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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明晃晃的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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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试出来,林与然掏出手机,看见许见薇发微信说在竞技厅等她。

    按着标识一路找过去,远远就看见许见薇纤细指间夹着一支烟,正对着一张海报出神。

    都走到她身边了,许见薇都没发觉。

    林与然抬头扫一眼海报,海报上印着的人物她刚见过,是那个叫秦朗的男人。

    许见薇抽的是女士烟,没有多呛鼻,林与然还是不由连打三个喷嚏。

    闻声,许见薇回过神来,忙把指间香烟掐灭,抬手扇了扇空气中的烟霭,把那半截烟丢进旁边垃圾桶里,走回来,问:“咋样?”

    林与然肩膀往下沉一下,“不知道,可能不大行。”

    “不会吧,就咱那IP的火爆度,他们还不成?”许见薇眉头紧紧蹙起,颇为不解。

    林与然提步往外走,“竞争对手太牛逼了,我看到PINK MAN主理人空桑了,人家可是西亚斯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不是吧,然然,你还讲究这个?”许见薇跟上她。

    “不是我要讲究,是人家讲究。”林与然无奈说,“刚才他们问我学历了?”

    “问,问呗。”许见薇说,“咱不是马上就是清美的准高材生了。”

    “我没说这点。”林与然无奈笑笑,“不过,刚才我狠狠装了回逼。”

    “那估计没问题了。”许见薇安心了,“咱不装都牛逼,再装一下,那什么能拿不下。”

    林与然停住脚步,苦笑了下说:“姐妹,这泼天的富贵咱这回可能真接不住!”

    许见薇眨着眼睫看她,“然然,这可不像你能说出的话啊,咱那藐视一切的自信呢?”

    林与然沉吟了下,咬下唇,声音染上一丝落寞:“刚才面我的是迟曳。”

    “迟曳?!”

    听到这个名字,许见薇一下就兴奋了,拽住林与然的胳膊,语气激动:“不会是那个一转学来,就轰动了全校的迟曳吧?”

    林与然点头:“就是他。”

    许见薇却宽心了:“是他怎么了,他咱老同学,这不更有希望了。”

    林与然再次驻足,重重叹了声气,“是谁都有可能,但,是他,怕是真的没希望了,而且他职位貌似很高,别人见到他都点头哈腰的。”

    听她这样描述,许见薇合理推测:“他不会就是燃夜的老板吧?迟曳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给人打工,而且他完全有这个财力。”

    “也许吧。”

    对上许见薇困惑的目光,林与然迟疑了下,叹气说:“你要知道当年我跟他说了什么,就知道为什么不可能了。”

    “说了什么?”许见薇好奇追问,“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不能化解?”

    “很不好的话。”

    “啥?”

    林与然重重咬下唇,带点吱唔说:“我跟他说……打游戏就是…不务正业。”

    话出口的一瞬,一个被她埋葬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倏然在脑海重现。

    泼墨式的积云爬上楼层,挤压大地。

    云势是风暴欲来的样子。

    飞蛾、虫蚁到处乱窜,似在急于寻找庇护所来躲避这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寂寥无声的办公区楼梯拐角,空气中弥漫着闷热的气息。

    少年眼眸漆黑,论是阴云蔽日,眼底依旧映了细碎的熠光。

    他唇角勾点掩饰紧张的笑,试探性地问出深藏心底的话。

    而她给出的答复,亦如欲来的滂沱大雨,将他眼底希冀的光顷刻浇熄。

    那一刻的心情,林与然已有些模糊了。

    但她犹记得那刻自心脏传来的刺痛。

    少年额前的碎发被肆意的风吹得散乱,凝固在唇角的笑一点点散尽。

    他嗓音黯哑,不肯置信,“林与然,你是认真的吗?”

    风吹得她身影晃动,树枝上的残叶被风卷到脚边,她垂落目光,声音低到快听不见,“认真。”

    再没敢看他一眼,她转身快步离去。

    带着一种溃逃。

    少年唇角的好看弧度从那刻起再没出现过,眼底的意气风发也像是散落进了那刻的风里,荡然无存。

    -

    “啊?”许见薇直接惊了,“不是,你干嘛和他说这种话啊?”

