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奕是听四阿哥看望太子回来, 才知道太子腹痛难忍,疼得脸色惨白,冷汗连连。
院首定下药方后亲自煎药送去, 太子喝下后腹痛缓和了一些,依旧食欲不振,听闻口中反酸, 什么都吃不下,闻着就难受。
人不吃东西就消瘦了下去, 皇帝下令暂时在德州停下靠岸,住进了别院。
这前后才没走多远就要停下,耿奕心下叹气, 要太子迟迟不好, 他们就不能继续出发了。
四阿哥就安慰她道:“有院首在,太子二哥应该很快会好起来的。”
院首是费尽心思, 汤药喝着,还用暖袋给太子热敷在疼痛的肚子上, 内外一起治,太子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夜里好歹能睡着了。
之前因为太疼, 太子辗转难眠,刚开始还不想打扰皇帝, 还是身边伺候的太监眼看不对劲,急忙跑去跟皇帝报信。
这就跟一道惊雷一样, 把船上的人炸得不轻, 厨房和太医们累得人仰马翻, 一边是努力做清淡吃食, 能让太子吃下, 另一边太医斟酌再三定的药方,皇帝要过目后才敢去煎药,还得效果快一点才行。
镇痛效果确实不错,却始终没能让太子的食欲好起来。
很明显太子是不能继续跟着走了,皇帝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不走,于是他就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回京,让索额图过来给太子侍疾。
索额图一听太子病了,心急火燎当天就出发赶来,一路几乎没怎么歇息过,硬生生用几天功夫就赶到了。
他年纪不小,路上颠簸也是累得不行,洗漱后也来不及休息,赶紧去拜见皇帝,然后去探望太子了。
看见太子出京的时候还好好的,如今满脸苍白还瘦了一圈,索额图就老泪纵横:“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问过太医,得知太子如今腹痛已经止住了,然而还是食不下咽,需要好好静养一阵子,就连连答应会好好照顾太子的。
跟着来的御厨有一半都让皇帝留下了,就是为了给太子做好吃的。
耿奕远远看着被留下的御厨们,心里对他们的同情是滔滔不绝。
御厨们的手艺是不错,偏偏太子病后胃口不好,舌头不敏锐吃不出什么味道来,自然觉得什么都不好吃,也就吃不下了。
他们又不敢做重口味的,只能做清淡的,太子更尝不出味道来也就更加吃不下,简直跟恶性循环一样,御厨们是有的头疼了。
不过这事耿奕是打死都不会出头的,别人就算了,太子如今刚病好,皇帝紧张得不行,要有一点差错,那她也别想活了,还不如苟着算了。
她就找了个有点头晕的借口躲在房间里死活不出来,跟个鹌鹑一样,四阿哥还以为耿奕病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依旧担心道:“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你出门,一直在房间里,连吃饭都不出来。”
耿奕瞅着四周没人,还是贴在四阿哥的耳边把自己的担心说了:“我这不是怕太子胃口不好,皇上见御厨们没办法,就把我提溜出去问吗?”
要皇帝问了,她是回答还是不回答,要不回答,皇帝怪罪下来怎么办?
要回答了,回头太子尝过后还是吃不下,自己这没得功劳反倒要被问罪如何是好?
耿奕说完,抬头见四阿哥居然嘴角一弯笑了出来,不由皱眉道:“爷,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四阿哥嘴角的笑容更深了,要不是知道自己笑出声的话,耿奕就要恼羞成怒,他估计都要忍不住的。
眼看耿奕就要恼了,他这才收敛了一下解释道:“放心,皇阿玛若是问了,我也会帮你挡回去的。”
耿奕哪怕再厉害,关乎太子的事是能不碰就不碰为好,四阿哥自然会帮忙拦着点的。
而且船上有好几个太医在呢,皇帝还在跟前,怎么都轮不到耿奕帮忙了,不然让他们这些太医的脸面往哪里摆呢!
