奈说出真相。
你们家的老爷不还钱让四阿哥为难,这店面好歹跟四阿哥沾了关系,耿银当然先卖给那些没欠钱的人家,要是有余下的雪玉膏,回头还会再卖给欠钱人家的女眷们。
这话说得贴身嬷嬷的脸颊火辣辣的,毕竟耿银也没说不卖,而是货不够,他自然是紧着那些没为难自家贝勒爷的,这有错吗?
而且耿银还好声好气,说是余下还有雪玉膏的话一定给她家夫人留着,但是到时候真的还有剩吗?
贴身嬷嬷回去一说,夫人们也恍然大悟。
姑奶奶们一个比一个彪悍,当晚好几家都闹腾起来,老爷们好声好气都没能劝得住,最后也无奈道:“谁要当这第一个还钱的,不就是最大的靶子了?”
夫人们一想也是,好几家商量一番,就做了个决定,他们一起还不就完事了?
要是这几家不够,再说动其他人不就好了?
老爷们被女眷闹得鸡犬不宁,只能厚着脸皮跟欠钱的同僚聊一聊,还真有几个想还,却也是不敢当出头鸟的,于是一拍即合,一下子十几家一起登门来找四阿哥还钱了。
四阿哥是惊住了,他没想到耿奕这个招数还真能让对方还钱,还是客客气气招呼了这些人家,想设宴招待,对方是摆着手一点都不敢多留,只苦笑道:“四贝勒这个设宴招待就不必了,回头让店面那边给夫人们送雪玉膏就好。”
闻言,四阿哥一怔,当面就吩咐苏培盛去跟耿银说一声,这些人才心满意足离开了。
他疑惑地回去见耿奕,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还纳闷道:“居然真的管用,雪玉膏就这么重要吗?”
耿奕知道四阿哥还是想象不到女子对美的追求有多狂热,就笑着解释道:“想必除了夫人们,小妾们对他们家的老爷都没好脸色的,他们哪里能受得住?”
阻拦她们变美的通通都是敌人,哪怕这些妻妾平日互相看不顺眼,这时候必定会联手一起对付自家老爷的。
要么还钱,要么就别想进院门了!
老爷们能怎么办,就只能乖乖上门来还钱了。
反正大家一起来,谁都不是第一个,就不怕被当做靶子的。
四阿哥一天就收回十几份欠款,就连皇帝都惊动了,忍不住叫他进宫问了问,听后就笑了:“朕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办。”
别说皇帝,四阿哥也没想到还能这么来,不过欠款能收回来十几份就是个好的开始。
十几户人家一起还欠款,其他人还能坐得住吗?
有钱的都纷纷过来还了,实在还不起的也上门来跟四阿哥说清楚,愿意一点点还上。
四阿哥都记录在册,每个人什么时候还款,还了多少,余下多少,余下的多久还一次都写得清清楚楚,然后交到皇帝手里。
皇帝看着十分满意,八阿哥折腾一个多月都没收回来多少,四阿哥一出手就收回来一半,确实了得。
早知道上回就让四阿哥来办,就不必再折腾一回了。
八阿哥知道四阿哥居然短短半个月就收回了一半的欠款,郁闷得不行,在家里忍不住喝起闷酒来。
他一趟趟上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没能说服这些勋贵,四阿哥居然用雪玉膏就成功了?
四阿哥的手段简直是儿戏却成功了,八阿哥感觉自己才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再就是太子侧妃前几天生下一个小阿哥,是太子的长子了。
大阿哥的长子也出生了,四阿哥有一儿一女,李侧福晋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很快就会有第三个孩子的。
唯独八阿哥膝下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
八福晋的肚皮始终没动静,而那位被指婚进来的侧福晋,八阿哥至今都没踏进她的院子一步。
八阿哥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然而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因为下属刚递来消息,皇帝下旨赐死索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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