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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薛宝钗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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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宝钗自许学贯古今,对于人情世故,往来酬酢,自有她个人的一番道理。

    可诸般谋划,胸中腹稿,在岳凌面前,皆是落了空。

    自岳凌入门的那一刻开始,薛宝钗精心布置的会客堂就成了别人的主场。

    岳凌所说的一字一句都紧紧扣住了薛宝钗的心弦,连情绪起伏,都要受其撩拨,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螓首低垂,用余光悄悄打量了下岳凌的相貌,再念着这绝代少年郎曾经的过往,薛宝钗也不禁暗叹起来,“毕竟是统帅二十万大军守下京城的大都督,我这点手段,在他看来怕是幼稚可笑了。”

    “亏我事先还想与之讨价还价来着,真是蠢得厉害。”

    闭眼深吸了几口气,薛宝钗虚心问道:“安京侯,您说薛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是什么意思?”

    岳凌将空茶盏放下,手指又是轻叩着桌案。

    待香菱要斟茶时,薛宝钗紧着上前了两步,与香菱道:“我来吧,你先退下。”

    香菱点点头,再与岳凌行了一礼,便退回了屏风里面。

    薛宝钗折了下宽松的衣袖,露出一段皓腕来,丰润细腻,犹如羊脂玉。

    在她走来时,随之而来的也正有一股香气,混杂着多重花香的暗香。

    比起林妹妹身上的沁人心脾,薛宝钗身上的香气有种萦绕鼻息,久久不散之感,倒也惹得人醉魂酥骨,令岳凌顿感奇妙。

    “侯爷若是喜欢茶叶,民女可差人送来些。”

    岳凌摇头道:“只是尝一口新鲜,还是家里的茶叶喝得习惯。”

    闻言,薛宝钗只好讪讪陪笑,再开口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来,“民女如今已是当局者迷,不知侯爷能不能点拨一二?”

    岳凌颔首,道:“既然薛家有这么一桩事发生,想要逃避开罪,以权谋私,那定然是不对的,你当这事情做的多天衣无缝不成?”

    “只有让薛蟠重回金陵,将该受的罪担下来,该吃的牢狱之苦也都吃遍,再为冯家立牌位,为其修建义学,博取族人的谅解,这一条路走。冯渊本是酷爱男风之辈,见了香菱,也是一时见色起意罢了,族中人不会与薛家多纠缠的。”

    薛宝钗不解,“让兄长去牢中受苦,这怎就成了破局之法?”

    岳凌又解释道:“首先,你薛家认罪的态度不能错,不可妄念干预判案,这是其一。获得冯家族人的谅解,这是其二。还有关键的一点,能让薛家有转圜的余地。”

    “那是?”

    “薛姑娘想想,新皇登基该会如何?”

    薛宝钗眸眼一闪,应声答道:“大赦天下?”

    岳凌浅啜了口茶水,道:“薛蟠纵豪奴行凶,罪责正在其身,豪奴也不得幸免,更有拐子贩卖黑户,故意引得两家相争,也是同罪。只要薛蟠复判,认罪认罚,在这一轮政令落在州府之时,便能赦免其罪,减轻其罚,再于牢中待个数月,此事便算作了结。”

    “可薛家若是一点苦头都不想吃,毕竟是失手打死了人,哪有这种道理?”

    “再者说,你兄长他自幼骄纵,有这一次脱罪之事在前,难道就不会愈发骄纵?在沧州一事,便可窥见一二,你还觉得不吃罪,对你薛家是一件好事吗?”

    “薛宝钗,你是个聪明的,言尽于此了。”

    薛宝钗微微一怔。

    对于薛家来说,大房就这一个嫡出的哥儿,自幼便被母亲娇惯溺爱,而有今日之祸,此等也正为元凶。一个商贾之家,继承人都担当不起责任来,那破落的速度就如同瀑布一般。

    “侯爷说的不错,便是数月的牢狱之苦,也得让兄长涨一涨记性。便是有今日之事,娘亲也不过喊打喊骂,兄长的秉性依旧不会改。日后,对于薛家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薛宝钗心里敲定了主意,便道:“多谢侯爷点拨,若是就此北上,才是误入了歧途。我兄长又不求功名利禄,商贾之家声誉全在一个‘信’字,差点就把自家的招牌也丢了。”

