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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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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月原本还沉浸在周一不想上班的摆烂情绪里,虽然意识已经半清醒了,身子却迟迟缩在衾被中,不肯真正地起床。

    没想到,竟是被婢女一语唤醒。

    婢女看到床头女子乌莹莹的眸子陡然睁大,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刮挠了一下。她轻咳一声,强行忍住了抚摸一把的冲动,继续柔声道:“可要我唤人服侍女医穿衣洗漱?”

    “……嗯,有劳你了。”江陵月慢吞吞地说。

    旋即,她直挺挺地坐起了身。薄薄的丝被滑落下来,露出一片雪色肌肤,白得令人刺目。她任侍女给她穿上襦裙,梳起长发,像个听话的洋娃娃似的,乖巧极了。

    真是堕落了啊——

    江陵月想着:她才来西汉几天?就已经习惯这种衣来伸手的腐败生活了。

    但是,谁又能拒绝一群漂亮小姐姐温声细语的服侍呢?

    “女医,请您抬手。”

    “请您起身。”

    “女医格外适合这条裙子呢。”

    地主阶级的糖衣炮弹太诱人,她一个不小心,还是没抵挡住。

    胡思乱想中,一切已经收拾就绪。婢女们又捧着铜镜上前。片刻之后,澄黄色的铜镜中,登时映出江陵月的半身。

    雪青色三重绕襟深衣,鸦发间斜插一支白玉钗。乌莹莹的眸子泛着水光,既灵动又澄净。

    江陵月对镜左右瞧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差错才起身。

    她不太懂西汉的衣装,也能看出这一身的贵重。毕竟,今日要见的是霍去病,也是她的“房东”。势必要好好打扮一番,凸显出她的郑重与恳切来。

    至于心底那点不自在,则被江陵月果断忽视了。

    她随口问道:“军侯现在在何处?”

    “军侯吩咐,让您前去马场见他即可。”

    马场?

    江陵月的眸子倏然一亮。

    对吼,汉匈战争多是骑兵作战。霍去病本人,更是骑兵奇袭闪电战的代表人物。这么想的话,他在家里开个跑马场也不奇怪了。

    “那你快带我去,莫要让军侯久等了。”

    二人一路分花拂柳而去,除了偶尔几个侍从之外,竟然再未看到旁人。江陵月不禁有些奇怪:“军侯他府上……没有别的门客么?”

    婢女倏然抬头,面上的讶色格外深重,大约没预料到江陵月给自己的定位是门客。

    “军侯他一向独来独往,骠骑将军府上除了您和二公子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哦……”江陵月点头。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连女眷也没有。

    方才的那一点异样,再度浮上了心头。这一回就是江陵月想按下去也不能了。她真正感到些许的不自在。

    收揽奇人异士自己府上住下充当门客,俗称“养士”。这是这个时代很常见的做法。她还以为霍去病也喜欢这样呢。

    结果呢,搞了半天只有她一个?

    “……”江陵月不敢深想。

    又走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婢女忽然道:“女医,马场已经到了。”

    她工整地行了一礼后退下,仅留下江陵月一个人站在原地。

    然而,江陵月已经顾不上回应婢女。

    场中跑马的人,慑去了她全部的目光。

    马蹄扬沙,惹起淡淡烟霭。飞奔的战马上,一抹黑红的影子如风迅疾。大风无孔不入吹起他战甲与披风,无与匹敌的锋锐之气扑面而来,如同一柄雪白利刃,直插敌人咽喉。

    仅仅见到这一幕,江陵月已经能想象,霍去病是怎样在战场上,追得敌人四处逃窜。

    ……有那么一刻,她突然理解了刘彻。

    后世都说卫霍是不世出的将才,但霍去病在声名鹊起前,只是“卫青和卫子夫的外甥”。刘彻任用他,也是顶着任人唯亲的压力的。

    但是,谁看了这一幕,不相信他在战场上会大杀四方呢?

    那人似有所感,渐渐慢了下来。仅仅过了一会儿,高大的战马就停在江陵月十步之外。

    霍去病勒住马缰,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一身轻甲,日头下泛出凛凛的冷光。惯常冷肃的神色融化,前额的碎发被汗微微濡湿,被风吹得四散,蓊郁的少年意气扑面而来。

    清晨的疾驰令他心情格外畅快,打招呼时,霍去病甚至还轻笑了一下。

    “早。”

    江陵月被这一笑帅得闪了腰:“……军侯,你也早。不知军侯见我,有什么事么?”

    霍去病拍了拍马的脖子,安抚了一阵后交给了仆从:“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说。”

    两人进了一间装潢堂皇的屋子。霍去病随手一指:“我平日里待客之处,女医随便坐。”

    江陵月打量了屋子一圈,又狠狠惊叹于霍去病的土豪。

    然后,状似自然地坐在了他下首第一位。

    ……近距离欣赏帅哥的机会,她才不会错过!