耿奕这才松口气,被四阿哥扶着起身道:“好了,别担心那么多,赶紧起来出去用饭吧。”
四阿哥跟着皇帝也去探望了太子好几次,帮着忙里忙外布置别院,让太子留下后能住得舒心,回来后才发现耿奕躲在房间两天,于是才过来看看,一问就差点笑了。
好在耿奕没事,他带着人往外走道:“以后有什么直接告诉我就是了,要我忙着不见人,跟苏培盛说一声也可以。”
耿奕点点头,知道自己是想多了,于是放下心来,高高兴兴跟着四阿哥出去用饭了。
太子那边还吃不下,四阿哥他们就不能大鱼大肉,不然被皇帝知道还觉得他不关心兄长什么的就不好了。
加上四阿哥原本就不爱大荤菜,就让厨房送来几道清淡点的菜式。
第一道上来的是香椿腐皮,豆腐皮在油里炸一遍,再拌入焯过水又切碎的香椿,吃着鲜香清爽。
第二道是五彩团子,用的就是豆腐、香菇、马蹄和春笋做成圆子,再放进南瓜羹。五种颜色,看着色彩斑斓就很有食欲。
第三道送来的是荠菜春卷,另外还每人一碗刀鱼馄饨。
刀鱼剔骨后用鱼肉拌了酱汁腌好,包进馄饨里面,在热水里一过,吃着面皮不厚,鱼肉鲜嫩。
一碗下去,肚子暖暖的,特别舒服。
吃完后厨房还送了甜点来,是雪花饼,用豆渣加糯米做成,不是很甜腻,吃着还有一股淡淡的豆香味。
耿奕就不由感慨,御厨果真是连清淡的吃食都做出不同的花样来。
就连她这挑剔的舌头都挑不出毛病来,可惜太子依旧吃不下去。
不过跟耿奕不一样,太子确实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御厨这些对他来说可能早就吃腻了。
他们停留了几天,看太子的情况稳定下来,除了食欲不太好,起码还能稍微吃点进去,皇帝就下令船队继续南下了。
想来有索额图这个长辈在,皇帝也能放心把太子交给他,于是就出发了。
耿奕原本还担心所有人都要留下陪着太子,等他好了才能出发,如今看着船队一点点离开岸边,那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心里忍不住嘀咕,不是说皇帝最疼爱太子,怎么看他病了还要继续南下,而不是就此中止呢?
可能对皇帝来说,南巡比起太子重要得多了,当然前提是太子并没有生命危险的。
这次南巡足足走了两个月,耿奕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看着外边,后来就跟钮钴禄格格一起开始发呆了。
偶尔船只靠岸,她们还能下去跟着四阿哥四处走一走,买一些特产回去,却也不能走得太远。
住的大多是各种别院,奢华是不敢的,却也占地颇大。
等到了江南,住的全是园林,院子一个比一个巧夺天工。
耿奕和钮钴禄格格在花园逛了逛,差点迷路找不到自己住的院子的,足见这里究竟有多大,又跟迷宫一样,到处都是山石垒砌的景观,更有许多亭台楼阁,远看一样,细看还不同,别具心思。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她带着钮钴禄格格在亭子里听着旁边流水的声音一边用下午茶,还是挺惬意的。
胡嬷嬷提着食盒过来,笑着道:“主子,这是厨房做的雪花羹,咸的甜的都有。”
耿奕抬头一看,这不是豆腐脑吗?