    岳凌笑着摇头,“谢就免了,接下来在沧州城,你薛家可要随着我做事。”

    发展沧州,避不开有商业上的事,岳凌也正缺一个人来打理,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本地豪商不可尽信,岳凌手下总得有一个来与他们打擂台的。

    与这薛家敲打敲打,再用薛宝钗这个精明能做事的,而薛家丰字号作为金陵数一数二的商号,也正适配岳凌的需求。

    无论是官商勾结,还是析律二端,岳凌来此处都是要重塑沧州城。尽数打杀了,再造商业,也未尝不可。

    薛宝钗在旁边福了一礼,道:“只要侯爷将兄长救出,圆了这桩事,那薛家定然不会食言。薛家会不计损耗的,助侯爷安定沧州。”

    岳凌摆摆手道:“我对手下向来不错,你薛家为我做事,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损耗谈不上,小赚一笔还是有机会的。”

    薛宝钗又是一怔,“赚?在这沧州府里?”

    这沧州府穷成这个模样,还能去哪里赚钱了?

    薛宝钗越发觉得岳凌高深莫测了,心里暗暗想道:“他精通军事,武力超群,难道还精通经济之道不成?那得是多妖孽的人。”

    “我于经济一道也粗通一二,却也没看出这沧州城里,薛家如何赚银子。原本想着劝说娘亲投个一万两来,也是与安京侯先搭个交情,可眼下……”

    薛宝钗眸眼闪闪望着岳凌,对这个男人越发好奇了,“眼下,我更是期待侯爷会有什么别的手段了。”

    岳凌自不知薛宝钗的心中所想,负手起身,也并没有要对薛宝钗的疑问作答,转而言道:“薛姑娘,我喜欢你的智慧、机敏和沉着冷静,以及你这双能勘破人心的眼睛。但是,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薛宝钗更是被说得云里雾里,好似自己和岳凌根本就没处在一个层级。

    薛宝钗急声问道:“侯爷所说的弱点是?”

    岳凌摇头笑笑,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了捏,与薛宝钗比量道:“有的时候,你差了一点点勇气。”

    薛宝钗怔立原地,半响都没说出什么话来。

    说罢,岳凌便再不作停留,挥挥手大步出门去了。

    待岳凌走后,莺儿才从屏风后又转了出来,陪在薛宝钗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姑娘,这安京侯也忒可怕了,这气势这威压,在金陵见过的各家家主、知府大人都远远不及了。”

    薛宝钗略回过些神,随口应道:“这是统兵二十万背城而战,最后俘虏了北蛮可汗的侯爷,也是当今陛下新朝第一位侯爷,哪是谁家家主、知府这等人可比的。”

    “这还是在沧州,若是京城里,他是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即便是薛家这等家世,在他眼里都如同砂砾一般,怕是为他做事的机会都没有。”

    莺儿却道:“这不见得吧。方才侯爷说喜欢姑娘,姑娘至少不会缺为侯爷做事的机会吧。”

    薛宝钗脸上迅速飞起一片红霞,扯着莺儿的手臂,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调侃主子了,侯爷的话中,何时说的是喜欢我了?”

    薛宝钗哼了一声,“便是这时来了能耐,方才怎得和只雏鸡一般,就知道缩着头?”

    莺儿又忙求饶,道:“错了错了,姑娘我错了,再不敢了。”

    薛宝钗松开了手,望向门外,脑中又回想起岳凌方才的话来,“有的时候,你差了一点点勇气。”

    薛宝钗不禁又暗叹一声。

    被岳凌这一点拨,她也才发觉她自己的问题。做事瞻前顾后,深思熟虑,权衡各方利弊,这也不算是坏事,可等到真要做决断了,她自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也没挺身担当的勇气。

    缺少了这股拼劲,让她身陷囹圄之中,不得自拔。

    “侯爷识人也太准了,他为何如此了解我啊。”

    再想起岳凌能背出冷香丸的药方,将薛家的隐秘之事都掌握的一清二楚,薛宝钗脸颊就更红了。

    “姑娘,姑娘?”

