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嫌，向总没有自己上去比对，而是将补充材料交给了一位应化部的专家，请他去比对。

    这名专家又拉上了另外一名专家，一人报数据，另外一人拿着个长木尺，在黑板上的坐标系中标点。

    随着一个个数据落在了坐标系中，众人的脸色越来越惊讶。

    每个数据离高振东画的曲线都有一些距离，但是距离非常小，总体来看，所有数据点走向与曲线趋势一致，误差基本在5%以内。

    不过基本上没有完全重合的，如果完全重合的多了，人们反倒真的要怀疑高振东和向总私下有小动作了。

    大家无意之中屏住了呼吸，看着两位应化部的专家往图上画点，生怕一口气把点吹歪了一样。

    随着最后一個点在坐标系中落下，所有人“哄”的一声沸腾了。

    太准了，从预估预报预测的角度来说，高振东连续的预测曲线和向总他们离散的实测点符合性非常好。

    十七机部和应化部的领导，看着坐标系，目光连闪，他们甚至都有点抛开今天到底议题是什么了，实在是因为眼前的一幕过于神奇。

    模型预测在日后不算是太稀奇的事情，可是在这个时候，就比较高大上了，特别是这种不基于大量数据，而是在少量数据的基础上进行预测的，实在是让两位领导大开眼界。

    其他人也是瞠目结舌，玩儿数学的，果然都是变态，数学不会骗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神了，就这么点儿数据，就能预测到这么久以后的情况。”

    “你要不说他是搞材料的，我甚至以为这是个数学家。”高振东听见这话，暗自惭愧，别，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他们在下面真的没有小动作？刚才我不怀疑，可是现在我却开始怀疑起来了。”

    “不至于不至于，应化部的事情，他一个十七机部的没必要上杆子的硬推吧，何况是赌上自己的声誉。”

    “我觉得有门儿，我选择相信。”

    “.”

    在座的人，只有胡所和向总知道，高振东事前和他们没有任何沟通，甚至高振东来之前都不知道今天会议的议题是什么。

    所以他们的震惊就更为明显，如果不是知道高振东工作忙，他们甚至有一种高振东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盯着他们做试验的错觉。

    这叫什么？这就是未卜先知啊。拿着粉笔算啊算的，就把系统寿命给算出来了，而且从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算得还挺准。

    “高主任，你这个灰色系统理论真是神了，预估得非常准啊。”

    高振东笑道：“哈哈，这就是科学。”

    这年头，可不能和神扯上关系，和娄家有关系还有得救，和神扯上关系可没得救。

    大家惊讶了一阵，也开始恢复正常，事儿还是要讨论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高振东，作为刚才展示了一个小小的奇迹的人，大家需要他来做一个总结性的陈述。

    高振东环视四周：“大家刚才都看到了，这种方法，对于尿素工业化生产的系统寿命预估，是具有一定指导性意义的，其预测分析结果，能在一定程度上表征系统的实际寿命。”

    这回，基本上没有人再对此持怀疑态度了，哪怕这办法算别的东西算不准，可是算尿素钢生产的设备，看起来还是靠谱的。

    这里面，高振东作为尿素钢的第一完成人身份的原因占一半，刚才那一番神奇的现场即时运算占一半，两者结合，更是达成了1+1>2的效果。

    高振东也不把锅往别人头上推，而是自己先说了自己的结论：“我认为，从技术角度来说，现有工业化尿素试验工程的寿命是满足预期的。”

    不粘锅倒也不是不好，不过搞技术的如果一路走来都是不粘锅，那最后别人也就根本不会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有了高振东这句话，其他人就更好办了，纷纷发言。

    总体上都是倾向于尽快推广尿素的工业化生产的，毕竟这东西是“粮食的粮食”，在这个自古以来就是“民以食为天”的国度，重要性不言而喻。

    眼见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得差不多了，在应化部领导的主持下，会议的第一个决议达成了：基本同意在现有尿素工业化生产试验工程的基础上，吸收试验工程的经验，尽快优化完善生产线设计，全面推广尿素的工业化生产！

    大家都面有喜色，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成果，说穿了，哪怕是反对现在就推广的人，其出发点也不是对尿素工业化生产不满，而是出于对技术不成熟导致浪费资源的担忧。

    会议的第二个议题很快开始，主要就是讨论尿素钢的产量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高振东就没什么兴趣掺和了，他负责把东西做出来，但是生产不是他的工作范畴。

    倒是郑良枢可算是等到机会了，他在会上，对与会领导汇报了京城钢铁厂在尿素钢生产方面的工作。

    包括向其他钢铁企业转移AOD工艺技术，为其他企业培养技术人才。而本厂也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持续进行着尿素钢的生产，部分留存，部分出口，为国家赚取了大量外汇.

