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云城是一座没什么意思的城市。
吃过饭,江黎黎查了一下附近的景点,最后选择放弃,准备就在这附近街道上逛逛。
还记着刚才的仇,她挽着夏知茶,走在前面,故意忽略傅辞与。
傅辞与倒也没觉得不满,缓步跟在后面。
临近下午,街道两边的店铺开得更多了些,有几家杂货店的广播里不断播放着清仓处理的语音。
江黎黎对这些还挺感兴趣,时不时进一家店逛逛,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个小玩意儿。
再往前,是一个路口。
江黎黎好奇地往里看,问:“这里面是什么地方啊?那个铁门里面好像是个操场。”
“我的高中。”夏知茶回答道,“这里是后门,一般都锁着。”
“噢——”江黎黎拉长语调,点了点头,突然心血来潮道,“你们学校准不准外人进啊?要不带我去参观参观?”
夏知茶回想了一下,“应该可以吧……”
“那走那走,去试试看——”
江黎黎当即挽紧了夏知茶,笑眯眯地让她带路。
学校的正门在下一个路口,两侧铁门紧闭,旁边的小门半开不开,被一圈松松的铁链绑着,保安亭里的秃头大爷正在打盹。
夏知茶隐约记得这个大爷,当时她高中的时候,门卫也一直是他。
她走到窗户边,轻声唤:“大爷,现在学校能进去参观吗?”
秃头大爷清梦被扰,有些不满地皱皱眉,睁开眼,看见夏知茶,打着哈欠说:“不好意思啊小妹妹,我们学校外人不能进。”
夏知茶“啊”了一声,还想再争取一下:“我是已经毕业的学生……”
“黄叔。”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傅辞与悠悠的嗓音。
他走过来,站到夏知茶旁边,看向大爷,露了个随意的笑,“我们就进去看看,行吗?”
秃头大爷原本已经准备开口拒绝,看见傅辞与之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小傅?”
傅辞与勾着笑点头:“是。”
“回云城了啊?”大爷的语气顿时熟稔起来,热络地起身过去开锁。
开锁时,他视线又多放在了夏知茶脸上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
“哦!刚才没认出来,原来你是他们班那个状元啊!”
说着,他已经把门打开了,笑呵呵道,“你们进去吧,出来记得也走这道门。”
“谢谢黄叔。”
傅辞与笑着道了声谢,便十分顺手地揽过夏知茶,进了校门。
他低下头,笑着问:“原来你是状元啊?”
夏知茶抿着唇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是那年学校考得最好的。”
所以大家都戏称她是状元。
——“诶,傅辞与你什么意思,又趁机把我的知知拐走!”
江黎黎刚刚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回神,就看见傅辞与揽着夏知茶径直走了,她忙追上来。
等到重新挽住夏知茶,她脑袋才转回弯来,猛地看向傅辞与:“等下,你和知知一个学校的?你不是京城人吗?”
夏知茶帮他解释:“他高二的时候来我们班读过一年。”
江黎黎更惊讶了:“你俩还是同班啊?”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看夏知茶,又看向傅辞与,狐疑道,“那当时我们烤串店见面的时候,你们怎么都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
夏知茶声音顿了一下,“我以为他不会记得我。”
“也确实差点没记得住。”傅辞与想起当时的场景,尾音带点儿调侃地补充。
“不是吧?”江黎黎不信,“知知这张脸,怎么可能会让人记不住?”
夏知茶没继续解释,而是把她带到了旁边的光荣墙前面。
第一排就有高中时期夏知茶的照片。
“……确实。”
江黎黎看过之后,有些沉默地点了点头。
总算想起了刚进学校那会儿,夏知茶那副默默无闻的打扮。
照片上比那个时候还要灰头土脸一点,刘海几乎遮住眼睛,低着头,连微笑也拘谨。
她痛心疾首地摇晃了两下夏知茶的肩膀:“明珠蒙尘啊明珠蒙尘!夏知知!你要是早点会打扮,傅辞与说不定当时就对你一见倾心死缠烂打,哪儿能耽搁到这个时候!”
夏知茶被她晃得头晕,无奈地笑了笑。
“那也不行啊。”傅辞与轻笑着把人揽回去,声线吊儿郎当地带着宠溺,“我家小姑娘是要努力学习考京大的,我可不能打扰她。”
……
十七岁少年一般肆意的语调落入耳中,夏知茶刚从头晕里缓过来,又莫名失神了片刻。
就仿佛,这句话穿越时空,真的传达给了十六岁的那个灰扑扑的夏知茶。
-
学校不大,半个小时就走得差不多了,逛过一圈后,一行人便又重新回到了校门口。
正当要出门时,秃头大爷又叫住了傅辞与。
“诶对了,小傅,你等我一下啊!”
傅辞与停下脚步,应了一声,就望见他走到保安室里面,拿出了一堆信封。
“我突然想起来,你当时刚转走那会儿,我这儿收了一封信,好像是寄到京城去给你的,但没寄到,就退回学校来了,忘记是谁寄的,好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大爷手里的信封很多,少说也有好几十封信,他两只手才能抱住,上面落满的灰尘显示出了年代的久远。
他把信封往桌上一放,空气里浮起一阵灰尘,“你要找找不?这些年没人取的信太多了。”
傅辞与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反倒是江黎黎摸了摸下巴,“哟,女生给你寄的信,是你高中的桃花吧?”
“可能吧,找找看。”
傅辞与手指在铺开的一堆纸片之间拨弄了一下,侧眸望向身边沉默的夏知茶。
突然发现她神色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傅辞与凑近她一点,出声问。
“……没。”
夏知茶眼神闪躲了一下,视线落在那一堆信封里,努力压下声音的颤抖:“……我可以帮你找吗?”
——那封信,是她寄给傅辞与的。
是她高中时唯一的一次鼓起勇气。
也是最后的一次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