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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哥哥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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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身来时,腰上的薄被滑落,他与顾婉玉两眼相对。

    气氛僵硬了片刻,突然又添加了些许旖旎,顾乘风匆忙用被子盖住自己,语气慌乱的说道:“我忘了,这,这破地方,我忘形了。”

    顾婉玉赶忙背过身去,只闭着眼说道:“哥哥,母亲并没有告知我及笄宴的事情。”

    顾乘风一边穿衣服,一边掷地有声道:“母亲马上便会告知你,你放心,我的前途就是顾府的前途,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她一定会妥协的。”

    说话间,顾乘风穿好了衣服,走到顾婉玉面前,语气铿锵有力:“婉玉,哥哥答应你,只要哥哥在一天,就不会让你被人欺负,顾小小不行,母亲也不行。”

    过了今日,母亲便该知道顾婉玉在顾府的重量了!

    顾婉玉心口又涌过些许暖流。

    兴许是那一日屋内的气氛太暖,她一时情不自禁,向顾乘风的胸膛缓缓靠过去。

    顾乘风在她靠过来时,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们所处的厢房极为空荡,入目初只有扫不尽的飞灰与自窗外落进来的朝阳的明媚线络,顾婉玉靠在顾乘风的肩头上的时候,顾乘风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疯狂蹦跳。

    那么柔软的姑娘,恰如三更月下白,中庭照梨花。

    他的婉玉,他的妹妹——

    而顾婉玉却已经回过神来了,她娇柔的面涨红着,低着头说:“哥哥,我要先回去了,母亲可能要派人寻我了。”

    顾乘风的心跳不自然的悸动着,他低低的回应,嘶哑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莫名的潮热。

    顾婉玉的呼吸都屏住了,她不敢回头,踉跄着跑出房间,一路奔向院外,爬上马车后才喘开了一阵气,仰靠在马车内发呆。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面。

    其上还有哥哥的体温。

    顾婉玉缓缓闭上了眼,眉目中带着自己都说不清的羞意。

    等顾婉玉回到顾府时,这种羞意才渐渐被她压下去,她匆忙回到夏雨阁,换了平日里的衣裳,坐在阁中等母亲来寻她。

    哥哥的信已经发出去了,母亲应已经收到了,她只需要等母亲来便是。

    想起母亲,顾婉玉心中颇为复杂。

    她是真切的爱着母亲的,但同时,她也意识到,母亲是真的不爱她了。

    母亲对她只剩下厌恶,那她为了自保,对母亲也就只剩下了算计,她们母女之间走到这一步,要怪,只能怪母亲太过心狠,怪顾小小在其中作梗,怪不得她这个女儿。

    想到一向骄傲的母亲即将低下头颅来求她,以此来换回来哥哥去安稳科考,顾婉玉隐隐觉得痛快,自顾小小来了顾府,她就一直在受各种委屈,现在,她心底里憋着的那口恶气终于能痛快的出了!

    母亲被顾小小蒙住了眼,找她的麻烦、处处贬低她没关系,她还有哥哥,还有祖母,还有疼爱她的柳姑姑,还有远在东津,一直未曾回来的父亲!她依旧能做顾府最受宠的姑娘。

    顾婉玉思索着这些时,心底里的戾气终于消散了些。

    她满怀得意的坐在阁前窗户旁等着,探着头往外瞧。

    阁前的窗户开着,她能瞧见阁外梅林夹景与宝瓶门,以及远处的灰色女墙,极目远眺,隐隐能见楼檐飞阁。

    不管谁来寻她,她都能一眼瞧见。

    但是顾婉玉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没能等到四时苑的人过来。

    顾婉玉等的久了,便觉得不耐,还隐隐升起了几分恼。

    已经到了现在了,母亲竟还不肯低头!难道顾小小的那点委屈比哥哥的前途还重要吗?

    哥哥可是顾府的荣光!凭哥哥的本事,日后定能登堂拜相,母亲却偏要跟哥哥置气!若是日后哥哥跟母亲离了心,母亲又该如何在顾府自处呢?

    一念至此,顾婉玉也不急了,她冷着脸想,反正哥哥的科举之路真的出了什么事,最难过的还是盛枝意,到时候盛枝意后悔都来不及!

    顾婉玉不急,盛枝意不急,柳惜娘只面上急,心底里却并不在意顾乘风,毕竟顾乘风是盛枝意的孩子,这顾府内,真正急的睡不着觉的是顾老太君。

    科考前的这一夜,顾老太君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没睡着,等到了科考当日,顾老太君天儿还没亮便爬起来,眼巴巴的在府门口守着。

    顾老太君来了,作为顾老太君的忠实狗腿,柳惜娘便也来了,强打着精神陪着顾老太君,府门屋檐下的灯笼随着风来回的刮,老太君的心也被这风刮的七零八落。

    没过多久,顾婉玉也来了。

    这一夜间,顾婉玉其实也没能休息好,她是这整个顾府中,唯一一个知道所有事情真相的人,盛枝意不接招,顾婉玉再心焦也没办法,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随着顾老太君、柳姑姑一起来在府门口等。

    科考时期有三日之久,这三日内,所有考生都不得出考场,今日,今年的考生辰时便要入考场。

    这都马上科考了,顾乘风该回来了。

    当时正卯时,天刚蒙蒙亮,远方的云泛着鱼肚白,朝阳躲在廊檐后,只探出些许霞红的光,路上已能瞧见各家各户送学子上考场,但顾老太君眼巴巴的瞅着,唯独瞧不见顾乘风的影子!