钮钴禄格格只吃过咸的,还没试过甜的,于是要了一碗甜的,尝了一口还是不太习惯道:“放的蜂蜜,甜丝丝的,豆腐脑的味道就没能尝出来了。”
耿奕两种都喜欢,先要了咸口的,再要了甜口的,吃得美滋滋。
吃过咸口的之后再吃甜的,就把咸味压了下去,吃完再来一杯奶茶,她感觉简直快活过神仙。
钮钴禄格格就看着耿奕是咸的甜的照吃不误,还连着一起吃,一副“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的表情,低头开始怀疑两人吃得不是同一种吃食。
耿奕是习惯了,只要好吃的都能吃进去,见钮钴禄格格一脸茫然的样子,就让胡嬷嬷给她做了个咸口的雪花羹。
远远就见十福晋过来,看她们在亭子里,就拐了个弯过来寒暄道:“你们都在这呢。”
耿奕和钮钴禄格格起身迎了过去,耿奕就笑道:“是,我们两个在这边凉快得很,还吃着雪花羹。”
她的蒙语不错,钮钴禄格格的蒙语说得磕磕碰碰,听的话还凑合,十福晋笑着点头,跟着两人一起落座了。
“我在院子里实在无聊,就出来走走。这园子很漂亮,就是感觉跟迷宫一样,尤其那个石壁,进去是一个巷子,还有好几个分岔,我进去后就不知道往哪里走。想回头的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十福晋简直苦恼,她进了石壁就懵了,好在跟着伺候的一个丫鬟是园子里的,带着自己出来,不然感觉要困在里面了。
耿奕就笑道:“是,我之前也进去了,看着分岔多就赶紧出来了。”
她问了十福晋,知道十福晋不爱太甜的,就让胡嬷嬷做了咸口的雪花羹。
十福晋吃着还挺稀奇的:“这个跟我那边的奶豆腐差不多,就是更软绵一点。”
她总算有个说话的人,实在不容易,忍不住多说了一些。
这次皇太后没跟着来,五福晋也跟着留在宫里陪着了。
大福晋和三福晋都因为待产的缘故,自然不可能颠簸就没来的,四福晋要照顾弘辉也没来,太子妃是跟着太子留在别院那边照顾了。
八福晋倒是跟着八阿哥来了,也会蒙语,然而十福晋跟她就说不上话,更不敢过去寒暄聊天的,根本就聊不起来。
十阿哥早就跟着九阿哥,带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跑出去玩儿,十福晋在院子里呆了两天实在待不住,就出来转转,原本就打算找耿奕说说话,不然感觉自己要憋坏了。
吃完雪花羹,十福晋又喝起了奶茶:“听说这吃食是你做的,如今在京城也是多了起来。虽说跟我家乡的马奶茶有些不同,喝着却能解思乡之情。”
哪怕不一样,她喝着的时候会想起自己在家乡的时候。
自己以后可能到死都回不去,好歹喝着这个能聊以慰藉。
这话就有几分沉重了,十福晋很快就笑道:“今儿不如一起用饭?厨房以为我从蒙古而来,除了羊肉就不爱吃别的,每顿饭都必上羊肉。”
哪怕再喜欢,顿顿吃她也有点受不了。
上的羊肉菜多了,十阿哥还以为十福晋喜欢,打赏了厨房,然后那边上的羊肉菜式花样更多,却依旧是羊肉,十福晋简直郁闷坏了。
但是十阿哥难得好心,她又不好拒绝这个美意,吃得简直太难受了。
耿奕想到四阿哥担心九阿哥他们出去后胡闹,也跟着一起出去,该是不会回来用饭的,于是就点头道:“好啊,我这就吩咐厨房做几道菜送过来,我们在这边吃?”
看着湖光之色吃饭,还挺舒服的。
十福晋连连点头,只小声道:“让厨房千万别再上羊肉了,我暂时不想看见这个。”
耿奕是看出十福晋吃羊肉是吃怕了,只笑着点头让胡嬷嬷记下了。
很快就有太监提着食盒过来上菜,低头介绍道:“主子,这是雪山皑皑。”
耿奕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太湖三白,里头是银鱼、白鱼和白米虾,添上豆腐炖了一锅。
食材全是白色的,难怪叫雪山。
十福晋看着稀奇,吃了一口道:“这是鱼?”