    莺儿在一旁挥了挥手,于薛宝钗面前晃动着。

    “姑娘,你怎么了?难道你真看上了侯爷不成?”

    薛宝钗眉头微蹙,道:“侯爷是何等身份?凭借才能,功绩日后进封国公都未尝不可,我薛家才是个没落皇商,只有在户部的虚衔,身份悬殊如此,还怎谈看不看上了?”

    “你若是再乱说话,我便寻来针线,先给你的嘴缝上。”

    莺儿却是摇头叹气,一副煞有心事的模样。

    没听到求饶声,薛宝钗也是疑惑,“你怎得了?我说的难道不对?”

    莺儿摇头道:“姑娘说的不错,但是我以为还是侯爷说的更对。”

    薛宝钗:“?”

    莺儿摇头晃脑,学着岳凌的动作,道:“姑娘,有时候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勇气。”

    薛宝钗愣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后,立即要拿住莺儿捶打。

    莺儿忙躲去了屏风里,藏在了香菱身后,“啊!姑娘,我错了!再说,这不是我说的啊,这是侯爷说的,你怎能只打我呢?”

    薛宝钗一脸羞愤,“今日我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你,如若不然,是我也将你骄纵惯了!”

    房里小姑娘们正在闹着,房外传来了叩门声,还有盔甲摩擦发出来的金铁声,薛宝钗赶忙收住了手,坦然坐定。

    “薛姑娘,侯爷传令,让你去当堂指认知府的罪状。”

    原来是岳凌传了差使过来,薛宝钗心下舒了一口气。

    片刻后,又察觉出哪里不对来,薛宝钗愕然重复,“什么?当堂指认?”

    ……

    清早,

    一缕阳光映照在沧州府的街道上,府衙朱红色的大门也衬得如同血色一般。

    两座石狮子护在大门左右,雕刻得栩栩如生,一只爪子按在石球上,眼神凌厉地凝视着前方,正有威慑之意。

    随着时间流逝,府衙外的街道上,人也越聚越多,慢慢变得人头攒动。

    原本没什么生气的沧州府,此刻才又热闹起来。

    只因为百姓们早被事先告知,在今日要审判近来府里最重大的案件,幼童走失案,被告自是云行镖局的少东家赵颢。

    大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居在正中,知府朴正端坐其下。

    朴正一身精致官袍,上绣繁复花纹,与外面百姓有着鲜明的对比。其头顶冠帽,面色肃穆,瞪着一双浓密的眉毛,随手翻阅着公文。

    面前一方公案之上,除了笔墨纸砚,一块惊堂木,签筒,便是获取来的罪证,由此朴正也内心安稳,能在钦差大臣到来之前,将府中的乱象先解决了。

    若是这案子一直积压到钦差到来,那如何量刑,可就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朴正观了眼院外日晷,与身边师爷道:“时辰差不多了,升堂吧。”

    “升堂!”

    两侧衙役持着水火棍,有节奏的敲打着地面,府衙大门洞开,立即涌入了大量的百姓。

    朴正拍了下惊堂木,中气十足道:“近来城中多失童之案,在本官不遗余力的查证之后,终于发现了云行镖局大有问题,今日本官便与各位父老乡亲一个交代!”

    云行镖局中,不少未参与这趟押镖的人,也乔装打扮,混进了衙门门前,此刻看着知府朴正,正是恨得牙痒痒。

    “二叔,这就要给少东家定罪了,若是定了个死罪,还如何有转机了?”

    “对啊,二叔,快去找那位大人来吧。那位大人说了,定会帮我们主持公道的。”

    姗姗来迟的赵元兴,望了眼堂上,也是紧皱起眉头,道:“好吧,速去人寻那位大人过来。”

    堂上,朴正又是重重敲了下惊堂木,“来人!带罪犯赵颢入堂!”

    不多时,两名衙役左右架着一人来到了正堂。

    名唤赵颢的少年,此时身上已带枷锁,脚上也有镣铐,与地石砖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赵颢披头散发,看不清面上表情,只是身上的牢服还算干净,似是在牢中过得并不算差。

    见此状,登时引起了民愤。

    百姓在外呼喝道:“便是这等恶人,害了我们的孩子,还审问什么,直接拖出去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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