    “别问了,我心烦。”林与然叹声气,迈开步子往停车区走去。

    许见薇跟上她,边走边消化刚才的炸裂讯息。

    来到许见薇车旁,看到副驾门把手上插着一张小卡片,林与然抽出来,粗扫一眼,朝许见薇晃晃。

    “这发小广告的,干活都不带点脑子,你这车粉色的,一看就是女人开的车,给你发这种小卡片有什么用。”

    许见薇掏出车钥匙解锁,随手把插在驾驶座车门上的小卡片一丢,“你看背面。”

    林与然把卡片翻过来一看。

    嚯!背面印着十来个盘靓条顺的大帅哥,个个胸肌饱满,腹肌分明。

    纸片正中明晃晃印着几个桃红色大字

    ——「等姐姐来撩」

    林与然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捏着手中的卡片,感叹:“时代真的是变了啊!”

    “不丢掉,拿进来干嘛?”许见薇问。

    林与然把卡片丢进侧门的卡槽里,“保护环境从我做起,一会下车找个垃圾桶再丢。”

    许见薇“切”一声,问:“你是要回工作室还是去哪?”

    “手里活都干完了,送我去我妈那吧。”

    “行。”许见薇利索地在导航搜索页找到历史地址,启动车子。

    车子平稳上路后,许见薇似还不死心,又问:“然然,跟燃夜合作这事真没希望了?”

    “真没希望了。”林与然歪头看着窗外街景,神色黯然,“迟曳把游戏公司做得这么牛逼,不就是答案。”

    “他心里一定有气吧,把游戏公司做大做强,狠狠打脸看扁他的人。”林与然回想起刚才面试中的窘迫,“今天这巴掌打得也确实响亮。”

    许见薇侧头向她看过来两回,犹豫着开口:“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的呢,迟曳不是喜欢你,上学那会儿不是还追你来着?”

    林与然呼吸稍凝。

    追过吗?

    好像也没有吧。

    喜欢吗?

    迟曳好像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的话…

    少年唇角的好看弧度一点点消散的画面再度闪过。

    再一想。

    那次,他也只是半玩笑式的问问而已,也许是她痛了,对他的过分解读。

    “没有,都是同学们瞎传的。”林与然苦笑一下,“要是喜欢,我都说了打游戏就是不务正业,那他不应该放弃从事游戏行业嘛?”

    “好像是这么个理。”许见薇思摸了下,“但,没有这层关系,咱不是还有老同学这层关系在嘛,怎么可能没希望?”

    林与然抬手撑住蔫耷的脑袋,“我估计迟曳都没认出我来,他刚才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没认出你!”许见薇觉得不可思议,扬声说:“怎么可能。”

    她探手过来,把副驾前的化妆镜拨下来,“姐妹,你看看你这张妖孽脸。”

    林与然回正头,对着镜子理了理微乱的空气刘海,“这很奇怪吗?瞧瞧姐这一头及腰银发,还有这妆,简直美得冒泡,上学时候那黑头发,清汤寡水的稚嫩样儿,都没现在十分之一美,认不出来不挺合理嘛。”

    “是是是,你也知道你美啊?”许见薇说,“但凡你能听我的靠这张脸进军模特界、网红界或者演艺圈,你现在身价得有几个亿了吧。”

    许见薇说得没错,林与然的长相极美。

    美得极具攻击性,微挑的狐狸眼好似勾着欲,琥珀浅瞳似含水,看人一眼,像是要摄人魂,下庭却又是窄短的,下巴和下颌角并不尖锐,略带钝感,中和了部分眉眼的妖媚感,让她的媚感不落凡俗。

    又因她全身哪哪都是浅的,雪肌、浅瞳、淡唇,一眼看去又有种不谙世事的纯净感。

    所以,她这长相,不管是喜欢清纯挂的,还是喜欢浓艳挂的,全杀。

    她这长相,但凡肯出道,一定能大红大紫,可林与然却非要靠才华吃饭,说是她有一定要追逐的梦想,她手上的技术不能丢。

    “姐妹我可是有梦想的人。”

    “啧~”许见薇翻个白眼,小声吐槽:“一说就这话!”

    许见薇还不想放弃,“然然,今天这事咱是不是还可以再努力下,有梦想,但咱也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不是。”她侧头看过来,“迟曳认不出,咱是不是可以主动一点儿?”

    “咋主动?”

    “前段时间同学聚会,迟曳人虽没有来,但同学微信群里有他,我加他了,他通过了,你要不要找他聊聊?”

