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死了。
在马路中央被车子撞死的,肇事司机却跑了。
那里没有监控,所以无法找到当事人。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有意料到。
大舅一天之间,失去了女儿和妻子,那种打击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最后是我和爸爸将他送到了医院。
只是大舅的神志一直都不太清楚,整日里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医生说,这种情况除了药物治疗,剩下的只有亲人的陪伴。
但姜小鱼说,大舅会这样,是因为爽灵没了。
爽灵是三魂当中的地魂,主司人的后天思维心智,一旦失去,人就会变得傻傻的。
她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帮忙去找过,只是在舅妈车祸的地方,包括舅妈的魂魄,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若换做我是姬小语前男友的青梅竹马,我要复仇,针对的也只会是姬小语一人,现在弄得大舅一家都不安宁,更重要的是,魂魄也不见了。
这就绝非是一般性的复仇了。
她究竟要的是什么?
我一直揣着这个疑问,然后和爸爸还有醒来的小姨,一起给舅妈和姬小语办了丧事。
对于那天的事,小姨并不记得太多,但她确实是接到舅妈的电话之后才昏了过去,至于舅妈在那头讲了什么,她并不记得。
所以我也没有将舅妈对她做的那些事说出来,小姨心性善良,有些事若说破了,以后的日子就难了。
出殡的那一天,姥姥那边不知道是谁透露了消息,她知道了,一蹶不振,然后昏了过去,去了医院。
我顿时觉得,有种被老天劈的感觉。
从一个姬小语开始,活生生的破坏了一个美好的家庭。
心虽然沉重,但日子还要过下去,小姨说先回去照顾姥姥,我和爸爸则留下来安顿大舅。
去大舅家整理东西的时候,我意外地在他们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块黑漆漆的石头。
因为那形状有些奇怪,所以我拿水冲洗了一下。
总觉得这个形状和颜色虽然没见过,但有过类似的。
“你在做什么?”
烛照见我迟迟不出去,进来找我,然后就看到了我手中的石头。
他眉色紧皱,从我手里拿过了石头,“镇魔石?你从哪里得到的?”
“真的是镇魔石?”
因为镇魔石的每个形状和颜色都不相同,所以当时我想到了,但也不敢肯定。
经烛照这么一说,就绝对是了。
“是在大舅家的床底下发现的,外面糊了一层不知道什么东西,黑漆漆的,我用水洗了洗,就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烛照盯着镇魔石不说话,这次姜小鱼没有跟过来,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个东西,我则在考虑着要不要考诉她。
“先不要告诉姜小鱼。”
烛照利索的收起了镇魔石,如此的嘱咐道。
“为什么?她从景门出来,不就是为了收集这东西吗?”
“除了我手里的那一块,这是第六块,其余的四块镇魔石都在君魑手中。剩余两块下落不明,但也不能肯定是否已经在君魑手中。镇魔石的能量不容小觑,君魑收集肯定不会仅仅是喜欢而已。他们之间的愁和怨,你也清楚,放在她那里,总有被夺走的时候。”
我点点头,烛照说的话,很有道理。
镇魔石在阔别这么长时间后再度出现,我心中赫然有了一个猜测。
会不会大舅一家会弄成这样,都是为了这块石头?
从第一次接触这块石头开始,每个家庭都有惨重的遭遇,说是庇佑的镇魔石,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在处理完大舅家的事之后,爸爸就不得不赶回去工作。
他还说,今年过年或许不能陪我了,让我好好的跟着奶奶。
关于奶奶离开的事,我并没有告诉爸爸,只是不想他担心而已。
一眨眼,已经到了一月底,学校考完试之后就放学了,也没有说要补课。
我本来想待在家里过年,即便爸爸和奶奶都不在,家里也不能空着。
可是小姨打电话过来说,姥姥叫我今年回去过年。
我很惊讶,因为自从我出生之后,见过姥姥的次数就屈手可指。
爸爸也从不去看望姥姥,因为当年妈妈的死,姥姥差点没杀了爸爸。
所以老人家的心里也连带着对我很不待见。
每次回去,我都是远远地问声好,然后连饭也不吃,就离开了。
有一次住下,也是住在其他地方的。
姥姥不喜欢我,却叫我今年回去过年?是因为这次的遭遇吗?
