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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替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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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过了一夜,迎亲的队伍早早就到了客栈门前。

    李弱水此时双眼无神,呵欠连天,被媒婆拉着打扮了一晚上,现在她已经困到坐着就能睡过去的地步。

    成亲这事儿实在没什么实感,她也不在意,就是想着在月中之前找到火燚草,先把毒给解了再说。

    眼前的媒婆给她擦好口脂,看她的眼顿时都亮了。

    杏眼高鼻,皮肤光洁,最出彩的便是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生机勃勃,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喜和放松。

    “李姑娘,这可真是漂亮啊,婆子我好久没见过你这么有灵气的人了。”

    李弱水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她是如何从这疲惫中看出灵气的,只好点点头称是。

    妆容终于画好了,李弱水撑着劳累的身体,拖着长长的喜服走到门后,从那里拿出一根普通样式的盲杖。

    “路之遥,接住。”

    路之遥正坐在窗台上,手中玩着一个九连环。

    听到李弱水的声音后,他抬手接住飞来的东西,用手摸了摸。

    “这是什么?”

    “这是盲杖,托陆姐姐他们买的,你随后自己单独行动的时候要用这个。”

    李弱水特地强调了一遍“单独行动”,想要提醒他,以后她不在的事实。

    路之遥拨开吹到唇角的发丝,抿出了一个笑:“多谢。”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重音……

    算了,攻略人哪里这么简单,得找个机会把系统奖励用了,再多了解他一些。

    “可以走了么?”

    媒婆眉开眼笑地给她盖上盖头,扶着她打开了门,慢慢下楼到了客栈门口。

    “新娘到!”

    周围不知道聚集了多少人,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要么在讨红包要么在吃瓜看戏。

    李弱水从盖头下看去,周围人影憧憧,偶尔有几个小孩探头探脑地想要从下看看新娘子。

    李弱水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对上视线,笑着对她眨眨眼睛,小姑娘便捂着嘴巴跑开了。

    两位媒婆一路上说着吉祥话,周围的小厮散着喜钱,李弱水被扶到了花轿前。

    在进去时,她余光似乎扫到一片白色袍角。

    “起轿。”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从客栈前往郑宅。

    一路上铜板叮当响,喇叭唢呐齐上阵,听得李弱水昏昏欲睡。

    当然,她也没有为难自己,没过一会儿便睡得天昏地暗,像是要把熬夜缺的觉全都补回来。

    *

    “吉时正好,佳偶成双。请新郎请出新娘。”

    媒婆一嗓子吼出来,郑家二公子郑言清走了出来。

    即使穿着大红的喜服,他看起来气色依旧不好,将他衬得更加苍白和孱弱。

    郑言清捂着嘴咳嗽几声,这才慢慢地走向花轿。

    “按礼要背起李弱水,这个郑公子行么?”

    不远处的房顶上站着江年和陆飞月二人,江年看着郑言清虚浮的步子,有些怀疑。

    “不知道。”陆飞月摇摇头:“你见到路之遥了么?”

    按那日在破庙的说法,李弱水大概是心悦路之遥的,这次却为了他们嫁到郑府。

    即便是假意,她也不希望因为这事伤害二人的感情。

    江年将陆飞月拉到自己那处,指了指轿边。

    “那里,一直跟着呢。”

    方才那个视角,花轿完全挡住了路之遥,换到这边陆飞月才看见那抹白。

    她迟疑了一瞬,仔细看了看路之遥的表情:“他好像挺乐在其中。”

    江年点头,长长叹了口气:“这下完了,路之遥根本就不喜欢她,李弱水的单恋也得无疾而终啊。”

    天底下会有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呢?

    即便是他自己,在初初听到陆飞月的任务是嫁入郑府时都吃醋得快要炸了。

    郑言清已经走到了轿门前,伸出手叩了叩,示意新娘出来,可等了一会儿,轿内却毫无动静。

    他等了一会儿,又抬手敲了敲。

    周围的原本的起哄声慢慢降了下来,都张望着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有人猜测是新娘逃婚了。

    在众人的疑惑脸中,唯有路之遥掩唇轻笑。

    他听到了轿内的绵长的呼吸声,知道李弱水是睡着了。

    在郑言清再次抬手叩门,他捡起脚边的一颗喜糖,翻手打了进去,“啵”地一声打中了李弱水的额头。

    这一下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但李弱水是被打醒了。

    她睁开双眼,看着满目的红色时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自己是在花轿里,即将成亲。

    轿门响了三声,她想起了那两位媒婆说的话,打了个哈欠后伸手掀开了轿帘,接过那人手中的红色喜绸。

    直到这时,周围看戏的百姓才收了私语,开始放声谈论。

    “要说这郑公子还是不错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若是没有撞邪这档子事,想嫁他的可要踏破郑家门槛。”

    “谁说不是呢。”

    两人正咋舌后悔时,前方一位白衣男子转过了头,笑容和煦地问道。

    “郑公子很好看么?”

