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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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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间,晴安感觉到浑身都僵硬了起来,血液倒流,一股脑往头顶冲。

    六张答题卡,每一张都折叠成两半,整整齐齐叠在桌面上,底下的茶几桌板是深黑色,映衬着上面书写的答案是那么的刺眼。

    高中的题目,几乎全错了的笔记……

    大脑被啃噬着,心脏机械跳动。有那么一刻,晴安很想后退两步,然而不知道什么驱使的,她的腿如同被灌了铅般,沉重的抬不起。

    陆屿白的呼吸声很稳,在寂寥空旷的客厅内异常清晰,碧海花园的住户大多是市里权贵人士,每栋别墅与每栋别墅之间间隔又甚是相远,更是让这个夜晚罩上了一层说不出来的宁静。

    晴安觉得,要是陆屿白把她给打一顿,都不一定有人能听得到自己的哭喊。

    她被这荒唐的念头给吓了一大跳,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滋生出来被陆屿白管教的念头。可晴安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管过学习了,哪怕是当年跟杨博爱恨纠缠闹得满城皆知、成绩滑到四十开外,面对父母与师长的呵斥,她都是强硬着态度,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陆屿白低头看了片刻晴安的答题卡,不像是要开口道模样,他沉思了一下,然后缓缓直起身,用手扯了下解开两颗纽扣的衬衣领子,端起旁边放着的水杯,轻轻喝了一口。每一帧的动作都像是被延迟放慢了的动画,每一下的缓慢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肩膀靠向后面的沙发靠背垫,转了下脖颈,平静看着窗户外。

    楼外星火阑珊,谁家的小狗汪汪叫唤了一声。

    只有一盏落地灯,悄悄点开着。

    晴安的脑袋逐渐空白,很半天不说话,那份考砸了要被说教的紧张感也越来越飘渺。她其实真的已经在内核里烂透了,表面人畜无害、看起来最不起眼,心底下却是十多年的无人管教,肆意生长成了一团扭曲的乱麻。

    所以说不论是不是已经到了高三,或者是说高三多么的人生关键方向,考砸了也的确会稍微难过一会儿,也会觉得有那么些丢脸。

    可是骨子里,她不在乎,她在乎了,也不会有人在乎她。多一个少一个,别人的地球都会照常转。

    很长一段时间后,陆屿白终于转回过来头,目光平静,盯着晴安看。

    晴安开始摆烂,开始想着等会儿陆屿白跟她谈完话后,要回卧室里去先看看手机,看看那个水晶灯,洗个澡,头发也得洗一洗。明天要不要再问柳茹茹要一下杂志。看看小说还可以转移一下没考好的注意力。

    “晴安。”陆屿白忽然开口。

    他抬手,指了一下她身后的沙发,

    “来,坐。”

    “……”

    晴安捋了下校服,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陆屿白深思熟虑,拿起放在最上面的那张化学的答题卡,没看卷面,却抬头,看着晴安,

    “你的学习情况,你们班主任已经跟我说了。”

    晴安“嗯”了一声,低着头,刘海把脸遮的只剩下一个尖尖的下巴。

    陆屿白:“陆叔叔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对于你的高三生活,以及明年六月份的高考,晴安,你自己是有什么想法呢?”

    “……”

    “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想要超一本线多少,想要考哪个档次的大学?”

    “……”

    “就……保一本。”晴安小声回答道,

    “能冲211就努力冲211。”

    这是老师之前在班会上对她那个档次的学生总体的一个评价。

    只不过,是她之前的三十名左右的成绩。

    陆屿白点点头,像是又考虑了一下,沉默了片刻,

    拿起手里的化学答题卡,打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配平方程式的系数给配平错了。

    陆屿白:“那你觉得,要是想保住一本线,往上冲211院校的话,你现在这个成绩,534,能保住不?”

    晴安愣了一下,瞬间,摇摇头。

    他们所在的省份是全国有名的高考大省,年年高考一本分数线560+,每一届高三开学前的摸底考试,难度是要比高考简单不少的。

    五十三名,她知道,就算是二本都有些难以保障。

    晴安:“陆叔叔。”

    “嗯?”