没有骨头,也没有鱼腥味,反而十分鲜美。外表看着还是晶莹剔透,洁白如玉,光是看看就赏心悦目。
耿奕就笑着点头道:“是,这是吴郡的特色,产自太湖的湖鲜。不管是新鲜的时候还是煮熟了,它们都是洁净无瑕的颜色,所以做菜的时候大多是清蒸或者白灼,不必添很多佐料,本身就足够鲜美,没必要画蛇添足的。”
后又上了香煎鲥鱼和桃花粥,十福晋还是第一次看见花瓣入菜,几片桃花的花瓣在粥里,散发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感觉吃完唇齿都带着花香了。
耿奕就特意问厨房是否准备了桃花酒,很快就有人送来了。
桃花酒的度数不高,她和钮钴禄格格喝着正好,十福晋喝了一口就有点嫌弃味道太淡了一点:“还是我家乡的刀酒来得带劲,这个喝着软绵绵的,没什么意思。”
耿奕不用问都知道这个刀酒肯定是烈酒了,并不适合大白天喝,不能舍命陪君子了。
最后还上了一道海棠酥,十福晋就好奇道:“这边都喜欢把花瓣入食的吗?我以前听说这边的姑娘都喜欢吃花瓣,所以身上都带着淡淡的香气。”
耿奕好笑,这都什么鬼的谣传,连忙解释道:“不是喜欢吃花瓣,是姑娘们身上的胭脂水粉比较香罢了,有些还可能用上了西洋的花露。”
十福晋点点头,胭脂水粉她也是用的,却没那么香,想必自己闻到的就是花露了。
四阿哥他们在天色擦黑的时候才回来,带着好几个弟弟出去,四阿哥回来的时候面露疲倦,感觉比办差还累。
他回来就先去沐浴换了一身,这才拿着一个的锦盒过来道:“这是在外边买的,看着很适合你。”
耿奕道谢后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把玉扇,拿在手里有些凉意却不重,还能打开来,玉质相当不错,应该价格不菲:“爷,这个真好看。”
四阿哥就笑道:“是啊,去外头逛了一圈,也就这个能入眼。”
耿奕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会才放回锦盒里边,让胡嬷嬷小心收起来,就跟他提起今天跟十福晋在亭子里一起用饭聊天的事。
闻言,四阿哥就点头道:“十弟妹是个好相处的,一路上也没几个能说话的人,你要碰上了就跟她说说话好了。”
他想到还十分孩子气的十阿哥就开始头疼,感觉这个弟弟还不如十三阿哥来得懂事的:“今儿他们几个一家家店铺都要进去看看,九弟一看见西洋铺面就挪不开脚了,十弟看到不少西洋玩具都想买回来。”
还好十阿哥被九阿哥劝住了,九阿哥原话说的是:“在这里买多贵,我看两眼就会了,回去后给你做一个一样的出来。”
十阿哥是半信半疑,看着价钱确实不低,也不是买不起,但全买下来还是有点肉疼的,就勉强同意了。
耿奕好笑,也不知道店面里的掌柜听见九阿哥的话,会不会恨不得把人赶出去的。
这哪里是客人,这是上门来砸场子的吧!