小姨在电话里什么都没说,我也没问,坐上车,和烛照一起回去了。
而姜小鱼说要回景门一趟,年后会来找我。
姥姥家住在邻市的镇上,算不上大户人家,但当年也是有些声望的,靠的都是姥爷的名声。
姥爷年轻的时候,是当地的朝奉,但在姥姥生下我妈妈之后,就辞去了这份工作,然后做起了教书先生。
这一教就一直教到晚年,他在老了之后,还一直资助那些贫困的孩子,是以虽然不是什么有权有钱的人,但在当地的声望还是挺高的。
但我却一次都没有见过姥爷,小时候每次回去,被告知的,都是他不在家。
即便他出殡的那天,我也只能远远的望上一眼,连上香磕头的机会都没有。
那时候我还小,小姨也不大,还为此和姥姥大吵了一架,但最后姥姥告诉她,不是因为我的出生原因,也不是因为我被许给了鬼王做媳妇。
而是姥爷与我八字相冲,若与我太过于靠近,我就会死。
因此,我对姥姥的从小埋怨,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缓解的。
但即便是这样,姥姥对我也很冷淡。
“紧张什么?”
我在姥姥家大门口都站了十几分钟了,迟迟没有做好准备进去。
是因为想不明白,姥姥突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烛照对此很不满意,一手拎起我的后衣领,直接将我给拖了进去。
“烛照,你给我松手,松手,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回家见自己的姥姥,需要什么准备?再说了,要有事,有我在,怕什么!”
烛照说话就是霸气,霸气到从不给你任何反驳的机会。
我就这样给他丢在了前厅。
彼时小姨正好推着轮椅上的姥姥从里面出来,我张牙舞爪的朝前扑去,快要撞上桌子的时候,被烛照长手一捞,给拉了回去。
“都这么大的人了,走路还这么毛毛躁躁?”
烛照的声音无比的温柔,我则不爽的抽抽嘴角。
还不是他故意推我的!不然我会这样子丢脸吗?
要在家里,我早就跟他打起来了,但这里是姥姥家,是一个我望而却步的地方。
面对姥姥,我永远都将规矩放在首位。
挺直背脊站好,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姥姥,外孙女夏荧回来看您了。”
“夏荧。”
姥姥从不叫我小名,而且她的声带在中年时期受过伤,之后一直很苍老无力,所以姥姥多半没事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但每次被她点名,我心里都会小小的慌乱一下。
“姥姥。”
“今年回来陪姥姥过年,等过了初二,姥姥有东西要交给你,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妈妈?”
我惊愕不已,妈妈到底留给了我多少东西?
先是爸爸给我的那个曼珠沙华的盒子,现在姥姥也说有东西给我?还保存了十八年?
“但这个家你依旧不能住下,去无相旅店吧!”
姥姥似乎有些累了,说完这些话,就挥了挥手,闭上眼睛。
小姨冲我使了眼色,我会意的说,“姥姥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着我就拉着烛照的手往外走去,但这个时候姥姥却叫住了我。
“你身边的人就是鬼王吧?”
烛照现身在人前,大家只知道他是我男朋友,至于来历什么的,只有自家人知道。
就连大舅、舅妈和小姨都不知道烛照的身份,但姥姥怎么会知道的?
烛照咧咧嘴,握着我的手,看着姥姥,并没有说话。
姥姥睁开浑浊的眼睛,双手在胸前握拳,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两人对视,谁也没有说话,然后烛照就拉着我的手,转身离开了。
一出去,我就异常好奇的问,“你和奶奶在说什么?”
他们不可能光看着不说话的,一定是在偷偷讲话。
烛照白了我一眼,凉凉的说,“要能让你知道,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了。”
我眯眼笑了,抓着他的手臂,望着他说,“鬼王大人偷偷摸摸的和人讲话,这种事要传出去,会不会是大新闻?”
“你觉得何人敢看本王的笑话?”
“这——”
我立刻没话说了,他要一半脸,一生气,谁敢看他笑话?那就是找死嘛!
“对了,烛照,你一直被大家叫做鬼王,你真的是鬼王吗?”
“怎么说?”
烛照问了人无相旅店的位置,拉着我的手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
“因为觉得你恨神秘,还自称本王,这只有王者才会说的吧?但要这样,你当初怎么会被封在鬼王庙那种地方呢?是不是被人戳了脊梁骨,被陷害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婆了。”
烛照就是不告诉我,我扁着嘴,很不开心的说,“我是八婆,那你就是八公。”
“哦?”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停下脚步,单手抬起我的下巴,被他握住的手,被反握到了我腰后,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中,朝后仰去。
他危险的俯下身来,“我还没娶你过门,这么快就想做女主人了?”