    晴安抬了抬头,“我下次一定会考好的,这次只是个意外。暑假里有些懈怠。开学后一定会好好学,下次月考你看我表现。”

    陆屿白“嗯”了一声,显得有点儿漫不经心。晴安这番话是学生们必使的杀手锏,每次挨老师们的批评,不顶嘴只管道歉和下保证,老师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可是晴安不知道的是,这一套在本硕论文答辩,也经常发生。然而陆屿白所在的A大生科院院系,也是出了名的本硕博难毕业,如果学生一个劲儿的道歉却不用自己的实用性理论来反驳导师,那么这个学生这篇论文从根本上还是不能立得住脚跟。

    陆屿白低头翻着晴安的答题卡,就化学,仔仔细细看了一个遍。晴安见他没发话,于是也不再说话,又低下去头,用手攥了攥校服的袖子。

    生化不分家,陆屿白又是生物学博后毕业,这份试卷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

    “晴安。”

    “嗯?”

    陆屿白把手中的答题卡放下,推到茶几正中间,然后往后一靠,琢磨着事情,看着对面的女孩,

    “你晚上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作业。”

    晴安怔了一下。

    作业什么的……一般来说她都不会带回家做,回家就是回来看看手机听听音乐放松,做不完的作业第二天早自习去求求课代表给一份抄答案。

    “没……在学校都做完了。”

    晴安下意识不想让陆屿白再看她什么笔记本练习册之类的,那玩意儿写的,比卷子更惨烈。

    陆屿白点点头,

    “那好。”

    晴安:……

    ?

    陆屿白站起身,往玄关处走去,晴安跟着转了一下脑袋,就看到男人走到鞋柜,从上面拿起一个很轻薄的牛皮文件袋。

    刚刚回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答题卡下面,还压着一个牛皮纸袋。

    晴安的目光顺着陆屿白往回走的身影转,陆屿白边往客厅回,边拆着那份文件包装。

    “这里有一份你们这次摸底考的全部试卷,空白的卷子。”

    陆屿白抽出里面的东西,递了过去,压在晴安面前的茶几上,

    “你重新做一下,做完了拿来给我看看。”

    “现在?”晴安愣住,低头看着那卷子,的确是崭新没有任何写过的痕迹。

    陆屿白重新坐回沙发,靠在沙发背上,目光看不出什么神色,

    “嗯。”

    晴安:“可是,现在已经十点半多了……”

    六门课,那不得写到明天早上天亮,都不一定能写完!

    陆屿白:“先做化学,你们别的科我还没看,化学今晚上你们班主任跟我聊天的时候,我稍微看了一下卷子。”

    晴安简直如同遭了晴天霹雳,她僵化在原地,半天都没有一丝动静儿。陆屿白也不着急,端着玻璃杯喝着水,静静地看着石化了的女孩。

    半晌,晴安还是想要拒绝,大晚上让她重做一套化学卷子,她要疯。

    “可是,可是……”

    陆屿白放下水杯,低头解着手腕上的腕表,解开后没拿下来,又给重新叩上,抬了抬头,温和道,

    “上去拿文具盒。”

    “……”

    晴安:“那我能不能……回房间做?”

    陆屿白:“在这里做。”

    晴安头皮都快麻了,语无伦次。

    “……”

    “可、可是我……”

    陆屿白:“我在这里看着,你在这里做。”

    “化学考试是一个半小时,做完了刚好十二点。你平日里晚上睡觉都得接近一点钟,洗个澡,不耽误。”

    晴安已经管不上为什么陆屿白会知道她平日什么时间睡觉这个问题,就是有种心脏上爬蚂蚁的感觉,焦灼,有些难以言说。

    陆屿白依旧温和,但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般,让人心生惧怕。

    好半天,晴安终于站了起来,慢慢吞吞的,往楼上走。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根中性笔,和一打演草纸。

    陆屿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显微镜给抱到了茶几这边,还架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宽大的数据线接口,一根根插着显微镜又连接了电脑左侧后侧。

    晴安摊开卷子,弓着腰把草稿纸给拿了上来。陆屿白对着显微镜看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伸出手,翻了翻晴安的草稿纸。

    “陆叔叔……”

    晴安还是吓了一大跳,后知后觉,他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夹带小抄。

    莫名地羞耻感涌入心头,作弊这事儿晴安没做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陆屿白这么一翻,就是很不自在……

    陆屿白抱起电脑压在膝盖上,视线回到电脑屏幕,

    “做吧。”