四阿哥当时也觉得无奈,好在这两兄弟说好了就出店面,才没继续尴尬留在店铺里面。
他们逛了整整一条街还不够,还打算明天去酒楼试试这边的特色菜。
四阿哥是打死都不肯再跟他们出门了,但是又担心几个弟弟在外边闯祸,简直左右为难。
幸好十三阿哥挽救了他的为难,劝说九阿哥和十阿哥道:“外边酒楼的大厨哪里比得上御膳房的御厨?而且食材从哪里来,新不新鲜也无从得知,要吃坏肚子了,后边两位哥哥就得留下了,再多的美食都吃不上只能喝白粥了。”
他这么一说,两人迟疑了一会到底歇了明天出去吃遍各大酒楼的念头,四阿哥是总算松了一口气,偷偷给了十三阿哥一个赞许的眼神。
还是十三阿哥有办法,制得住这两个年纪要大一点却依旧熊得可以的兄长。
皇帝这几天忙着见当地官员和几个出名的才子,才没管这些阿哥们,却依旧知道他们的去向。
得知四阿哥带着几个小点的阿哥出去,累得不行,几个小阿哥还想第二天出去,好歹被十三阿哥劝住了,皇帝就忍不住摇头一笑:“小九和小十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小十三懂事。”
不过也证明几个兄弟感情深厚,没什么嫌隙,皇帝还是挺欢喜的。
他摸着胡子又叹道:“那几个所谓的才子,也就只有一个能过得去,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倒不是说江南开始缺才子,而是当地官员推举的人是一年不如一年的。
但凡才学更好一点,皇帝就不说这话了,浑水摸鱼还打发过来,哪怕一个个长得不错,依旧让他颇为失望。
幸好皇帝得知当地有几个不错的才子,年纪虽然大一些,却满腹经纶之才,特意让人请过来见了见,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尤其是其中一个叫秦然的书法极好,皇帝一高兴就叫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让两人跟对方比试一番。
秦然的祖上是个极为有名的才子,谦虚地连说不敢跟阿哥们比试。
皇帝笑笑道:“只切磋一番,不必多想。”
秦然这才应了,李德全带着太监们准备了笔墨纸砚,三人就同时准备开始写字。
皇帝沉吟道:“那就写一个永字吧。”
永字素来是书法中最基础的字,包括了好几个笔画,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水平来。
秦然二话不说就动笔,四阿哥想了想才动,十三阿哥构思片刻才开始动手。
三人几乎差不了多久都完成了,皇帝上前一看,笑着点头道:“不错。”
可以说三人的书法几乎是不分伯仲,就是十三阿哥的笔迹还带着两分稚嫩,假以时日就能跟前头两位一模一样了。
最让皇帝感慨的是四阿哥这笔锋并不锐利,却浑然天成,十分赏心悦目。
秦然的书法也是极为出色的,年纪却比四阿哥要年长许多,更是凸显了两位阿哥的出众来。
看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书法,一直自认最擅长书法的秦然也不由心服口服,只拱手道:“是草民输了。”
皇帝摆摆手道:“切磋罢了,互相学习,哪里就有输赢了?”
他还是很欣赏秦然这种谦虚的性子,询问秦然是否愿意跟着自己回京,成为阿哥们的师傅。
秦然当然没有不愿意的,立刻激动答应下来,恨不能立马上岗,于是问道:“敢问皇上是让草民担当哪位阿哥的书法师傅?若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话,草民实在没有能教的了。”
皇帝转头吩咐李德全去把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叫过来,让他们先写一个永字来看看。
写完后,皇帝让秦然去看看。
秦然走了一圈,九阿哥的字有些潦草,明显性子是有点随心所欲的。
十阿哥就更为狂放一点,该是大大咧咧的性情。
他在八阿哥那边停留了一会,这字工整,笔画也没什么大毛病,比起一般人来说不算差,但是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珠玉在前,八阿哥这字就差点火候了。
秦然停留在八阿哥那边的时间最长,皇帝示意他评点一番,秦然还比较谨慎,回答得中规中矩的,不过皇帝也能听的出来,就吩咐道:“这样,你就给他们三个当书法老师,让他们的字能更好一些。”
九阿哥和十阿哥垮着脸,还以为南巡就不用读书了,居然还要练大字吗?
八阿哥的脸色微微一变,毕竟他比九阿哥和十阿哥还年长,也开始办差了,居然要回来练字,足见皇帝对他的字有多不满意。
皇帝说是给三个阿哥请的书法师傅,分明就是给他请的!
就皇帝还是顾及八阿哥的脸面,这才没有单独让秦然当他的书法老师。
哪怕八阿哥心里再不情愿,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李德全把秦然安置下来,另外收拾了一个院子当书房,给三个阿哥平日过来练字。
十福晋来找耿奕的时候带着点幸灾乐祸:“让十阿哥总想往外跑,还不愿意带上我!”
