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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你小时候还会哭鼻子。”

    告别卫应明和吴溪夫妇一家后,蒋萤打趣般跟陆之奚提起刚才听到的事儿。

    陆之奚牵着她的手走进上次举办聚会的别墅里,穿过前院的月季花圃,“是啊,如果哭的时候碰上我妈妈在插花,她就会用花枝当鞭子。”

    “那她肯定提前把刺去掉了吧?”蒋萤问。

    陆之奚笑着,没回答。

    卫应明和吴溪很想跟陆之奚多聊聊天,于是劝蒋萤和陆之奚干脆今晚留在他们家里住,或者在隔壁陆之奚家的房子住也行。

    这一晚上,蒋萤陪着晴晴在一边儿玩,卫应明、吴溪夫妇一直拉着陆之奚说话,从纽约的私校聊到藤校申请,从国内市场聊到北美市场,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走的时候晴晴还是哭了,要蒋萤再三保证会多来看她。

    被临时通知过来打点的管家按照陆之奚的要求,从朝阳区公寓里拿来两套换洗的衣服。当下还在布置他们要住的房间,两人索性趁这个空档坐在别墅前院的藤竹椅子上吹风。

    北京入夏以后,市内区域在夜里也一片闷热,但清水庭这一片绿化生态做得好,各家都有泳池,附近还有人工湖,夜间晚风吹过还颇有凉爽的感觉。

    蒋萤上一次来时,这里人很多很热闹,这回别墅空旷无人,就显得略有点儿冷清。晴晴送给她的星黛露被她抱在怀里,小姑娘说希望这只兔子能让蒋萤经常想起她。

    “我觉得溪姐对晴晴的教育有一点......太激进了。”

    蒋萤摸了把兔子,忍不住提起这件事,“之奚,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她六岁的时候还坐在家里餐馆的收银台后看动画片,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写不全。

    “不是。”

    他随口道,“我在她这么大的时候,没她这么轻松。”

    “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孩子,在小时候都会过得像个小王子小公主一样。”

    陆之奚转过头凝视她。

    一阵晚风吹过,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开,露出还有些稚嫩的秀气眉眼。

    “从历史上看,王室是人类社会里生存竞争最激烈的地方,如果幼年成员的成长不及预期,要么被放弃、要么被杀死,过得好的多半需要学会仰人鼻息。类似的情况也会发生在富裕家庭,优秀的孩子代表着脸面、保有财富的能力......所以很多人不仅会倾尽全力培养孩子,还会生很多孩子。

    “而那些不能满足父母期望的孩子不是会被父母放弃,就是自我放逐,用□□和性发泄痛苦,还有一些人,会用这种方式拉其他人下水,一起堕落。快乐在哪里都是奢侈品。”

    蒋萤没想到陆之奚会这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愣了一会儿,陷入片刻的沉默后,说:“其实人从幼儿开始就需要专业的心理学方面的引导和照顾。”

    陆之奚忽然笑出了声。

    少年人的笑声清朗又轻快。

    “萤萤,你真可爱。”

    *

    「如果小时候很辛苦,那希望他长大后能拥有很多自由和快乐。」

    「我想要带给他很多很多快乐。」

    蒋萤收起手机,看向和管家在门口交谈的陆之奚。

    她从他的话中隐约猜测到了他童年的轮廓。比晴晴还要忙碌,那绝对是负担极重、休息娱乐近乎被挤压到没有的生活。这种生活延续到了现在,就算一开始令人无法忍受,但到现在为止,也许他已经习惯了吧。

    人真的能在这种生活里习以为常吗?

    虽然他现在的生活几乎刻板到像既定程序一样在运转,但没有人能做到真的像机器人一样。每个人都会疲惫、伤心、难过、崩溃,当陆之奚笑着提起那些事的时候,她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开心。

    管家很快就整理好了房间,冰箱里放了水、水果和甜点,房间里毛巾、牙刷、浴袍一应俱全。

    “......会在明天晚上到。”

    “知道了,你让车明天中午来接我们。”

    陆之奚跟管家说完就带着蒋萤进了别墅,一路走上二楼。

    二楼有好几间卧室,尽头是一扇对开的雕花木门,是主卧的位置,门上安装了一道非常老式的锁,蒋萤一上楼就注意到了这把锁。

    蒋萤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把主卧锁起来?”