    “时间到了我叫你。”

    “……”

    “嗯,好的,陆叔叔。”

    ……

    ……

    ……

    这一个半小时的做试卷时光,难受程度不亚于每年的大型期末考的煎熬。化学在她四门理科里算是稍微好一点儿的科目,可必修一的硝酸跟铜以及铁的反应那几个又长又臭计算量还大的方程式,她向来是考试前靠着短暂记忆临头抱佛脚。

    更有后面必修三的离子平衡,直接要了她的命。这次摸底考晴安的二卷之所以考的那么不理想,就是因为出题老师太变态了,全都是各种动态平衡的计算,她最致命的软肋。

    晴安几乎是写一道题,就想要分神去看看别的,她抬头看一眼陆屿白,陆屿白正在专心致志对着显微镜观察什么东西,电脑屏幕上一片表格,另一半是切屏的传入电脑里的数据。她记得陆屿白好像也是研究海洋生物学的,研究贝类。切屏上那投影出来的显微镜下的小生命,一个两个,跟个板栗子似的,中间却是透明的。

    会随着水流动一动,然后稍微……进行了什么分裂,一下子分裂出两个。

    “……”

    细胞分裂出第三个那一瞬间,晴安终于发现自己又跑神了,她赶紧甩了甩头发,又瞟了一眼陆屿白,陆屿白依旧在专心致志看着显微镜,一只手操纵操作台,另一只手骨节分明,压着电脑的回车键。

    晴安低回脑袋,继续写题去。刘海儿有些长了,扫在笔杆上,她用手抓了抓头发,发出沙沙的挠头皮的声音。

    她没有看到的是,这一系列的小动作都被对面的男人收入眼帘。陆屿白放下电脑,忽然伸出胳膊,在她面前的桌面上轻轻一敲,

    咚咚。

    “晴安。”

    晴安抬起头,笔尖还点着题干。

    陆屿白:“回屋拿个发卡,”

    “把刘海别一下。”

    晴安:“……”

    瞬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撺掇着晴安的心脏,晴安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莫名就有点儿烧。她慌慌张张放下笔,点点头,站起身往二楼小跑而去。

    回来的时候,用一块藕粉色的猫咪发卡,把那笨重的刘海轻轻往一侧一卡。

    陆屿白没再看她,晴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客厅又陷入了寂静的沉默中,只有笔尖划着试卷发出的沙沙声音,以及男人调动粗准焦螺旋和敲回车键的响声。

    少女光洁细腻的额头,倒映在对面的玻璃窗中。

    ……

    这张试卷晴安再做一遍依旧是很吃力,大概花了接近一个小时五十分钟,她才做完。

    距离十二点,已经超出了快要半个小时。

    陆屿白并没有提醒她时间到了,而是等着她做完。晴安终于解决完最后一个空,放下笔后,下意识伸直了胳膊,抻了个懒腰。

    尔后,才察觉到陆屿白还坐在对面。

    忽然就有点儿小学生面对家长的感觉,不过因为夜色也确实是太晚了,晴安做试卷做的都有些困乏,她放下胳膊后,很难得没有害怕陆屿白,而是稍微软了点儿性子,将试卷叠了一下,推到陆屿白面前。

    “我做完了。”

    陆屿白停下敲键盘的手指,抬起头,目光从金色细框眼镜后面透过。

    戴上眼镜的陆屿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斯文感,很书卷气息,尽管穿着的是黑色衬衣,但是他皮肤相当白,衬托着整个人的气质愈发温和。

    也不太像会管教人的人,但晴安刚领教过与他对话的压迫感,很强,一字一句里都是不容置疑。

    晴安打了个哈欠,是真的困了。

    陆屿白听着她打完哈欠,继续看着她。晴安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用手摸摸鼻子,身体塞回沙发里。

    “洗洗去睡吧。”陆屿白道。

    晴安眨了下眼睛,

    “不讲卷子吗?”