九阿哥也是苦不堪言,私下偷偷来找四阿哥,四阿哥还以为这个弟弟是来诉苦的,谁知道他一脸惊恐道:“四哥,八哥怕是疯了。秦先生布置功课,让我们每天写三十张大字,八哥就会写五十张甚至六十张,再从里边挑好的三十张送过去。”
三十张大字,九阿哥和十阿哥都要写半天,写得手都疼了,六十张那就真的恐怖,几乎一整天都在写大字了!
四阿哥一向知道八阿哥对自己十分苛刻,估计也是因为被皇帝嫌弃写字不够好,这才发愤图强,却太勉强自己了。
不过他也不好去劝,只交代九阿哥留心点,别让八阿哥练大字把自己胳膊给写伤了。
八阿哥却嫌弃自己进步不够快,后来用沙包绑在手腕上来练字,一天下来手腕被绑得太紧,红彤彤的稍微有点肿了,八福晋看着就心疼道:“何必如此,你的字已经够好了,不还是皇上……”
闻言,八阿哥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在这里非议皇帝,八福晋不要命了吗?
“慎言!皇阿玛也是为了我好,我也想尽快把字练起来。”
八福晋自知失言,小心翼翼给八阿哥的手腕上药,一边心疼道:“练字就练字,干什么绑沙包,绑得也太紧了一点。”
她一边抱怨着,手上却越发轻柔,生怕弄疼了八阿哥。
八阿哥安抚了八福晋几句,回去后还是继续努力练习大字,连秦然都忍不住劝他要注意休息。
九阿哥还以为他们几个要在江南把大字练好了才能回去,皇帝却忽然下令要回京了。
收拾这种东西自然不需要他们来操心,耿奕只是奇怪皇帝怎么如此突然。
毕竟前两天他还去虎丘登上了当地特意建造的万岁楼,十分欢喜的样子,转眼就要回去了?
耿奕还有点舍不得,因为江南美食还没吃个遍呢!
哪怕京城的厨子也会做,总归当地食材更新鲜,做出来更好吃啊!
不过皇帝要走,当然没有拖延的意思,收拾了几天就上船回去了。
登船的时候别说耿奕,连十福晋都有点依依不舍,站在船头看着远处隐隐约约能见的园林,也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还能来了。
船上准备齐全,一路上赶着回去就没怎么靠岸,就连耿奕都察觉有点不对劲了。
四阿哥更是早出晚归被皇帝叫过去,也不知道商议什么,他回来得越来越晚,脸色是一天比一天凝重。
耿奕乖觉,心里明白要出大事了,是一句都不敢问的。
直到船只到了德州接太子的时候,她终于知道是什么了。
皇帝勃然大怒,让人把索额图抓了起来,连夜送回去京城问罪。
太子已经病愈,因为索额图被抓的事赶紧来见皇帝求情:“叔父究竟做错了什么,还请皇阿玛高抬贵手!”
皇帝看着他面露失望道:“你知不知道他让人卖官?知不知道他私下敛财?知不知道他曾草菅人命?”
闻言,太子只皱眉道:“皇阿玛,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叔父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人诬告?叔父可以跟对方当场对质!”
皇帝摇摇头,没说对方究竟是谁,只心恨索额图借着叔父的身份误导太子,让他行差踏错!
