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半夜醒来觉得口干舌燥胃里翻腾的难受。
“星星,我要喝水,星星……”
没有得到回应,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倏然间眩晕感铺天盖地袭来,她立即闭上眼睛,伸手在身侧摸了摸,来不及深思为何晚上凌星宇没有过来,她抑制不住胃里的翻腾,翻身到床边准备寻找垃圾桶。
窸窸窣窣的哭泣声传入耳内,颜汐抬头望去,随即低头将胃里翻江倒海的东西尽数吐到垃圾桶里。
夏君颖坐在电脑桌前见颜汐吐了,她走了过去伸手拍着她的背。
颜汐无力的抬手制止了她,“别拍,颖姐,别拍,呕……”
“行吧!吐出来也比较舒服。”夏君颖带着浓浓的哭腔,走到另一侧床头柜拿起保温杯,里面是凌星宇泡好的蜂蜜水。
吐完之后胃里火烧火燎的,颜汐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嘴,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脑海中回荡着每次醉酒都会响起的话语。
‘好难受啊!我要戒酒,再也不喝酒了,不喝了,不喝了……’
“漱漱口,喝点水。”夏君颖把保温杯送到她面前。
颜汐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暖流一路往下直达泛酸的胃里。
颜汐叹了口气,“唉~好难受啊!”她看向床边的夏君颖,“颖姐,你怎么哭了?”
夏君颖摇头,“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什么不开心的事?跟我说说吧!”
“我时常告诉自己,只要努力该有的总会有,可惜我33岁了,没有存款,没有车子,没有房子,没有老公,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明明有家却不能回。”
颜汐有些惊讶,夏君颖这些年工作赚的钱,足够她按揭买车买房,既然车房都没买,那存款是肯定有的呀!怎么会连存款都没有?
自从夏君颖来到聚福楼工作,颜汐从没见她回家过年,刚开始颜汐还会追问她,后来颜汐觉得她可能是个孤儿无家可归便没再追问。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夏君颖笑了,笑的有些苦涩,“我在农村有个家,那里住着我的奶奶,还有我那所谓的爸爸和后妈,以及他们的孩子。”
“那为什么不能回家?”
“因为我奶奶半年前去世了,现在那里没有我的亲人。”
“不是还有你爸爸?”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我不敢回家,一回家就是钱钱钱,钱钱钱,他们满脑子都是钱,只想在我身上吸钱。”
夏君颖眼眶有泪打转,这几年她的爸爸没少以奶奶为借口向她要钱,去年奶奶心脏病突发,她的爸爸打电话给她,问她付手术费吗?不付就不做要出院了。
夏君颖年幼丧母,爸爸过了一年便给她找了个后妈,从此她也就没有爸爸了,是奶奶把她拉扯长大,她可以不管后爸死活,但不能不管奶奶死活,她东拼西凑把钱打了过去,几次回家看奶奶,他们总有办法掏空她身上的钱。
奶奶临死前对她说:“颖啊!你走吧!别再回来了,奶奶再也不会拖累你了。”
每每想起总能令她泪流满面。
夏君颖抹去眼角的泪水,叹息:“我有个孩子,10岁了。”
“孩子?”颜汐难以置信的看向她,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嗯!女儿,跟着她的父亲。”夏君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如果说,有什么能够证明她有过一个女儿,估计也就肚子上遗留下来的那些妊辰纹了。
“你怎么不争抚养权呢!”颜汐问道。
“争了,怎么没争,本来孩子是我的。”夏君颖陷入了回忆。
十几年前夏君颖与孩子的父亲王骏迟相恋,王骏迟是个小混混,能说会道,花言巧语哄骗了夏君颖,她心甘情愿地进入娱乐场所陪酒卖唱赚钱养着无所事事的王骏迟。
几年的时间他们用她赚的钱开了两家店,都以失败告终,期间夏君颖做了两次人流。
这些年王骏迟跟着一帮混混,时常触碰违禁品,吸食的次数多了,影响大脑神经,时常对夏君颖拳打脚踢,过后又悔恨莫及甜言蜜语哄着她。
正值夏君颖下定决心离开他之际,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不想孩子与她一样生活在不健康的家庭中,她只身一人去了医院,医生告诉她,这个孩子若是拿了,她怕是再也不能当母亲了,无奈之下夏君颖留住了孩子。
王骏迟得知她怀孕了,立即告知家人,去夏君颖家提亲,夏君颖的后妈与父亲,见到有钱收,不管她的死活,直接就答应了。
夏君颖被带回王家,刚开始王骏迟整天陪着她,温柔的呵护着她,没过几个月,王骏迟又回到了先前的模样,有一次溜完冰.粉,性.欲大起,不顾夏君颖五个月的孕肚,强行压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第二天,她见红入院保胎了一个月,之后他们不再同房,天一黑夏君颖便把房间门反锁了,不管他如何敲门都不会打开,久而久之王骏迟也厌倦了她。
终于熬到了孩子出生,出了月子她便带着女儿,坐上大巴回到农村娘家。
后妈杨枝兰整天以各种理由各种借口找她拿钱,不到一个月她便身无分文。
“君颖啊!”杨枝兰扭着屁股进了夏君颖堆满杂物旧物的房间。
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喂奶的夏君颖蹙眉不语。
杨枝兰抹着厚厚的粉,脸上的白和脖子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走到她跟前笑道:“你爸之前借了隔壁村李哥五百块钱,人家李哥来要钱了,你先给我,过几天你爸领工资了,我再给你。”
夏君颖叹息,“兰姨,我真的没钱了。”
“你先给我,过些天我保准还给你。” 杨枝兰走向桌旁,桌上放着夏君颖的手提包。
“兰姨我真的没钱了,有钱,我昨天就给你了。”夏君颖看向正在翻她包包的杨枝兰,“你要是真急的话,叫雅欣先拿一下,下次我还给她。”
夏雅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是杨枝兰的亲生女儿。
“雅欣的钱你也敢想,”杨枝兰翻包一无所获气愤地将她的包包往桌上一扔,“我告诉你啊,你爸赚的钱不多,我们家养不起闲人,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婆家去吧!”