    陆屿白温和地笑了一下,

    “太晚了。”

    晴安点点脑袋,此时此刻她的确是只想趴回到床上,连澡都不想洗了。晴安站起身,将笔都收拾进笔袋里,然后踩着拖鞋,耷拉耷拉就往楼梯口走。

    “陆叔叔。”女孩子转过身来,忽然摇晃了两下胳膊,轻声地道,

    “晚安。”

    楼梯口有一盏凹进去的小灯,淡黄色,温和的光打在她撩起了刘海的额头上,衬托着眉毛愈发柔顺,额角愈发光滑细腻。

    陆屿白,

    “晚安。”

    ……

    *

    第二天一早,陆屿白果然又已经去学校了。

    晴安一个人吃早饭,早饭是小米粥和炒西红柿,配了点儿涪陵榨菜。现在高三生好多家长可个劲儿的给孩子做营养餐,但晴安反倒觉得陆屿白亲手做的家常便饭吃着就很舒服。

    提着鞋子要出门的时候,她突然在一楼客厅处看到了桌面上叠着的一摞纸。昨夜陆屿白架在那里办公的电脑和显微镜都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叠像是卷子的东西。

    晴安把鞋子穿好,转身走到了客厅边,弯腰捡起来那压在茶几上的纸张。

    是她的卷子。

    除去那六门课的答题卡,昨夜做的化学卷子也整整齐齐摆在上面。晴安翻了一下,发现她答题的地方都已经被人用红笔修改完,连分数都给批阅出来了。晴安瞬间脸一红,往后最底下一翻,一下子就看到了鲜红的“62”分。

    “……”

    公交车要来了,来不及丢脸。晴安把卷子往书包里一放,抓着校服外套就往门口跑去。

    一上午的语数英。

    最后一节课上体育,高三学生的体育课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上课前,晴安就收拾好书包,体育课下课放学后直接去食堂吃饭,不回教室了。她把下午要上的课的笔记本都带好,考完试后的第二天,基本上所有科的老师都是要讲卷子。

    下午有化学课,晴安看了眼陆屿白给她重新批阅的试卷,想着既然有人已经给她写好了详细解析,那么整理起来肯定要比其余科目的方便。于是便决定上体育课先把化学给整理了。

    “晴安!”柳茹茹提着包过来搂她去上体育,

    “你准备写作业吗?”

    晴安背上书包,和她往教室门外走,

    “整理笔记吧。”

    柳茹茹:“哦……哪一科?上午语数英的我也还没整理。”

    晴安:“化学。”

    柳茹茹:“化学?化学不是下午才上课?”

    晴安一想到自己昨夜被陆屿白“修理”的错题,忽然就有点儿害臊。不可控制地脑补了一下陆屿白一个生化大教授看到她那错出花的答题,得笑话成什么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拍着篮球跑动的声音,晴安侧了侧脑袋,瞬间就看到了杨博等几个班上很耀眼很有存在感的男生,一只手转着篮球,往楼梯口跑去。

    周围依旧是莺莺燕燕,杨博穿了一身紫色的篮球衣,里面套着学校夏季校服的白色T恤。

    晴安稍微往里面靠了靠,给他们让出道。随同杨博的女孩子们一个个言笑晏晏,恨不得把杨博抓在掌心,当成月亮捧上天。

    杨博与晴安擦肩而过那一片刻,稍微抬了抬眼角,漫不经心看了晴安一眼。

    晴安没看到杨博的那一眼,只是胡乱扯了一个理由,搪塞柳茹茹的问话,

    “……”

    “提前先整理着。”

    “万一班主任提问呢。”

    ……

    体育课上,因为是高三了,老师们也体量大家,就点完名后直接解散自由活动。

    男生们在篮球场打球,班里最热闹的小团体就撮在一起,坐在篮球场边给打篮球的男生喝彩助威。晴安从小时候就对男孩子打球这件事相当不感冒,感觉不出来帅气,也看不懂为什么男生打篮球会那么激动。

    她跟柳茹茹两个人找了个阴凉地儿,与篮球场隔了十多米的距离。柳茹茹的目光一直往篮球场看,手里的作业写了一道题就不再继续写了。

    “啊——”晴安敞开书包,忽然叫了一声。

    柳茹茹回神,问,“怎么了?”

    晴安把书包里带着的卷子以及化学笔记本全都拿了出来,然后站起身,将书包朝下,往外甩啊甩,

    “糟了,我的答题卡好像没带……”

    “答题卡?”柳茹茹想了一下,一指教学楼方向,“在教室里吗?要不我陪你回去拿?”