太子再三求情,皇帝不悦道:“不必再说了,你之前行事不端皆是索额图提议所致,虽说是被谗言所误,也该面壁思过才是。”
于是太子被请进船舱,门口却有御林军守卫,一步都不能出去。
耿奕隐约听见风声,连舱门都不敢出去了,毕竟天子一怒,她这种小虾米还是安分点为好。
好在到了德州,离京城也不远了,她和钮钴禄格格窝在船舱里说说话做做女红,偶尔十福晋也会过来一起用饭聊天,很快就到家了。
耿奕下船上了马车,听着马蹄声,恍惚中就回到四贝勒府。
她下马车的时候被胡嬷嬷扶着,看见熟悉的大门,才感慨自己终于回家来了。
在船上后边这段时日耿奕是不敢多动,连去厨房点菜的心思也是没有的,之前在江南养的肉都掉了,倒是没胖没瘦。
四福晋带着李侧福晋和宋格格来迎,看着四阿哥有些疲倦的样子不由有些惊讶。
回去后四阿哥才跟四福晋说了太子的事,四福晋不由满脸愕然。
皇帝对太子宠爱多年,竟然会对太子发怒,显然是忍耐许久,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抬头看着四阿哥,想着太子要是倒下,他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这个念头一起,四福晋很快就压了下去,也没敢说出口。
毕竟太子倒下后,不还有大阿哥吗?
四阿哥前头还有三阿哥,后边还有许多渐渐年长的兄弟们,谁都有可能的。
太子被闭门思过,大阿哥还有点幸灾乐祸,准备上门去嘲笑几句,被大福晋给镇压了:“乱跑什么,我这就快要临盆了,府里没个主事的人在,回头我还要自个来安排自己吗?”
大阿哥嘀咕道:“不还有嬷嬷在,怕什么。稳婆和奶嬷嬷都准备好了,产房也是早就收拾妥当的,我留在府里也没什么用。”
大福晋都想翻白眼了:“这些都是我让人准备的,爷只要好好在府里坐镇就好了。”
这么小的要求,大阿哥难道还办不到吗?
大阿哥摸摸鼻子,就见大福晋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肚子道:“不好,羊水破了。”
前面几次大福晋临盆的时候大阿哥都正巧没在府里,或者就没直接在跟前看见,他忽然亲眼看着大福晋破水了,吓得整个人跳起来,一叠声喊道:“嬷嬷呢,赶紧来扶着大福晋去产房……算了,我来!”
大阿哥一把抱起大福晋,哪怕大福晋如今身子重,对他也不算什么,但是一路跑进产房把人轻轻放下后,他都忍不住有点喘了。
稳婆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大福晋接生了,有条不紊吩咐丫鬟婆子们送热水来,又催促大阿哥出去外边等着。
大阿哥只好出去在隔壁房间坐下,有点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差点给烫着了。
等喝完后还不自知,低头喝了几口没喝出什么来,他才发现杯子里的茶水早就没了。
大阿哥不由唾弃自己,大福晋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他紧张什么啊!
听着隔壁安安静静的,大阿哥都有点坐不住了,这时候门房却来报,说明珠来了。
大阿哥只好换了个地方,在前面花厅把明珠迎了进来,他纳闷明珠怎么这时候来了?
明珠坐下后,看着周围,只让心腹在门口守着,压低声音道:“如今索额图入狱,是把人彻底抹杀的最好时机。大阿哥莫担心,老夫已经都安排妥当了。”
大阿哥闻言,心里咯噔一跳:“这……怎么安排的?”
明珠摸着胡子笑道:“怪只怪索额图不会做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不把人彻底掐灭在苗头里。”
他接而提起被皇帝破格提拔的高士奇,以前因为擅长书法被推荐给索额图的。
索额图虽然把高士奇收下却不重用,甚至有些看不起,一不高兴的时候就口出恶言,把人得罪死了。
哪知道高士奇后来得了奇遇,书法作品被皇帝偶然看见叫到跟前来,发现高士奇的才学跟书法一样出色,于是就破格提拔。
高士奇当初受辱心里对索额图恨死了,早就暗搓搓等着机会把人彻底拉下来,当初他当门客的时候私下搜集了不少证据都偷偷交给了明珠,明珠就安排人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了。
果不其然皇帝知道后勃然大怒,索额图被关在牢狱当中,恐怕是再也没机会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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