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先生,您的这张银行卡也已经被冻结了。”
三天后,韩清肃名下仅有的银行卡也彻底无法使用。
“您这周的房费一共六万七千三百二十六元。”前台道。
韩清肃拧眉道:“这张卡为什么会被冻结?”
“抱歉先生,我们也不清楚,您可能需要去银行问一下。”前台微笑道,“请问您打算怎么付款呢?”
韩清肃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被几万块钱难住,但他第一反应不是尴尬,而是愤怒。
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稍等。”韩清肃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到了旁边的,接通了电话。
“肃哥。”楚景元略带些惊喜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我还以为——”
“银行卡怎么回事?”韩清肃打断了他无聊的叙旧。
楚景元愣了一下:“啊?”
“少他妈跟老子装傻!”韩清肃压着火又往前走了几步,“楚景元,我对你不薄吧?这两年我对你掏心掏肺,把名下所有资产都让你管着,你就这样对我?!秦符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韩哥,卡里那七百万我真的没动,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冻结了。”楚景元声音温和道,“你别激动,你回A市我帮你查一下这些钱到底——”
“七百万他妈的还算钱?!七千万我都给你了!”韩清肃吼了一声,“我问的是你和秦符!”
电话那边的人陷入了沉默,而后便是楚景元带着歉意的声音:“我和秦符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回国前他向我求了婚,但秦家出了问题,他先回了国,两年前我回来帮他。”
韩清肃笑了一声:“你为了帮你未婚夫,就爬上了我的床?”
楚景元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投无路。”
“所以你就看着我走投无路。”韩清肃深吸了一口气,“那你一天几十个电话又是在干什么?”
“我只是想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楚景元低声道,“肃哥,你人真的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那天我看见你藏起来的求婚戒指,我甚至想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可是……对不起肃哥,我爱的从来都只有秦符一个人。肃哥,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给你转钱。”
“去你妈的。”韩清肃咬牙冷笑,“楚景元,老子不在乎钱,就当我瞎了眼,滚吧,臭婊|子。”
他扣断了电话,强忍着才没把手机直接摔地上。
卡里这七百万原本是他给韩清然的零花钱,但韩清然没要,就一直扔在了钱包里,最后却成了他唯一没有被冻结的资产,他名下的豪宅和跑车一夕之间全都被查封,送给楚景元十几个亿的房产早就被转移,那些公司和股权一团乱麻,他从来没关注过,只是随心所欲的花钱,他之前还无比庆幸找了楚景元这么个聪明能干的老婆,结果他妈的到头来是冲他的钱来的!
“操。”韩清肃目光阴沉的看着手机的余额和一连串A市属地的电话号码,最后目光还是停留在了唯一一个芜城属地。
林木寒跑完一趟长途,刚把啤酒的易拉罐拉开,就接到了韩清肃的电话。
“喂,哪位?”他将啤酒往旁边一推,靠在了沙发上,漆黑的电视屏幕倒映出他嘴角的笑意。
“是我。”韩清肃烦躁的声音落尽了他耳朵里,是种命令式的口吻,带着大少爷不讨喜的理所当然,“带七万块钱过来一趟。”
他报出了一个地址。
林木寒脸上的笑意加深:“好的韩哥,我马上就来。”
然后他挂掉电话,打开了电视,不紧不慢地喝完了那罐啤酒,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韩清肃等了七八个小时,从中午等到了天色擦黑,韩清肃等在酒店大堂,接受着前台和门外保安警惕的注视,像是生怕他逃单,韩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好几次都想发脾气,可又生生忍住,只能烦躁地划动着手机,来回盯着林木寒那串电话号码看,几乎要将这串破号码烂熟于心。
可即便如此,他也硬是没给林木寒打一个电话。
就在韩清肃耐心耗尽起身时,一道身影匆匆跑了进来,粗喘着气扫视着大堂里的人影,在看到他时猛地松了口气,大声道:“韩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到底是有求于人,韩清肃没有发脾气,只臭着脸道:“怎么才来?”
林木寒鼻尖冒着细汗,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喘着气道:“我忙着去……凑钱。”
韩清肃噎了一下,诧异道:“七万块钱都没有?”