    两人看到了他闭上的双目和手中的盲杖,了然地对视一眼,点点头。

    “郑公子在我们沧州的男子里,相貌也是排得上号的。”

    路之遥眉头微挑,勾起的唇也平了一些:“那同我比如何?”

    男子之间也不少人爱比风姿,这两人倒也不惊讶,反而仔细打量着他。

    “单论姿容,公子确实胜过郑公子许多。”

    路之遥的眉头展开,唇角微勾。

    “但谁更好看就难说了。若非要比喻,你就像花,柔和绮丽,但郑公子像竹,清直板正,不一样不好比。”

    “是啊,若我是女子,会更觉得郑公子那样的人更好看……公子你别生气,你当然也好看的。”

    “无事。”

    路之遥的笑没什么变化,等到郑府人宣布进门时,他便点着盲杖跟着人流进了郑府。

    婚礼除了叩轿门有点意外,其余流程进行得很顺利,没多久便拜完了天地,到了揭盖头发喜糖的时候。

    眼前的红盖头被挑开,闷了一个早上的李弱水终于得见天日。

    郑家的亲戚在大堂里看着两位新人,不由得抚掌大笑。

    “真是郎才女貌啊!”

    李弱水勾起商业假笑,转头时终于看见了这位倒霉的郑二公子是什么模样。

    面容清秀无害,身材瘦弱,皮肤苍白,一打眼就能看出他身体不好。

    这位郑公子接到了李弱水的目光,也只是点头致意,轻轻地笑了一下,给人感觉十分安静。

    随后,他们就被丫鬟带到了大堂中间坐着,一人手边放了一盘纸包的酥糖,堆得像小山,等着他们一颗颗发完。

    李弱水坐在那里,有人来便笑着给一颗糖,并随口说些祝福语。

    她不觉得自己像成亲的,反而更像超市里端着酥糖推销的导购员,有人来试吃就笑着推销。

    一个小姑娘提着裙摆跑到她面前,捧起了双手。

    李弱水多抓了几颗给她,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说出那四个字。

    “好好学习。”

    小姑娘一听这话,瘪着嘴跑走了。

    不仅李弱水笑了,她身旁原本心不在焉的郑言清也笑了起来。

    两人笑而不语时,一抹白色慢悠悠到了二人身前。

    李弱水眉心一跳,看着路之遥的眼神带了几分期许。

    快说些酸酸的话,说些酸酸的话……

    “新婚要发喜糖,我也能吃一颗么?”

    路之遥眉眼弯弯,向她伸出了掌心,手腕上的白玉佛珠映着周围的红烛,染上了一些暖红色。

    淦。

    她之前吃了这么多苦头真的毫无用处么?就没有一点点心动?

    李弱水沉浸在那略微的失望中,深吸了口气,一时忘了给糖一事。

    郑言清见状立刻抓了一把酥糖,想要放到他手上时却被躲开了。

    他抬眼看着这个白衣男子,莫名感到一丝胆寒。

    路之遥像是没察觉到郑言清的动作,继续开口道。

    “一颗也不行么?”

    李弱水这时才回过神,端着盘子就给他倒了大半,随后开始沉吟。

    “祝你……”

    学业事业爱情他好像都不太感兴趣。

    “祝你以后走路都不用盲杖、吃饭有人给你夹菜、睡觉有人给你暖被窝。”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观察到的,同时也在提醒他一件事——

    这些她都做过,所以赶快对她心生好感,赶快喜欢上她,让她早点回家吧!

    “多谢。”

    路之遥抿唇笑了笑,抱着那小堆酥糖走出了大堂。

    ……

    他今天依旧没听懂自己的暗示。

    李弱水叹了口气,继续在大堂做一个无情的发糖机器。

    路之遥带着这小堆酥糖回了座位,完全不知道江年正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他怀里的糖。

    路之遥唇畔带笑,将酥糖放到桌面,剥开一颗吃了起来。

    感受到江年的视线,他随手挑了一颗:“江兄想吃?”

    江年头摇得像拨浪鼓,随后迟疑地问道。

    “李弱水成亲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路之遥手里把玩着糖纸,脸上依旧是那让人看不出真实想法的笑意。

    “想法?不过是成亲而已。”

    江年凑过去,一副好学的模样:“此话何解?”

    “成亲,不过是两个人走个过场,粉饰彼此各过各的假象罢了。”

    “……”江年沉默了一会儿:“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发现的。”

    江年摇摇头:“不相爱的人才会如此。”

    路之遥低声笑了出来:“也许吧。”

    就像他娘亲,就像他师傅,成亲不过是徒增痛苦,不过是彼此折磨,这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若是和郑言清互相折磨、大打出手,按他那体格,多半会被李弱水打趴下,倒是不用他操心了。

    江年起身看了看,低声道:“路兄,我先去找飞月了,我们今日准备探郑府,你先吃着。”

    路之遥随意点点头,不在意他们要去做什么,只是靠在椅背上,一颗颗地吃着酥糖。

    “福气传万家,百年好合,新娘入洞房!”

    高昂的语调从大堂里传来,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又响起,李弱水被人带着去了新房。

    他剥着糖纸,莫名有些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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