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本以为是一个稀松平常的一天,忙碌又乏味,天一亮,就让人期待天快点黑。
直到温琰重遇伍明纬。
她才发现,那一天她运气确实是特别不好,不然不会在那种情况下遇见他;更不会发现,原来她还喜欢他。
地点是在离北城一千多公里的西南边境,云城管辖的一个偏远县城。
他们几个参加了贫困地区医疗援助计划的医生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次外出被安排的所有工作,归心似箭的收拾行李,准备回归他们原本属于的大城市。
岂料,开车路过杳无人烟的一片山岭甘蔗地,竟然遇上了当地人对他们实施抢劫。
抢匪要他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时间是晚上十点,他们赶着回北城的医院去复职,就草率的开了夜车,赶了夜路。
“这车还不错,可以拿来开开。”抢匪甚至可怕到最后把他们开的那辆医用越野车也抢走了。
车上连司机一共是五个人,四个医生,两男两女,还有一个男司机,他们的手机迅速被抢匪夺走,然后关机。
众人想拿手机报警也不可行,其实在这杳无人烟,甚至连手机信号都几乎没有的地方,就算报警,警察也不会立刻赶来。
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医生被劫匪拉到亮起的车灯处,一再的用浑浊目光打量。
“哎哟喂,这个瘦高个娘们儿长得还不错呢,水灵灵的,胸也大。”一个皮肤黑得像炭的男人说。
他揪住温琰的手,将她按在车灯上,凑近了,仔细瞧她的姿色。
“要不把她带到我们山里去?”越看越为美女流口水的男人□□熏心的建议道。
领悟到对方心存的歹意,温琰吞吞喉咙,故作镇定的说:“别做不计后果的事,我们是医生,是来给你们这里的村民免费看病的,你们要抢也别抢我们。”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医生就是免死金牌了?在棉石县,警察都不管用,更别提医生。”黑炭男人的同伙说。
“对,就是知道你们今晚给村民看完病了要走,我们才在这里等你们。”
“放开我,你们怎么能这么坏!我们帮了你们,你们反而抢我们!”温琰万分生气,这三个人简直是恶魔。明知道他们是义诊的医生,都上来抢。
“手拿开,别碰我!”温琰试图挣扎,他们弄疼了她,使劲揪住她的细手腕,将她按在越野车的引擎盖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叫你他妈别乱动!”钳制她的莽汉越发使劲扣紧她。
“温琰……”温琰的两个男同事都是文弱男子,没想到会遇上抢劫这种事,平时还以为在电视剧上有,绝对不会发生在现实里。
现在,真的遇上了,他们被吓傻了,根本不敢上来帮忙。
开车的男司机家里有老有小,他是家中的顶梁柱,更不想出来衬头。
于是,他们就任三个莽徒不怀好意的将温琰钳制在越野车边。
“放开我,我再说一次,这是个法治社会,你们别酿成大错。”从体力上赢不过三个莽汉的温琰试图让他们理智。
“哼,老子们还偏不信这是个法治社会了。这里可是棉石县。”
不远处的山道上,忽然传来汽车声,有人来了。
“操,快走,是不是巡山的警察来了,别被抓。”三个劫匪紧张的丢下温琰,坐上他们开来的越野车跑了。
温琰被摔在地上,同行的女医生吴盈云见状,心慌的来扶她,说话声音还是抖的,“温琰,你没事吧?我们怎么这么倒霉,被劫财都算了,车也被偷了,他们刚才甚至还想对你……”
云城地处亚热带,气温炎热,眼下时间正是流火七月,人只要动一下,或者被吓一下,身上全是粘腻的汗。
温琰感到自己的连衣裙后背全部被汗打湿了,是被刚才那三个劫匪吓的,他们真的试图染指她。
荒山野岭,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道上,无人能拯救她,即使她有同伴,但是危险当前,他们全部选择自保。
身为医生的温琰第一次亲身体验到了,原来有种病怎么都医不好,那就是人的自私。
适才,那危险境地里,只有吴盈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试图护着她。
吴盈云跟温琰从同一个医学院研究生毕业,今年两人都过了26岁,读完三年专硕,现在在北城综合实力最好的一家三甲医院当住院医生,咬紧牙,再忍忍,熬满两年,马上顺利考上主治医生就算是熬出头了。
这个贫困地区的医疗援助计划就是为了丰富自身履历,给以后的主治医生考核成绩加分,他们一行人才来参加。
不然谁会到云城棉石县这种犯罪率极高的地方来。
这里地处西南边境的自由口岸,靠近缅甸北部,毒品走私跟贩卖屡禁不止,罪犯猖獗,杀人放火的事天天都有。
几个年轻医生以为形势没那么糟糕,直至今晚亲历这惊心动魄一瞬。
“是警察!是边防警察来了!”认清来的车是警车以后,负责开车的男司机,刘叔大声喊,适才他一直闷声不吭,现在他第一个喊起来了,“太好了,我们得救了!”刘叔充满欣喜的呐喊。
两辆大众越野警车一前一后停在山道上,四个高大威武的男警察走下来,询问了情况后,说要带他们回警局。
温琰跟吴盈云蹲得有些远,警察最后一个上来问她们口供。
温琰适才表面上故作镇定,其实心里早就被吓得半死。
身为乖乖女的她,一直生活在现代文明的大城市里。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落后的西南边境,没想到辛苦克服了当地艰难的环境,完成了辛苦的医疗援助工作,临走还要被安排一场惊心动魄的虎口逃生。