    林与然疯狂摇头,浑身都在抗拒,“不聊,我要脸。”

    “啧,脸面能值几个钱啊!”许见薇极力劝说:“然然,这次咱们要是能和燃夜合作,不光这单大赚,咱那IP跟着飞升了,后几年就不愁吃喝了。”

    “不是,你这么极力劝我,我怎么感觉你目的不纯呢。”林与然侧头看她,无情拆穿她,“你别是想方便日后好接触那个叫秦朗的吧?”

    许见薇一噎。

    “靠!还真是啊!”

    “我看着他长得像某人,也姓秦…”林与然提醒:“玩归玩,咱能不玩大吗?”

    许见薇“嘿嘿”笑两声,满不在乎道:“再大,姐妹我都玩得起,男人而已。”

    “你想想你妈妈的住院费,奶奶养老院的费用,她们的护工费,还有你读美院的费用。”她向林与然抬抬眉骨,“迟曳微信,我推给你?”

    说起这个,林与然记得她好像有迟曳的微信。

    她这几年过得是真的拮据,妈妈的医药费、住院费,还有奶奶养老院的费用,像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来气,这些年,她拼了命地赚钱,却怎么也填补不上这两个大窟窿。

    为了省钱,她这些年几乎没给自己买过什么东西,什么都不讲究,手机能接打电话就行,没人能想到,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还会有人一直用着两百来块钱的老年机。

    以前,林与然出去外面,有不少男人上来问她要微信,她极为冷漠地跟人说没有,这谁能信,她就拿她的老年机出来,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问人,咋加?人看她就和看外星人似的。

    林与然现在用的华为,还是前些天许见薇实在看不下去了,借工作需要,硬以工作室名义给她配备的。

    用上智能机,林与然也注册了个微信号,把通讯录里的人都顺手导入,申请了添加好友,记得是有迟曳的。

    见林与然有些动摇了,许见薇说:“一会儿等红灯时,我推给你。”

    “不用,我好像有。”

    林与然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她的微信好友就寥寥几人,迟曳的头像无声无息躺在里边,昵称叫暗夜,是他高中时游戏里的名字,很好找。

    林与然点开迟曳的微信头像,递过去给许见薇看,“迟曳微信是这个吗?”

    “对,是他的微信。”

    林与然盯着一直是空白的聊天界面半天,“还是算了吧,人估计都不知道这微信号是我的。”

    高考结束后,她就来北城闯荡了,早就换成了北城的手机号,迟曳没有她现在的号码,林与然猜测,迟曳能通过,估计是顺手点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吱——”

    突然,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声。

    林与然和许见薇的身体受惯性皆往前重重撞了一下。

    镇定下来后,许见薇很生气,降下车窗,探出头冲着前边车辆就是一通吼:“有病吧,会不会开车啊,大马路上突然停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闻声,许见薇撤回脑袋,就见林与然用手机急急拍打着大腿,“啊啊啊”叫不停。

    “怎么啦?”许见薇忙问,“受伤了?”

    林与然止住拍打手机的动作,往座椅里一瘫,生无可恋道:“不是说地球快撑不住了嘛,请问它什么时候炸啊?”

    许见薇有些急了,“到底怎么啦?”

    “你看!”林与然把手机屏幕举到许见薇眼前。

    许见薇定眼一看,是林与然跟迟曳的聊天窗,就在刚才,林与然给迟曳发过去一个‘勾引’的萌趣表情包。

    表情包是一只样子极尽妖娆的美人卧小狐狸,掀开一半被子,拍拍自己Q弹的屁股,勾了勾手指头,眼神娇媚,旁边字幕「宝贝儿,快来呀!」异常醒目。

    是许见薇给林与然发过的表情包,林与然觉得有趣,就收藏了,谁知道刚才突然急刹车,手机没熄屏,混乱中手指胡乱触碰屏幕,给迟曳发过去了。

    “快撤回,撤回。”许见薇急忙提醒。

    林与然忙长按表情包,手指将将要点撤回的时候,对方发过来一个【 ?】

    !!!

    林与然两手一摊,看到水杯槽里许见薇喝空的一个饮料瓶,她拿起来,生无可恋道:“你说,我把这个瓶子扔出去,地球待会儿能炸吗?”

    “真的赶紧毁灭吧,没法活了!”