    晴安摇了摇头,放下书包,有点儿气馁地坐回到水泥台阶上。答题卡的确是今天上午才发下来,然而她的答题卡昨天就被陆屿白给从学校捎了回来,要是在书包里找不到,那肯定就是忘记在家里了。

    她的确记得昨天晚上陆屿白单独把她的化学答题卡给抽走,因为她昨晚重做的就是化学卷子。陆屿白应该是也仔细看过了她答题卡上的答案,那张答题卡写的,更是胡言乱语。

    柳茹茹见晴安没有动静儿,就也没继续吱声。晴安坐在台阶上,想了一会儿,脑袋瞬间放空,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对面篮球场,忽然传来一阵的欢呼声。

    好像是杨博又投进去了一个球。

    晴安扫了一眼,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脑袋乱乱的。她再次翻开书包,刚把陆屿白给她批阅过的试卷给拿了出来。

    “哎——小心!!!”

    下一秒,对面突如其来,横飞过来一个巨大的冲击。

    晴安一愣,都没反应过来,柳茹茹也是愣了,只见男生在打的篮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冲着晴安这边飞速而至。

    “晴安!!!”

    晴安下意识抬胳膊,用手腕一挡。

    很痛的一下,手里的试卷,瞬间飞走。

    篮球的力道不小,晴安只感觉耳朵忽然“嗡嗡嗡”叫个不停,泪水生理性就反射了出来,沿着眼眶滚落下来一滴。柳茹茹大喊着她的声音像是从远空慢慢接近,好半天才听得到周围焦急的呼喊声。

    疼痛也跟着在手肘炸开。

    柳茹茹一生气,站起身就冲了过去,大喊着,“谁打的——过来道歉!”

    晴安低着头疼了半天,才让眼泪收住,只在眼眶里打转。一阵风吹过,面前掉落在地上的试卷被哗啦刮了起来。晴安一愣,下意识蹲了下去,伸手想要将试卷给捡起。

    一阵脚步经过,停在了试卷边。

    流着汗的胳膊往下伸,将那抵在白球鞋旁边的试卷给捡了起来。晴安一愣,缓慢地抬起了头,就看到杨博站在了她的面前,一只胳膊抱着篮球,

    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卷子。

    ……

    最终是杨博送晴安去的医务室。

    体育老师说还是去医务室看看比较好,被砸了的地方都红肿了。不小心把篮球给扔到晴安手腕上的那个男生一个劲儿的在道歉,杨博二话不说,抓起晴安的袖子,就往医务室走。

    校医看了看晴安的胳膊,说不太严重。

    “开个云南白药止疼喷雾,一天喷两次。”

    医生拿着处方单就去找药房里找药,屋内就剩下晴安和杨博两个人。窗外的风吹过,将雪白的窗帘给吹起。

    杨博手上还攥着晴安的试卷,他低头看了眼那卷子,忽然斜了眼目光,看向别过去头坐在凳子上的晴安。

    “……”

    “这卷子,是谁给你批的。”

    “……”

    晴安没回答他。

    杨博嗤笑了一声,把卷子甩的哗啦哗啦响,

    “是昨晚上过来给你开班主任小会的那个陆叔叔吧?”

    晴安:“……”

    杨博:“那种岁数的男人,你也敢喜欢。”

    晴安转头,盯着杨博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有什么资格说!”

    杨博一愣,将试卷丢到了晴安面前,双手抄在篮球裤的口袋里,转过去身,

    “真恶心。”

    校医很快就回来了,晴安刷了学生卡,杨博手里提着校服,两个人默默走出校医院医务室。

    柳茹茹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她抱着晴安的书包。晴安一出来,她便飞奔了过去,问前问后,

    “晴安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儿啊?”

    “要不要去医院?要不要去医院?”

    晴安笑了一下,摇摇头,拎着云南白药的瓶子,给柳茹茹一晃,

    “医生开了药,说没事儿。”

    柳茹茹:“吓死了!幸亏没事儿。”

    “也多亏是左胳膊,不然你写字都没办法写了!”