    顾婉玉站在顾老太君身后,绕着自己的袖子,轻声道:“哥哥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母亲想来也是一夜没睡。”

    顾老太君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盛枝意。

    她气恼之时,便冲一旁的丫鬟发了脾气,道:“这都什么日子了,盛枝意呢?怎么还躲在四时苑里不出来?她儿子连人都瞧不见了,她竟不急的吗!惜娘,你去将盛枝意叫过来!”

    柳惜娘心知她去找盛枝意也得不来什么好果子吃,但顾老太君发了话,她也只能去找。

    柳惜娘去四时苑的时候果然吃了瘪。

    她连四时苑的厢房都没能进去,只转告了丫鬟顾老太君的话,那丫鬟进门去通报过后,不过片刻又出来,与柳惜娘道:“我们夫人要去乡下庄子盘账,没空管这些事,柳姑姑请回吧。”

    柳惜娘傻眼了。

    自家儿子前途未卜呢,你要去乡下庄子里盘账?

    盛枝意这是疯了吧?

    柳惜娘只得重新回到门口,将这件事告知给顾老太君。

    顾老太君本就生急,后来听了这话,大喊了一声:“盛枝意,你到底还是不是顾乘风的亲母!”

    当初她的儿要科考的时候,他们家中没有足够的盘缠,她挨家挨户的跪过去求,豁出一张老脸,才换来她儿的通天路,而到盛枝意这里,竟然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

    她太过愤怒,喊完之后,眼前一黑,直接气晕了过去!

    一旁的柳惜娘惊得匆忙去将顾老太君抬回华竹园,又赶忙去请大夫,而顾婉玉则趁着这个功夫,去叫自己的贴身丫鬟赶紧去寻顾乘风。

    ——

    而顾老太君与顾婉玉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的时候,顾乘风还气定神闲的在他租住来的院子里睡懒觉。

    他笃定,母亲一定会来。

    因他知道他的分量,母亲可以不爱顾婉玉,因为那不是她的孩子,因为顾婉玉是个女儿,但他却不同。

    他是顾府的嫡子,是母亲的儿子,是顾府的骄傲,是盛枝意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甚至,在母亲的心中,他都比他的父亲更重要。

    他清楚的知道,母亲在他身上究竟投入了多少精力,他也知道,母亲心底里有多爱他这个儿子。

    母亲只是性子太烈了、与人争吵时不肯低头、脾气太倔了而已,但并不代表母亲不爱他,他知道,他一直是母亲的骄傲。

    因为知道自己被爱,所以他有威逼母亲的底气——当然,若不是母亲做的实在过分,他也不会这样迫母亲低头。

    希望母亲这次教训之后,能够知道错误,三省自身,不再欺压婉玉,学着去做一个好母亲。

    所以顾乘风一点也不急,悠哉悠哉的在床榻间沉睡,直到天方大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他才缓缓醒来。

    定是母亲来寻他、急急忙忙的要送他去考场了。

    得了昨日的教训,顾乘风今日入睡时身上都是穿着衣裳的,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面上摆出些许平静的模样,气定神闲的走到门前,缓缓推开破旧的木门。

    这风餐露宿的破日子他也是过的辛苦,不过没关系,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随着门“嘎吱”一声推开,顾乘风瞧见门外正站着一个喘着粗气的丫鬟。

    顾乘风认得,这丫鬟是顾婉玉的贴身丫鬟,此时,这丫鬟满面热汗,穿着粗气,急急忙忙的高声说道:“大少爷,三姑娘叫奴婢告诉您,顾老太君被气晕了,大夫人根本没管您的事,科考的时辰快到了,您快去考场吧,现在去还来得及。”

    顾乘风听见这话的时候,只觉得脑袋都“嗡”了一下。

    什么?

    怎么可能!

    “母亲呢?”顾乘风的唇瓣都微微泛起了几分白,他道:“母亲在哪儿?”

    “回大少爷的话,大夫人说了,要带着二姑娘去郊区庄子里盘账。”丫鬟也是一路气喘吁吁跑来的,此时说话的声线都在发抖。

    去庄子里盘账,这种事每年都会有一到两次,庄子里不似京城规矩大,以往,母亲也带顾乘风和顾婉玉一起去过,说是去盘账,其实可以理解为去游玩。

    顾乘风俊美的面庞都跟着惨白,他厉声喊道:“不可能!今日是我科考之日,这般大的事,母亲怎么能对我弃之不顾!去带一个泥腿子游玩!”

    他一双眼都跟着涨红,推开挡在门口的丫鬟,转而将门大力的关上,吼道:“不可能!母亲不来求我,我绝不出去!”

    他不信!

    门外的丫鬟急的团团转,却也不能奈何这门内的顾乘风,最后,丫鬟一咬牙,直接跑回了府内。

    还是去找三姑娘吧!

    顾婉玉知道顾乘风不肯出宅院的事情后,一时也跟着慌了,只得将这件事匆忙禀告给了老太君。

    老太君当时刚被大夫针扎诊治好、一听见这事,顿时急道:“快来人,随我去找盛枝意,让盛枝意去给我宝贝孙子赔礼!”

    而与此同时,顾府内,盛枝意已经筹备好了马车,准备带顾小小一道儿去京郊庄子里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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