林木寒擦了擦汗,不好意思道:“之前给我爷爷治病掏空了家里的积蓄,又借了不少钱,去年才刚把外债还清。”
韩清肃对他的财务情况不感兴趣,只不耐烦道:“去交钱。”
林木寒到了前台,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厚厚一沓现金,然后又给了一张银行卡和信用卡,道:“不够的钱从信用卡里扣。”
“好的,您稍等。”前台也松了口气。
韩清肃第一见有人付钱还能分成现金和信用卡,大少爷从来没觉得这么丢脸过,恨不得转身就走,但看着林木寒跑得满头大汗,还是没挪动脚步。
“不好意思,还差七百零三。”前台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来。
林木寒掏出手机,问:“扫*呗吧。”
滴得一声过后,前台如释重负,林木寒也如释重负,只有韩清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先生,您的东西还在房间里,这是给您的房卡。”前台将卡放在台面上。
“不要了。”韩清肃转身就走。
“先生——”
“韩哥?”林木寒看向快走出门的韩清肃,对前台道,“那你们处理了吧。”
韩清肃走出酒店,才觉得喘上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就被扑面而来的冷风糊了满脸。
林木寒紧跟着他出了门,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谈几天前那件事情,林木寒问:“韩哥,你去哪儿?我送你。”
韩清肃心里烦得厉害,语气也不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钱过两天给你。”
林木寒欲言又止,韩清肃已经往前走了。
韩清肃脑子里一团乱麻,他现在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电关了机,浑身上下只剩了张身份证,所有的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他现在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夜晚的风冷冽刺骨,他只穿了件薄薄的风衣,芜城的路他不熟,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顺势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盯着路灯下飘落的枫叶愣神。
可大少爷养尊处优惯了,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吃过最大的苦头也不过是当年出柜跪在地上的那半个小时——他还是专门挑地毯最厚的地方跪的。此前他过得要多顺遂有多顺遂,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他既没有秦符忍辱负重的毅力,也没有韩清然敢从头再来的勇气,他连自杀的勇气都拿不出来,颓丧地抓了抓头发,想着这路灯倒了把他砸死最好。
一辆破旧的车子停在了路边。
林木寒走过来坐到了他身边,什么都没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烟,又递给了他一根,拢手挡住风点了烟,转头看向他:“贵的,不呛。”
韩清肃看了他一眼,咬进了嘴里,林木寒凑上来用自己的烟给他点着,他离得很近,凑上来时额前的碎发扫过了韩清肃的鼻梁,浓密的睫毛在昏黄的路灯下微颤,身上带着股廉价的洗发水的味道,身上的外套却宽大又厚实,让韩清肃在风里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丝暖意。
点完烟,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韩清肃,他长得清俊又冷艳,这样看着人时很有压迫感,却又让人移不开眼睛。
韩清肃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拿开了烟,勾住林木寒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要比之前那个吻清晰,林木寒指间夹着烟,没有拒绝,只是最后狠狠的咬了韩清肃一下。
韩清肃怕疼,倒吸了口凉气,眯起眼睛不爽地盯着他:“你属狗的吗?”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直起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操。”韩清肃低头瞥了一眼,“你这都能……?”
林木寒往他后腰猛地拍了一把,韩清肃猛地弓起了腰,被烟狠狠呛了一口,咳嗽了起来。
“你不也一样?”林木寒冲他脑门喷了口烟。
韩清肃瞪着他,一边咳嗽一边笑:“妈的,你有神经病。”
林木寒也笑,看着细细密密的雨丝从昏黄的灯光里飘下来,咬着烟咬得牙根发疼,说:“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你了。”
“啊。”韩清肃敛起了笑,胳膊撑在了膝盖上,盯着手里燃着的烟没有接话。
林木寒弹了弹烟灰,盯着路上的车流说:“哥,跟我回家吧。”
雨势渐大,雨滴透过树叶和枝桠零星地砸了下来,路沿石逐渐被打湿,冷风中涌上了股土腥气,跟烟味和林木寒身上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陌生又遥远。
韩清肃垂下眼睛,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