    霍去病神情微动,没说什么,命仆从上了糕点与蜜水:“都是粗劣之物,比起女医所献的菜谱,大约不值一提。女医将就着用一些吧。”

    这一句话让喝蜜水的江陵月险些呛咳出声——呃,你们贵族之间真的没有秘密么?怎么消息传这么快?

    许是她脸上的诧异过于明显,引得霍去病也诧异了:“怎么,女医还不知么?如今你的名声已经震动长安了。”

    啊?

    震动长安?也太夸张了吧。

    虽然平阳公主那时候对她说了一句类似的话,可江陵月从没当真,只以为是夸张的修辞。

    但霍去病也这么说的话……

    等等!

    江陵月忽然想到了什么,调开了意识中的数据面板:【当前诊疗值,3147点。】

    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

    系统冷漠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前两天系统播报的时候,被宿主以“休息日不聊工作为理由”,掐掉了播报。】

    【……】

    江陵月心虚地别开眼:【那今天已经是工作日了,系统你就给我说说呗?】

    【宿主初步对王夫人宣传营养学知识,获得100点诊疗值。扩大宣传后:获得596诊疗值。宿主成功推广外科手术并扩大宣传,供给356诊疗值。剩下的推广轮椅诊疗值。】

    【……原来是这样。】

    可是,无论是外科手术、还是营养学这些她都没有特意宣传啊。是哪个好心人帮她宣传的?

    不会是……平阳公主吧?

    果然。

    “昨日平阳公主府上开宴,不仅展出了让太后恢复如旧的轮椅。宴上还出现了几道新菜色。听长公主说,王夫人濒死复生,亦是女医手笔。”

    他话中蕴藏着淡淡的笑意:“如今,谁不知女医手握神仙妙法,掌握了起死回生之术?”

    霍去病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内容却大大让江陵月无语。

    当时她讲解阑尾手术原理的时候,平阳公主明明也在场啊!怎么从她口中传出去,又成了装神弄鬼那一套?

    江陵月的心很累。

    她既痛心疾首,又有些心虚:“所以,军侯是为了传言叫我来么?可我真的不会什么神仙妙法,我只是个医生……”

    霍去病神情不动:“仙法也好,医术也罢,不过都是女医的本事。我只想知道,女医前两日到底做了什么罢了。”

    哦。

    江陵月豁然开朗。

    简单来说,就是来听她汇报的。她毕竟是霍去病举荐的人,结果不声不响连续搞了几个惊动长安城的大新闻。

    作为举荐人,也是连带责任人的霍去病,自然要了解发生了什么。而外界的传言不能尽信,他就来找自己了解情况。

    明白了这些,江陵月心定了定。方才复杂难辩的心绪也散开了不少

    正好借此机会,和霍去病讲一讲科学原理什么的。说不定还能借他的口,破除一些外面传的封建迷信。

    江陵月先讲了自己在柏梁台制备医用酒精的事,尤其是过程和原理讲得尤其详细。

    而霍去病也微微倾身,时不时发问。

    “何为温度?”

    “温度就是……表示物体冷热的量度。”

    “沸点又是何物?”

    “唔,就是一样东西从液体化成气态的温度。”

    末了,霍去病说:“我从前孤陋寡闻了。女医的渊博,果然常人难以度量。”

    即使说这话的时候,霍去病也像岿然的山一样沉稳淡然,让江陵月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唯独听到酒精的功效后,他凌厉的剑眉才微动了动。

    “这么说,此物倒是很适合军队。”

    江陵月双眸倏然一亮,兴奋地耸了下身子:“军侯,你也这么想?”

    “嗯。”

    霍去病言简意赅:“此物若在,汉军之奋勇当更上一层。”

    “是啊,只要他们知道自己受伤也能治好,拼杀起来肯定更……”

    江陵月高兴极了,缓缓露出个明媚的笑容。早在伤兵营帮忙的时候,她就念叨着要是能有酒精就好了。可是后来进了宫,她才发现现在不比后世,人命其实并不值钱。

    士兵的一条命和贵族的三坛酒,绝大多数人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酒精军用的想法,只能被江陵月深埋在心底,提也不敢提。生怕刘彻以为她是别有用心的人,想插手军队的事。

    没想到,霍去病也是这么想的。

    江陵月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可兴奋劲儿过了之后,她忍不住叹气:“可惜啊,酒精要消耗好多坛酒,给每个士兵都用上还不现实。要是能把制造成本打下来就好了……我得再想想办法吧。”

    “劳烦了。”

    随后,江陵月又说起了长信宫前对峙刘陵的经历。末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怎么感觉,她不会善罢甘休呢?”

    “刘陵?”

    霍去病眼底寒光一闪:“她非是善类。”

    “哦?”

    感觉这话背后,有故事啊。

    “刘陵此番是被你直言顶撞,失去理智才显得愚蠢。她曾经算计过舅舅一回,几乎让旁人难以看穿。”

    舅舅?指的是卫青?

    刘陵算计过卫青?这事儿史书上可没写啊!

    江陵月连忙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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