    十七机部领导也向同志们通报了现在整个系统内，尿素钢的生产情况，总体来说就是形势一片大好，产量完全够用，短期出口会受到影响。

    毕竟不可能整个系统都来生产这个东西，和建筑、机械、交通等行业相比，这东西的用量严格说来不是太高，所以产量也是在严格规划中的。

    对此，外商部的人表示理解，并且将主动配合国内用量，调整出口计划，预期第一个调整的，就是对高卢鸡的出口。

    没错儿，高卢鸡一开始对尿素钢不屑一顾，但是最终还是逃不过真香定律。

    倒不是他们那边完全没有，毕竟那可是散装的几十个国家挤在一起，什么东西都是有点儿的。

    可是拿到报价文件和参数资料之后，发现一来大洋公约国家和煤铁共同体国家的尿素钢，性能要差不少，二来嘛，特么的价格还死贵。

    而东方人的价格，甚至一度让塞纳怀疑他们的货是抢来的，急于脱手一样。

    这就让高卢鸡很难绷，最终曾经对雄狮尿素钢不屑一顾的塞纳先生迅速选择了向技术和利益投降。

    其速度之快，笑死，根本不需要39天。

    而在为了国内尿素工业建设，即将对尿素钢出口进行适当管制的时候，第一个被开刀的，毫无疑问就是他们。不过我们是讲信誉的，已经签订的合同，还是要先完成。

    外商部的人没有要尽量多出口，挤占国内用量的意思，这是原则性问题，不容商量，他们的人过来，更多是过来配合工作的，同时也是为了尽早了解该产品的最新动向，以提早安排调整出口计划。

    而应化部自己，还要考虑生产线的建设周期、熟练工人的培训等等问题，不过这些问题基本上是不会在这个会议上讨论的，是在决定要做之后，他们部委自己关起门来商量。

    高振东没有参与这些讨论，而是和同样闲下来的向总他们聊天扯淡。

    对于第二个大议题，向总他们需要参与，但不是主角，也能抽出不少空档来，所以和高振东聊得还挺开心。

    “向总，尿素工业化告一段落了，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啊。”高振东挺好奇的。

    向总笑道：“你上次不是已经帮我找到事情了嘛，哈哈，下一步就准备搞那个。”

    高振东有点茫然，我给你找到事情了？

    看见他的表情，向总道：“你忘记了？上次你电报里提的，复合肥，复混肥。”

    高振东这才想起来，没想到向总如此重视这个事情，就已经提上日程了。

    向总向他介绍了下一步的工作计划：“我已经和农口那边的肥料专家沟通好了，他是为了尿素来试验生产线驻点的，对你提的那个建议也非常有兴趣。”

    高振东听了这个消息，也很高兴，看来大家都很重视这个事情啊，有了农口的肥料专家，这个事情应该很快就能有初步成果。

    毕竟复混肥的初级阶段掺混肥，工艺极其简单，主要就是肥料的配伍和配比问题，这在农口有经验的肥料专家手上，要出初步的成果简直不要太简单。

    配伍和配比看起来差不多，实际上是两个概念，配伍是指不同的东西能不能配到一起，比如头孢和酒就不行。而配比是指多种材料各自占比多少。

    高振东笑道：“看来向总工作安排很紧凑啊，如果有什么我需要我的地方，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向总连声称好，不管高振东这个主动承诺能不能用上，总之人家心意在的。

    到下午下班，会议也开完了，尿素工业化生产的序幕，正式在这片土地上徐徐拉开，现在的人们根本想象不到，就在几十年后，甚至我们能用尿素影响到千里之外的战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