    晴安点了下头,往旁边一看,就看到杨博已经走远了,班里的那群女生又围住了杨博,一脸的不乐意,还在回头往她这边敌视。

    从校医院出来没多久,学校的放学铃声就打响。高三要比高一高二提前十分钟放学。晴安和柳茹茹干脆直接去了食堂,学校中午的伙食还是能够下咽。

    吃饭的功夫,柳茹茹又忍不住,八卦了一下晴安和杨博的事情。

    毕竟当年也是爱的轰轰烈烈。

    晴安没什么可说的,她真的已经恶心透了杨博身边那群暗恋女生,她用筷子插着芸豆土豆,把土豆都插成了烂泥,夹了一小块塞入嘴里,

    “我俩不可能了,绝对不可能了。”

    柳茹茹:“可是你刚刚受伤,杨博都不管别的女生和他朋友,执意要送你去校医院。”

    晴安叹气,

    “一码归一码,时间过去也快两年了,就算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感情,我跟他面对面,也没办办法像是很早以前那样,说上一句平心静气的话。”

    柳茹茹还想问。

    晴安剩下一大片米饭,她的胳膊疼,疼的有点儿吃不下去了。她站起身,端着盘子就要送去传送带区。

    柳茹茹只好放弃,两个人背上书包,一起去送了盘子。

    晴安提着校医院的塑料袋往回走,秋风一阵阵吹,将银杏树叶往下飘落。回去的路上,晴安粗略想了一下,她这人好像的确是这样,别人对她好,她就会喜欢。

    当别人对她不好了,那么可能就不喜欢了。

    不会去过多的挽留。

    因为挽留没用啊,她爸爸妈妈不管她这么多年了,她也卯足劲儿去挽留过。

    却什么都没留得下。

    就是听到杨博骂陆屿白,晴安心里稍微不舒服了点儿。骂陆屿白的人晴安通通都想给骂回去,陆屿白是他们能骂的吗?他们配吗!

    楼梯上到二楼,原本空无人烟的走廊忽然多了起人来。一中的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所以许多人都选择不回家吃饭。但一般也只有饭点儿楼道里人才会多一些,基本上到了吃完饭后,走廊里也跟着没什么人了,该回教室的回教室,该去宿舍的去宿舍。

    晴安听到有几个从三楼往下下的女生捂着嘴巴,满脸激动地在讨论着什么,隐约几个字是“帅”“好有气质”“太好看了”。她看了眼柳茹茹,柳茹茹也纳闷,他们三楼的班级虽然的确是有杨博这种全校女生的痞帅男神,但扒着门框看杨博的时代在高一那年就已经没那么繁荣昌盛了。

    “咱们楼层出了什么状况?”柳茹茹一脸不解。

    晴安也是懵逼,奈何身后一个大书包,又刚吃完饭,走不快。

    又下来两个女生,一脸娇羞的花痴状。其中一个跟柳茹茹认识,柳茹茹一把抓了那女生的胳膊,问她,

    “怎么了呀?”

    女孩拍拍胸脯,像是要平复一下激动的心,

    “草草草,四部八班门口来了个大帅哥!”

    “……”

    “妈呀,真的太帅了。”

    另一个女生:“对对对!茹茹,你们班怎么什么极品男都能看到啊,他刚刚打火机那一下,简直就帅到了我的心……心巴上!”

    柳茹茹看了看晴安,晴安看了看柳茹茹。

    “咱班来转学生了?”柳茹茹问晴安。

    晴安摇头,“不知道。”

    柳茹茹:“还敢在教室门口玩打火机!”

    晴安也觉得这人挺神的,居然能在她们四部八班帅哥如潮的地方再次掀起水花。两个人跟女生道了别,大步往三楼走去。

    越来越多的人拥挤在三楼四部八班的门口处,柳茹茹拉着晴安上前凑热闹,也想看看这个玩打火机把全栋楼女生都给吸引过来、场面堪比杨博军训第一天回教室脱上衣时代盛况的人——

    晴安跳了跳脚,越过重重人山深海,跳高了越过前方脑袋那一瞬间,下一秒,

    忽然就看到了陆屿白。

    那的确是陆屿白,陆屿白的胳膊肘压在他们班门对面的栏杆台上,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裤,领带散开一节,西服外套松松散散挂在挽起袖子的胳膊肘。他的一只手拿着熟悉的红色化学答题卡,学校里不让任何人抽烟,他似乎烟瘾犯了,不让抽,就拿出打火机,在掌心把玩。

    拇指向上一挑,银色的打灰机盖子瞬间翻了上去,蔚蓝色的火焰在指尖飘啊飘,那盖子内侧勾在食指间,速度不紧不慢,悠闲地在他手指上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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