“兰姨,我离婚了,我不会再回去了。”
“不关我的事,你想在家里白吃白喝,没门。”
夏君颖营养不够奶水不足,孩子还要喝奶粉,最终她决定断奶,求杨枝兰帮她带孩子,说好了她赚的钱除去孩子所需的奶粉尿片钱,其余的全部给她。
即便如此杨枝兰都不肯好好带孩子,嫌夜晚起来泡奶粉麻烦,直接泡了一大瓶,一顿没喝完,下顿接着喝,导致孩子上吐下泻进医院挂了一个星期的点滴,她还只是三个月的小婴儿啊。
孩子出院后,夏君颖再也不想孩子受杨枝兰的荼毒,抱着孩子躲在房间里哭泣。
奶奶推门而入,奶奶的身体不好但她坚持要帮夏君颖带孩子。
孩子交给了奶奶,夏君颖安心的出去上班了,没过几天就接到杨枝兰破口大骂的电话,奶奶给孩子泡奶粉的时候,脚下一滑,手臂骨头摔裂了。
夏君颖辞了工作回到家里带孩子顺便照顾奶奶,很快,孩子没有奶粉了,她又交不起生活费了。
夏君颖跪在父亲的面前求他,“爸爸,你帮帮我,帮我渡过这段时期,等孩子大点了,我出去赚钱好好报答你们。”
“孩子养不起就给人家养,反正我是没钱。”
父亲的话断绝了夏君颖最后的希望。
回到房间,孩子还在床上睡觉,夏君颖打开已经空的见底的奶粉罐,口袋里也只剩下三十块钱,眼泪随着她的叹息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
“颖啊!”奶奶推开了门,走了进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颤颤巍巍的打开,里面是一卷整齐的零钱,两百块刚好够买一罐奶粉,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奶奶的腿任由眼泪肆意的流淌。
买回了奶粉,夏君颖决定坐上大巴继续去娱乐场所陪酒卖唱,至少来钱快,只要有钱杨枝兰就会好言相待。
两天之后,夏君颖接到了父亲打的电话,“我准备把孩子卖了。”
“爸,你说什么呢!”夏君颖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父语气轻松,“隔壁村的李哥有个远房亲戚想要买我们家孩子,我打算卖了,反正留着也没用,你看不了,还拖累我们,卖了还能换点钱花。”
夏君颖脚下一软直接坐到地上,浑身颤抖,连说话都在颤抖,“爸~爸~爸~你不能,爸不可以……”
“不说了,一会儿人家就来了。”
“爸,你疯了吧!那是你的外孙女啊!”夏君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怒吼道:“你要是敢把我的女儿卖了,我立马打电话报警把你抓了,我马上回家,我把孩子带走,我回家要是见不到孩子,我会杀了你。”
挂断电话,夏君颖跌跌撞撞跑到路边坐车,回到家中,万幸,孩子还在奶奶怀里。
夏君颖带着孩子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生活所逼,最终,她无助地将孩子送到了王骏迟家中,公公婆婆抱着孩子脸上露出的喜爱不假。
将孩子留给爱她的人,是对的吧!
夏君颖给她取了个名字,王希宝。
宝贝,你是妈妈的希望,妈妈多希望能够亲自养你长大,但是妈妈不能自私的让你跟着妈妈吃苦受难,希望你健康快乐茁壮成长,妈妈永远爱你。
之后夏君颖便踏上了长途巴士,来到了Y市,在聚福楼应聘了服务员。
这些年之前玩的比较好的邻居偶尔会帮忙拍孩子的照片发给她,王骏迟再婚之后便搬了出去,孩子跟着爷爷奶奶住。
每隔两年夏君颖会利用假期时间偷偷去看王希宝。每次回去她都会拍张照片将自己的照片托付给邻居,邻居帮着偷偷塞给王希宝,告诉她,那是她的妈妈。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胆子与王希宝相认,或许是心中愧疚害怕听见她的质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扔下我。’如果她说‘妈妈是为了让你少受点苦。’不知道孩子会不会懂,会不会信。
每逢佳节倍思亲,奶奶去世后,这世上夏君颖唯一的亲人便只有她的女儿了,思念来袭,难以抵挡。
寂静的深夜,只有床头蘑菇形状的小夜灯,闪烁着柔和的光晕。
颜汐实在难以想象天底下竟然有那样的父亲以及那样的家庭,借着微光颜汐一直看着夏君颖,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然而她并没有像以往胡诌乱编之后那般哄堂大笑。
“这次是真的。”夏君颖松开紧握的拳头,这些年她从未跟任何人吐露过自己不堪的往昔。
颜汐忍着眩晕感坐了起来抱住了夏君颖,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用拥抱代替言语更加适合。
“干嘛呢!”夏君颖笑道,“别给我煽情啊 !”
“颖姐,”颜汐拍了拍她的背,“过了大年初五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的女儿吧!”
“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