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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客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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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朝内大街166号。

    临街是一栋五层高的建筑,后面还有一栋四层高的红砖楼,闻名全国的《当代》编辑部就在此楼的二楼。

    “没得奖啊!”编辑部内响起了一个遗憾的声音。

    “没得奖才正常,你也不看看得奖的都是些什么风格的作品。”祝昌盛发着牢骚。

    章仲锷抬头看了他一眼,“《梵高之死》没得奖,你比林朝阳还闹心。”

    面对同事的调侃,祝昌盛坦然道:“这是荣誉啊,谁嫌荣誉多啊!”

    姚淑芝跟着打趣道:“老祝,可不光是荣誉吧?还有奖金呢!”

    “那些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祝昌盛摆了摆手,口不对心的说。

    几个同事们瞧着他强装出来的姿态,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

    同事们谈论着新鲜出炉的茅盾文学奖获奖名单,办公室里乌泱乌泱的,有人抱怨道:“《梵高之死》没得奖确实太可惜了,我看这名单里有几部的水平也一般啊!”

    “文学作品各花入各眼。评奖这种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再说老祝刚才说的对,这里面不光是本身这一个维度。

    《梵高之死》发表那阵不是还有人批评它是宣传‘自由化’嘛,文协评奖,这样的作品得奖希望确实不大。”

    “唉,真是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众人正说着话,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众人扭头望去,只见覃朝阳站在那里。

    他走进办公室,又说道:“有什么好可惜的?今年评奖,获奖作品七部,我们人文社发表、出版的作品占了四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是《当代》的负责人,也是人文社的社领导之一,跟手底下的编辑们所处的位置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

    见覃朝阳走进来,祝昌盛没再发牢骚,只是他想起了以前去林朝阳家组稿时总会遇见的章德宁。

    她现在应该很得意吧?

    “嗐!这都是朝阳这個作者的功劳,跟我没什么关系。”

    “啊哈哈,恭喜我干嘛呀?你们应该恭喜玉书才对。”

    燕京市文化局大院,文联大楼内,从早上上班开始,章德宁就一直在应付着来道喜、聊天的同事们。

    就在今天一早,燕京文协方面接到了全国文协关于第一届茅盾文学奖评奖结果的通知,早上新鲜出炉的《人民文学》也报道了获奖名单。

    第一届茅盾文学奖共有七部作品获奖,其中包括了《燕京文学》报送的唯一一部作品《棋圣》。

    天可怜见,因为刊载作品篇幅的原因,茅盾文学奖这种长篇评奖本来是跟《燕京文学》没什么关系的。

    《棋圣》作为《燕京文学》近几年来唯一一部刊载篇幅超过十万字的作品,当时是被编辑部当成独苗报上去的。

    听说这一届评奖报送的作品多达一百余部,编辑部领导也没敢奢望《棋圣》能拿奖。

    可谁能想到,这评奖结果一公布,《棋圣》还真就从上百部长篇作品当中杀出重围,成了七部获奖作品之一。

    章德宁作为《棋圣》的责编高兴得意之情自不必提。

    编辑部身处在文化局大院里,清早一上班闻讯前来道贺的同事络绎不绝,让她应接不暇。

    好不容易把应付完了几个同事,她的目光朝陶玉书那里看过去。

    跟自己收到的祝贺相比,陶玉书身边的人只多不少,毕竟自己只是《棋圣》这部获奖作品的责编,而陶玉书却是获奖作者林朝阳的爱人。

    等早上这阵风过去之后,章德宁高高兴兴的同陶玉书聊了几句,两人正说话的功夫,李拓突然跑到办公室来。

    他一脸亢奋兴冲冲的对陶玉书喊道:“玉书,还上什么班啊?不回家去跟朝阳分享一下得奖的喜悦?”

    “现在是上班时间,等下班的。”陶玉书心中高兴归高兴,但却一板一眼的回答着李拓。

    他见状摇了摇头,“你可真够淡定的。不跟你说了,我去给朝阳道个喜。”

    陶玉书太了解李拓了,听到他说道喜,在脑子里自动把这句话替换成了“蹭个饭”,这次朝阳得奖,他少不了要借着这个由头让朝阳请客。

    陶玉书看着李拓风一般的跑出去,嘴角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笑意。

    “你这个家属都没回家,他倒是真积极。”章德宁的话里带了些挖苦之意。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性格,当朋友也挺好的。”陶玉书说。

    李拓走后,平时一向很少出现在编辑部的主编杨末也过来了,她是今早得知《棋圣》获得了茅盾文学奖后特地过来的。

    《棋圣》首发于《燕京文学》,也是经由《燕京文学》报送评奖的作品,如今成功获奖,对于《燕京文学》来说也是个极大的荣誉。

    整整一天时间里,编辑部的大半话题都集中在了茅盾文学奖和获奖作品、作家们的身上。

    直到傍晚下班,陶玉书挺着大肚子从文联大楼里出来,身边洋溢着热情的招呼声,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热情。

    她满心愉悦的走到大院门口,没有看到林朝阳的身影,倒是看到了张桂芹。

    “妈,你怎么来了?”陶玉书上前揽住张桂芹的胳膊。

    “朝阳招待朋友呢,让我过来接你。”

    张桂芹说了一句,挽着陶玉书往家里走。

    路上,她问陶玉书,“玉书啊,我听李拓说,朝阳得了茅盾奖那是个啥奖啊?”

    陶玉书想了想,回答道:“前两年朝阳不是得了全国优秀中短篇奖嘛,跟那个差不多,这个是长篇的,是根据茅盾先生遗愿设立的,茅盾您知道吗?”

