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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结尾不够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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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大图书馆的报刊室内常年读者不断,基本都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来这里,学生们多数都是带着饭盒和课本,老师们人手一个水杯,很好辨认。

    林朝阳一进去便注意到了一位中年女性,她身上的列宁装略显老气,但反而衬托出一分知识分子特有的沉稳气质。

    林朝阳走了过去,敲了敲桌子,中年女性抬眼看向林朝阳,会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前后出了报刊室,来到图书馆门口。

    “你好,我是林朝阳,您是……”

    “我们通过信,我是《收获》杂志的李小琳。”李小琳朝林朝阳伸出手。

    《秋菊打官司》投稿给《沪上文艺》的时候,李小琳当时还是《沪上文艺》的编辑,之后她跟随父亲巴金先生去了《收获》参与复刊,期间跟林朝阳通过两次信。

    林朝阳笑道:“欢迎来燕京!”

    寒暄了几句,李小琳主动谈到了《秋菊打官司》。

    林朝阳之前以“王庆来”的笔名发表在《沪上文艺》的《秋菊打官司》,虽然不如《伤痕》《牧马人》那样在文学界掀起了广泛的讨论,但在读者群体当中还是颇受欢迎和好评的。

    “前些天我跟李国文写信,他还提到了你那篇,评价很高。”

    李国文早年曾因讽刺官僚主义的短篇《改选》而闻名一时,后来遭遇不幸,长期搁笔。

    76年后才重新提笔创作,八十年代还曾凭借作品《冬天里的春天》获得过第一届茅盾文学奖。

    “我的创作经验不多,里面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人家要夸你,你肯定得客套两句,林朝阳如此说道。

    “你就别谦虚了。李国文在信里说的内容其实我很赞同。”

    李小琳说起李国文对《秋菊打官司》的看法,他认为林朝阳写的这篇以上级来检查,队里要清理自留地的‘资本主义尾巴’而产生的伤害事件为开端,以民妇秋菊认死理、讨说法几进几出公家单位讨公道为线索。

    内容既有现实主义的深度,又带着几分民间传奇的色彩。初读虽觉得朴素,可再看却回味无穷,发人深省。

    当编辑的出来组稿,哪能不说点好听话啊。

    李小琳一番夸奖让林朝阳心里甜滋滋的,他生怕自己着了李小琳的道儿,问:“您这次找我是……”

    “还是为了稿子的事,之前都是写信沟通。正好我这次到燕京来组稿,特地来登门拜访,想看看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作品。”

    “哦,这样啊!”林朝阳语气沉吟,“最近倒是有一部在写。”

    李小琳闻言眼睛一亮,“中长篇?关于什么内容的?写多少了?”

    她的语气显得急不可耐。

    《收获》虽然才刚刚复刊不长时间,但自今年一月份复刊,第一期《收获》就收录了周而复的《沪上的早晨》(第三部)、陈白尘的《大风歌》等名家名作,这两年因伤痕文学红的发紫的刘昕武也在其上发表了短篇《等待决定》。

    复刊第一期初试啼声,到了上个月的第二期,《收获》拿出丛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一经发表,便在南方文坛引发巨大的反响,也将《收获》推到了风口浪尖。

    国内的伤痕文学潮流自《班主任》始,风格相对都比较委婉,尤其是到了《牧马人》的时候,作品的立意已经打破了类型化的局限,将伤痕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但丛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同样是讲述嗡嗡嗡期间主人公的悲惨遭遇,风格就要直接的多了,呈现出的牢狱生活和血色杀戮让很多读者感到震撼。

    独树一帜的风格让《大墙下的红玉兰》收获众多读者喜爱的同时,也引起了来自有关方面的压力。

    《收获》有巴金坐阵,在最近的风浪中倒是稳坐钓鱼台,也不会愁稿子,但任何刊物都不会拒绝好稿子。

    林朝阳在《秋菊打官司》这篇中表现出了一個好作家的素质,《收获》才刚复刊,缺的就是他这样的人才。

    “按照我的设想,应该是部中篇,才刚写到两万字左右。内容嘛……是关于南边那场战争的。”

    听到林朝阳的话,李小琳眉头蹙起,“那边还没结束吧?写出来恐怕也不太好发表。”

    “家里有位部队的亲戚,可以请他帮忙先转交给上级部门瞧瞧。”

    难怪敢写这样的题材,原来是上面有人,听了林朝阳的话,李小琳的担心尽去。

    “朝阳同志,伱这部不如就交给我们《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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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林朝阳有些犹豫,本来这篇写出来,他是打算给刘昕武的。

    上回刘昕武来找他约稿,虽然两人没有说死,但毕竟是有了交情,人家也很有诚意,话里话外可以给千字七块的稿酬标准。

    “之前《十月》的刘昕武来找过我,我这篇稿子可能得交给他。”

    闻言,李小琳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来晚了,约稿果然还是得当面才行。

    “那你还有想法吗?哪怕没动笔的也行,可以跟我聊聊。”

    编辑和作家有个默契,通常涉及到某一部作品的想法,只要两个人聊完,完稿之后基本都会交给编辑,除非人家刊物不要,才会另投别家。

    “想法啊……倒是真有一个。”

    李小琳的脸上再次流露出希望,“介意跟我聊聊吗?”

    林朝阳所说的想法是在杜峰找到林朝阳之前有的,那会儿陶玉书整天跟个小催吧一样在他耳边叨叨。

    后来杜峰来找他,这个想法他就暂时搁置了,今天是李小琳找他,他才又想起来。

    毕竟这找来的可是《收获》,林朝阳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辛苦一下的。

    “故事大概就是……”

    既然都说到了,林朝阳当然不介意给李小琳讲讲。

    林朝阳断断续续讲了快一个小时,李小琳的表情时而高兴雀跃,时而郁闷惆怅,心思在林朝阳的讲述中跌宕起伏。

    “嗯,大概就是这样。”林朝阳看向李小琳,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李小琳回味着他刚才所讲的内容,思忖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个好故事。”

    “不过……”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个故事会不会太光明、温暖了?而且我感觉结尾也不够有力。”

    林朝阳神情自然,问道:“光明一点,温暖一点有什么不好?”

    “呃……”李小琳语迟,林朝阳替她说道:“不够深刻?”

    “可以这么说。”

    “故事本身还不够让人深刻吗?”

    李小琳看向林朝阳,感觉到他的创作理念似乎与众不同。

    “就是说,你并不追求形式上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首先想要的是个触动人心的好故事?”

    林朝阳微微颔首,“嘛,我觉得这样可能更贴近它的本质。”

    听着他的话,李小琳面露思索,沉默不语。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描述人生有三种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堪称经典。

    如果把创作也以这三重境界来比喻的话,李小琳不敢说林朝阳是站在哪一种境界,但肯定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界。

    她家学渊源,自小接触的都是文坛前辈。这些年当编辑,也见多了拘泥于形式和自我封闭的作者。

    虽然没跟林朝阳交流太多关于创作技法的理解,但凭着这一句话,李小琳还是能看出林朝阳在创作上的某种特立独行。

    在她的印象中,如此鲜明的个性代表的除了性格,更多的是作家对于自身实力的完全自信。

    “你这个年龄能有这样的见解,太难得了。”李小琳夸奖道。

    “个人拙见,您听听就好了。”

    “别‘您’‘您’的了,我虽然比你大了不少,但平辈论交,叫我小琳姐吧。”

    林朝阳点点头,从善如流,“小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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