    “我妈妈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锁上的,她不喜欢别的女人睡她的房间。”

    蒋萤站在卧室门口,愣愣地看着陆之奚走进房间,脑子还在消化他刚才那句话。

    他回过头,见她呆立在门口,“你怎么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我以为莉莉已经告诉你了。”

    蒋萤的神情随即从愣怔变成了惊愕,“你怎么知道.......”

    陆之奚笑着走到她面前,捏了下她的鼻子,“我就说你很可爱。”

    ........他刚才竟然在诈她。蒋萤有些挫败地反应过来。

    “这在国外不是什么秘密,我爸爸很有名,他的花边新闻到处都是,他有很多情妇,但多数都在他身边待不长,其中有一些人生了孩子,我爸爸不会做亲子鉴定,如果他觉得那孩子确实是他的,他会给抚养费。”

    陆之奚的语气十分云淡风轻,“国内对他的了解不多,所以大家并不了解。我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

    蒋萤搂住他的腰:“......抱歉,之奚,当时莉莉是无意提起的,我知道你不想提,所以没有说。”

    “所以昨晚你那么主动,是在心疼我?”

    她和陆之奚对上目光,过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

    “莉莉到底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爸爸的私生子让你肩膀受伤,不得不退出网球比赛。”

    “还有呢?”

    “没了。”

    “没了?”陆之奚打量着她的表情,像在确认她是否有什么隐瞒。

    “没了。”

    蒋萤摇头,像个偷听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的小孩,脸上有些小心翼翼,又小声问他:“那住在这里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陆之奚笑了笑,“没关系,这里是我的房间,你看,那里还有我们一家的照片,我爸爸不会带别的女人进这间房。”

    蒋萤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角落的柜子上果然放着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一头浅棕色的头发,清澈的大眼睛像是美丽的琥珀石。他被一个乌发雪肤的美貌女人抱在怀里,脚边站着一只毛发雪白的小狗。站在他们身后的青年有着亚欧混血特有的俊美容貌,像个风流绅士。

    陆之奚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和她一起看这些照片,“小时候我的发色更浅一点,像我爸爸。”

    “但你长得很像你妈妈,你们都很好看。”

    蒋萤轻轻赞叹。

    这么可爱的孩子,这么美丽的妻子。看上去多么完美的一家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陆之奚的爸爸还要养情妇。

    蒋萤盯着这几张照片,忽然想起了她的妈妈。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她妈妈虽然没有陆之奚的妈妈好看,但也长得很美,在蒋萤九岁那年,她爱上了一个酒吧老板。蒋萤曾经见过那个男人几面,他浑身上下都闪动着某种浪荡又不安分的气质,把她妈妈迷得神魂颠倒。

    有的人总在动荡和危险中得到锋利又刺激的快感,然后用这种快乐给另一边带来天崩地裂的灾难。

    略微相似的过去带给她一点从未有过的、与陆之奚同病相怜的心情。

    也许是在新环境里睡下,蒋萤在这晚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渐渐又醒了,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了陆之奚怀里。

    陆之奚竟然也没睡,正在看手机。

    “之奚,你还不睡?”她睡眼惺忪,看不清他手机上的内容。

    他放下手机看向她,“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吗?”

    蒋萤摇摇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不是,是我忽然醒了。”

    陆之奚不喷香水,但玲晶每次洗衣服都会往洗衣机里放一点特制的岩兰草凝露,他的衣物上都有淡淡的香气。岩兰草有镇静安定作用,和陆之奚的体温融在一起,让她迅速地平静下来。

    平静是平静了,但也没了困意,她试着再次入睡,偏偏就是睡不着。

    陆之奚已经躺入被子里,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陷入睡眠。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半晌,她小声叫了声:“之奚。”

    “嗯?”他回应了。

    “你也睡不着吗?”

    她说话声音轻极了,像幼儿园睡觉时间说悄悄话的小朋友。

    “你想不想.......”

    陆之奚睁开眼看着她,明知故问:“想什么?”

    “那个。”

    这么晚了,蒋萤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点儿躁动。

    月光从窗子里漏进来,陆之奚枕在她身侧,脸庞浸在朦朦胧胧的夜色里,像一幕颗粒度拉满、褪色模糊的电影画面,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睛闪动着光,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说清楚,萤萤,你想要什么。”

    他声音温和,像是在鼓励她。

    蒋萤呼吸有些迟滞,心跳变快,片刻才小声说:

    “我......想坐在你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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