    “怎么啊?撤不回了?”许见薇问。

    林与然把手机屏幕又举给她看,“迟曳回我了。”

    许见薇看了眼聊天窗,知道这次合作黄彻底了,开始“哈哈哈”笑起来,改为在那看戏。

    “……”

    林与然无语,收回手机,盯着聊天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该怎么回?

    啊啊啊!!!

    发错了?

    刚见面不多会儿,就给人发个这样的表情包,再说发错了,搭讪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问题是,明显归明显,她认了,可也不能是那样的表情包啊啊!!

    一阵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吹乱几缕鬓边发丝,也把侧门卡槽里的小卡片送到了林与然腿上。

    视线被带下去。

    林与然盯着卡片上那几个帅哥,灵机一动,她坐正,犹豫了下,在微信对话框输入:【包夜多少钱?】,眼一闭心一狠,点发送。

    然后捂着脸,等回复。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

    暗夜:【 ?】

    很好!

    迟曳没回别的,一切尽在掌控中。

    林与然把腿上的那张卡片摆正,在微信对话框下面找到拍摄,抬高手机对准卡片,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又在对话框输入:【我是通过这个加到你的,礼貌问价。】附一个微笑表情包。

    屏息敛气静静等待两分钟。

    迟曳再没回消息过来,林与然重重松了口气。

    许见薇在一旁看着她这波迷之操作,“你这是打算咋整?”

    林与然收起手机,“不咋整,全当加错了,过几天我悄摸把他一删,了事。”

    许见薇给她伸个大拇指。

    不多会儿,南医三院到了,林与然微捋了下这一路的凌乱,开门下车。

    许见薇降下车窗,笑嘻嘻地说:“我就不上去看阿姨了,有个小帅哥还等着我泡呢。”

    “你就浪吧你!”林与然冲她摆摆手,提步向医院大门走去。

    来到病房,跟保姆陈姨了解了下妈妈姚阿平这两天的情况,便给陈姨放了四个小时的假。

    二十四小时看护,挺累人的,林与然没事的时候经常会过来替一替陈姨,让她休息休息,或是出去逛逛,办点自己的事。

    陈姨一走,病房里静悄悄的。

    姚阿平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悄无声息,不看监护仪上还在平稳跳动的心电波形,和死尸没两样。

    林与然坐床边,轻轻握住姚阿平的手。

    对于林与然来说,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再平稳,都是冰冷的,只有妈妈的手还温暖,才能让她踏实。

    “妈妈,我没放弃梦想,我考上清北美院了,马上就要入学了,到时候我可能不能常常来看你了,你别怪我哦。”

    不管听不听得见,林与然时常会把一些开心的或是难过的事,跟姚阿平倾诉。

    像平常人家,女儿和妈妈说心事一样。

    “妈妈,舅舅打来电话说外婆住院了。”

    “我没去看外婆,妈妈你别怪我。”

    对于外婆,林与然是有恨的。

    外婆重男轻女,根本不疼爱她的女儿。

    妈妈叫姚阿平,是外婆的第一个孩子,妈妈没出生前,全家都期盼是个男孩,早就起好了名字,叫阿平,妈妈出生后,外婆很失望,也没再给她重新起名。

    妈妈小时候也抱怨过她的名字是男孩名,外婆一般会跟妈妈说,那我还叫刘唤娣呢,村里头别人家的大闺女都叫招娣、来娣,你这名字已经很好听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她不会感同身受,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施加到别人身上,觉得那就是应该的,成为腐朽没落思想的接班人。

    外婆不疼爱自己的女儿,更别提女儿的女儿了。林与然出生后,外婆看生的是女孩,经常埋汰姚阿平没福气,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林与然是一点外婆的爱都没感受过,外婆看她还没街坊邻居看她顺眼呢。

    这也没什么,既然不待见,那不往她眼前凑就好。

    让林与然恨的是,爸爸林文成才刚去世不到半年,外婆就每天催妈妈再婚,说是妈妈当寡妇给她丢人了,说是孤儿寡母招人议论,说是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个拖油瓶没法活,趁年纪还不算大,得赶紧找下家。

    姚阿平性子软,也没主见,在外婆每日的洗脑和催促下,也没多考量就着急忙慌地嫁给了郝清河。

    把她自己推入地狱,也把林与然带入了深渊。

    林与然把脸伏在姚阿平微温的手背上。

    “妈妈,郝清河快要出狱了,我好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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