如果这两辆警车不适时来到,温琰难以想象接下来她会遭遇什么可怕的对待。
“你们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还能不能走?”一个高个警察过来问两个弱质女流。
“我还行。”吴盈云回答,“可是我同事不行了。她刚才被那三个劫匪为难了,她小腿被刀子划了,在流血。”
“被三个劫匪为难了?这?”高个警察扬声,往坏的方向想了。
“等着。我马上回来。”他觉得事态严重,小跑着去告诉他的上级去了。
过了会儿,他带了一个比他还要高半个头,身材更精壮的男人来,“伍队,我问过了,只有一个人受伤了,就是这个女医生。”
“你叫什么名字?”高个警察问温琰,告诉她,“这是我们边境派出所的伍队。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告诉他。”
“我叫,温,温琰。”温琰一面用一块从她裙子上撕下来的碎布包扎她小腿的伤口,一面抖唇回答。
忙着给自己的止血的她一时没抬眼看这个伍队。
她说话声音太小了,被高个警察带来的那个男人没听清。
他牵唇,在沉闷又炙热的空气里,缓慢的问:“你叫什么?”
短短四字,被他用亮里透磁的嗓音说出来,闷燥的山上,悠忽间有风了。
感到男人说话声音有些耳熟,不,是万分耳熟的温琰扬起头,水润的眸光试探的看过去,真的瞧见那张在漆黑的夜色里也白得发光的脸。
黑黢黢的山路上,他静静的站着,颀长身段,英俊五官,穿一身飒爽的黑色警服制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温,琰。”温琰止住自己浑身的颤抖,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
她在心里害怕的想,他是不是不认识她了,所以要一再的问。
她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他们有联系,是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伍明纬,是我先不要你的。】
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关心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温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的重逢会在这杳无人烟的山道上,会是在她如此狼狈的情况下。
温逸包扎好了自己的伤口,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腿太软了,起不来了。
见气氛有点诡异,高个警察偏头告诉伍明纬:“头儿,刚才这个女医生好像差点被那个了。”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她长得太漂亮了,不知道有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伍明纬就朝温琰走去,不发一话,弯腰抱起在地上因为惊吓跟失血而浑身瘫软无力的她。
“……”
“……”
被男人抱着,走向警车的路上,温琰心里五味杂陈,觉得今天怎么能这么倒霉。
不仅被抢,被羞辱,还遇上了前男友。
*
一行人很快被警车带下山,再次回到棉石县县城。之前他们参加的医疗计划落脚点就是棉石县的县医院。
温琰再次进了一次医院,这一次,不是在这儿做义诊,是被人处理伤口,她小腿被劫匪用刀划开了三公分,需要立刻缝针。
伍明纬带她去缝针,过程中全程陪同,得到医生许可将她带出来,是凌晨三点。
温琰一脸的泥污。
雪白的水溶绣花连衣裙上有血也有泥,早也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这都算了,因为在山上她撕了一角裙摆来包扎流血的伤口,令得她现在高挑有料的身段像穿着一件超短裙。
莹白的腿根露出来,被男人瞳色极深的黑眸看得漾出害羞的粉色。
温琰知道现在的自己很不合时宜,如此跟前男友重逢。
伍明纬一直默不作声的抱着她,用公主抱的宠溺姿势,从医院急诊大楼到临时停车场,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双手挂在他脖子上。
他们一直没做任何交谈。
忽然,一直在极力忍耐的温琰鼻子一酸,滚烫的眼泪终于出来了。
明明在山上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没有哭。
“今晚先睡我那里。明早睡醒去派出所录个口供。”伍明纬将娇气的没受过苦的女人放在副驾驶,为她绑安全带的时候说。
“这种地方不安全,下次别来了。”他说。
温琰抹了把眼泪,说:“我去跟我同事一起住之前的宿舍就行了。”
“之前你们住的宿舍,医院已经给你们退了。你们的援助计划已经结束了。”伍明纬提醒她,今晚没地方给她睡。
刚才带回去的那几个现在还在边境派出所里,被问笔录呢。
她是因为受了伤,伍明纬才先带她来医院缝伤。
“伍明纬……”
温琰唤男人的名字,三年了,她都刻意避开所有能喊这个名字的场合。
可是这一天,她不得不这样久违的,鼓起勇气轻声喊他,伍明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