“吧唧”一下,我趁着眉色当前,色胆包天的亲了他一下。
却没想到他脸上立刻懵了懵,似乎是没想到我会主动亲他。
“哈哈……”我从他怀里出来,笑得前俯后仰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鬼王大人被亲懵了,哈哈……看你的表情,笑死我了。”
我笑得很欢乐,烛照优雅的扬起了唇角,眸色如常,“今晚看你还笑不笑。”
我立刻背脊发凉,转身就跑,他追了上来,路人都以为我们是小年轻的吵闹,也没多说什么。
等我停下来的时候,就发现不知何时跑到了无相旅店的大门口了。
旅店的店门被翻新过,但看着并没有什么生意。
可姥姥要我住在这里,肯定有她的目的,所以我整了整衣服,朝大门走去。
烛照在我身后眯起眼,轻哼一声,什么也没说的跟了进来。
“你好,我是来住店的,之前应该有人帮我登记过了。”
“身份证。叫什么名字?”
“夏荧。”
我将身份证递给前台人员,他精神不济的在一本很薄的本子上翻阅着,似乎是在找我的名字。
现在的旅店,已经全面用电脑化了。谁还用本子登记?
我虽然觉得这里有些落后,但不得不说,里面的装潢,从前门到大厅,都是一派古色古香的,或许如此,店家才配合着使用最古老的方法吧?
“三楼,右转第一间房。这是钥匙。”
男人给了我一把钥匙,还是专门广锁。
“你们这里的东西都是这么古老的吗?安全么?”
所谓广锁,就是横式锁,民间称为枕头锁,是那种横向开的。而且这种锁,在现代来看,缩在门上,并不安全。
就算再差的地方,也会用铁锁和铁链,捆绑着。
他闻言,抬起深陷的眼珠子看向我,尤其无力地说,“只要你晚上不出门,就足够安全。要吃的在二楼餐厅,晚上十二点后不要随便出门,本店店小没有保全系统,现在又正值年尾,请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他就抱起桌子上的本子,就转身走了。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回来!”
“别喊了,走。”
烛照一把把我给拉了回去,握着我的手往三楼走去。
“连电梯都没有?”
我很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太古老,对现在人来说,再怎么喜欢古式的人来说,一开始还是会不习惯的。
“房间还不错,你凑合着就是了。”
烛照将我的行礼放在了一边,这个房间还算挺大的,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中央的架子床了。
令人一看就会喜欢上那种唯美的古风,也稍微缓解了一下我刚才的不爽。
“这床不错。”
我脱了鞋子,躺在上面,试了试,感觉还挺好的。
尤其是此刻窗户打开,外面的风吹进来,撩起层层纱幔,别提有多么的美丽了。
“你错了。”烛照坐在床沿,含笑的看着我,“一张床的好和坏,不是这么躺下就可以分辨出来的。”
“那要怎么才能分别?”
“你闭上眼。”
我没有任何怀疑,闭上眼睛,想看看他要怎么解释。
却冷不防身上一重,唇上一软,我脑中电光一闪,就知道又着了他的套路!
反抗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反抗的动作,都被他狠狠地压着,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条件的配合。
大白天就翻云覆雨的结果,不是忘记了吃饭,也不是晚上就可以获得自由。
而是被吃的时间彻底的拉长了……
我扁着嘴,窝在被子里不想动,窗外的天已经全都黑了,他倒是还意犹未尽的模样。
“我肚子饿了,你给我去弄些吃的。”
我不想动,而且以后打死我也不主动亲他了,一个吻换来一下午的腰酸背疼,这太不划算了!