    “那能不知道吗,大作家嘞!”

    张桂芹脸上忍不住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真行呢,这几年净得奖了,以后也能成茅盾那样的大作家!”

    陶玉书笑着说道:“他现在离着茅盾先生的成就还远着呢。”

    婆媳二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小六部口胡同,一进院,隔着几十米便能听见正房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进了屋,陶玉书便见到李拓、陈健功、张承治等三人坐在沙发上说说笑笑,就是没见林朝阳。

    家里每次请客,林朝阳基本都是最辛苦的那个人,这个时候肯定是在厨房呢。

    最近陶玉书肚子越来越大,基本很少下厨房了,张桂芹回了家就进厨房要帮林朝阳忙活。

    却见到林二春正在洗菜,这样的场景顿时让她惊奇不已。

    二春同志身上有着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情节,没跟陶玉书结婚前,他骂林朝阳是家里酱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

    老子英雄儿好汉,林朝阳有这样的习惯自然也是从他这个当爹的身上学的。

    在家里林二春从来没在家务上伸过手,因此见到他在洗菜,张桂芹难免诧异。

    “真是的,咋才回来!”

    林二春见张桂芹回来,抱怨了一句便把手里的菜交给了她。

    “就不知道洗完再走。”张桂芹嘟囔了一句。

    林二春刚出厨房,便见着院门口进来了几口人。

    当先的陶玉成热情的冲他招了招手,“林叔儿!”

    “玉成!”林二春先与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热情的迎了上去,“哎呀,亲家,伱们怎么都来了?”

    进院的是陶家七口人,一家人全来了,陶玉成和赵丽手上还提着临时买的礼物。

    还没等陶父说话,陶玉成抢着说道:“林叔儿,这不是今天报上说朝阳得奖了嘛,我就张罗着咱们全家过来跟他道个喜。”

    陶父听着儿子的话,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林二春满面红光,笑声爽朗,嘴上却说道:“用不着,用不着,以前又不是没得过,你看看你们这大老远的。快,快进屋,进屋暖和暖和。”

    他拉着陶父他们进屋,陶玉成却在寻找林朝阳的身影,“朝阳呢?”

    “厨房呢。”

    林二春回了他一句,领着陶家人进了屋里。

    李拓等人没想到,林朝阳岳父一家会突然到来,人家家里人要庆祝,他们自然不能碍事,见状便要起身告辞。

    陶玉书立刻拦住了他们,笑着说道:“又不是外人,正好人多热闹。”

    陶父也说道:“是啊,你们都是朝阳和玉书的好朋友,难得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欢聚一堂是件美事。”

    听着他们父女两人的话,李拓几人心中的负担尽去,安心的坐了下来,只是气氛没有刚才活跃,毕竟是有长辈在,多了几分拘谨。

    陶母见状拉着赵丽说道:“我们去厨房帮帮忙。”

    陶父又和善的向李拓几人递出话题,气氛这才又轻松起来。

    正房里聊的热络,厨房里陶玉成也在对林朝阳感叹着。

    “我看茅盾文学奖的影响力很大啊,虽然是第一届举办,但身边讨论的人太多了,大家都特别关注。”

    林朝阳一边切着菜,一边回道:“主要还是茅盾先生的影响力,根据老人家的遗愿设立的奖项,不管是政府、文协方面,还是普通读者们对于奖项都是有期待的。而且这个奖项确实填补了文学界长篇评奖的空白。”

    陶玉成瞧着林朝阳那淡定自若、波澜不惊的表情,心中很佩服自己这个妹夫的定力。

    如果林朝阳这是第一次得奖,表现出现在的状态,陶玉成可能会认为他是在故作淡然。

    可身为亲人,陶玉成已经见证了林朝阳数次获得全国性的文学奖项,他的反应从来都是如此淡然。

    这种淡然并非是那种矜持的平淡反应,而是带有十足自信的喜悦,仿佛这一切尽在他的预料。

    “我本来还打算明后天单独请你们吃顿饭呢,没想到今天都来了。”

    “我张罗的啊!这种事过两天就没意思了,就得趁着这股新鲜劲庆祝!”

    林朝阳看着大舅哥兴奋的模样,也笑着点点头,“说的有道理,这股情绪很重要!”

    两人说话之间,院门口传来动静,陶玉成前去看看。

    过了没多长时间,他便引着两位老者来到厨房,竟是汪曾琪和林津岚两位老同志。

    他们俩一人手里提着二斤橘子,一人提着一盒点心,笑呵呵的冲林朝阳道喜。

    林朝阳用围裙擦了擦手,回礼道:“多谢多谢,没想到您二位也来了,快去屋里坐。”

    汪曾琪将东西放下,说道:“不用不用。我跟津岚说,保不齐今天就得是你下厨辛苦,他还不信。现在一看,我猜的果然没错,看来我们是来对了。”

    林朝阳无奈道:“李拓这厮非得闹着让我请客。”

    “你可真宠他!”

    林津岚冷不防一句话将李拓贬成林朝阳的晚辈,林朝阳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这话您得当着他的面说才行。”

    几人正说着话,院门处又传来声音,林朝阳轻笑道:“不知道又是谁来了。”

    他出门一看,竟然是原本应该在天津的张曼玲。

    此刻她一身风尘,脖子上围着红色的毛线围脖,因为在外面待了几个小时,双颊被冻的红扑扑的,眼睛明亮。

    “朝阳,恭喜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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