“等下,让我再抱一会儿。”
烛照从后面搂着我,黑色的长发与我的交错在一起,乌黑的分不清彼此。
我推不动他,就玩着两人的头发,将头发缠绕在一起,打了个结,然后放在他面前。
“奶奶说,古代的男女,会将彼此的头发捆绑在一起,作为结发,是为一生永不分离。结发夫妻也因此而来,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只要你愿意,就是天长地久。”
烛照从我脖子手伸出手,学着我刚才的动作,也做了一个结发出来,然后大手一挥,砍断了两簇结发。
他的给了我,我的给了他。
“本王的头发可不是那么随便就给的,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我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给笑到了,双手紧紧握着结发,像极了最珍贵的宝贝。
“你躺着哪里也别去,我去给你弄吃的,等我回来。”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然后放开我起身下床。
来了这里之后,他就不穿现代的衣服了,间简单的一件绛红色的宽袍,随意披在身上,腰间用一根腰带轻轻系住。
胸前衣襟大敞开着,露出了白皙的皮肤。
一头黑发更是随意落下,半遮半掩着胸前,袒露了不少的风情。
我看着只觉得身体有些发热,最终一咬牙,狠心的移开了目光。
等他一走,我就披了件衣服起身,在行礼包里找了找,还真的给我找到了一根红绳。
将红绳缠绕在结发外面,我编了一个款式,然后和脖子上的红色珠子系在了一起,因为外面全部用红绳包裹,所以看不出原本的是什么。
然后我就去洗了个澡,还好浴室里的设备是现代的,不然洗澡会很麻烦。
等我洗完澡出来,还迟迟不见烛照回来。
“现在才八点,去哪里了?”
我摸着饥饿的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烛照不允许我出门,我也饿的走不动路了。
没过多久,倒是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等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门外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我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但手机上的时间,才过了十分钟。
“终于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我赤着脚,打着哈欠不满的去开门。
这里的客房的门都是双开门,所以中间有一条缝隙。
我记得烛照出门的时候,穿的是绛红色的衣服,即便在黑夜里,也不会显露出白色。
所以我当即就觉得门外的不是烛照。
“叩叩叩”敲门声持续响起,因为挨得近,我看到门都在细微的颤抖着,真怕对方力气太大,把门给敲坏了。
万一旅店老板硬要我赔,不就吃亏了?
所以我返回去快速的穿好衣服和鞋子,然后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木兰簪子,握在手里当武器。
“是谁?”
“是我。”
在敲门声停止一会儿我问,没想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却是烛照。
我立刻松了口气,上前去开门。
但随着门缝的打开,我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外面站着的根本不是烛照,而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丑男人。
他目光贪婪的看着我,还不时的舔了舔舌头。
“小姑娘,你终于开门了。”
“你、你是谁?”
我用力去关门,但他大手往门上一拍,竟然将门给撞开了,我被那股力道冲击的往后退了两步,心更是慌了慌。
“我叫二麻子,是这里的常住客。每个住在这里的姑娘,我都喜欢。”
他朝着我扑过来。
我怒了,原来是个不要脸的臭流氓,看着那前台的阴阳怪气,估摸着这家店就是个黑店。
当即就抬脚踢了过去,然后趁他往后退的时候,就往门外跑去。
但出去后,我更是后悔不已。
因为才七点的走廊上,两侧都是深不见底的黑色,除了脚下的路,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么火辣辣的小姑娘,爷我喜欢。”
他啐了口痰在地上,然后踏出门槛,冲我追来。
我愣了两三秒,然后就往黑暗中退去。
这么黑的地方,我都看不清楚,我就不信这么个三角眼的男人会看得清楚。
但我还是想错了。
因为他可以精准的找到我的方位。
“小姑娘,别跑了,你是逃不掉的。爷爷我可是夜里的王者,这种黑,还不算黑,视觉正好,玩起来也更刺激。”
我感觉他说话的声音明明离我还有一段距离,但我蹲在地上的脚踝,却被拉住了。
冰凉刺骨的寒意袭来的瞬间,我就知道对方估摸着不是人。
因为人的手不可能这么冷。
“你到底是谁?我警告你,别过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就喜欢你这种脾气的,玩起来会更爽……”
他大笑着,紧拽着我的脚踝不松开,我用手去拍,但根本拉不动,就好像他的手是一根铁棍,坚硬的很。
他用力一扯,就将我的腿拉了出去,我摔在地上,被他双手按住,大手在我身上不客气的摸来摸去。
“放开我,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我安耐住最后的性子与他交涉,可他完全不当一回事,黑暗中渗透出他斑白的面色,与眼中肆意的精光。
“爷爷我看上的,还没有失手过。人类的女孩呀!你住到这里,可是别人送上门的,不怪爷爷我,只怪你命不好!”
“谁的命不好,不是由你说了算得。”
我趁他靠近的时候,紧了紧手里的簪子,然后借由黑暗的遮挡,朝着他的眉心狠狠地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