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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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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走出那栋建筑开始,就一直在看她。肯定也看见了她刚刚那一系列做作的笑容表演。

    思及此,沈蔷意迅速收敛了所有笑意,装作若无其事地将粉饼放进包里,低下头。

    明明该是平平无奇的动作却莫名透出她的局促和尴尬。耳朵根也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

    “依依!”

    就在这时,高俞林亢奋又洪亮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沈蔷意立马循声望去,看见高俞林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欣喜若狂地朝她用力挥了挥胳膊,然后跑过来。

    同时,沈蔷意也朝他跑过去。高俞林连忙将手中的一把透明伞撑开。

    “等很久了吗?”高俞林问。

    沈蔷意摇摇头:“没有,我也刚出来。”

    高俞林一手撑着伞,然后另只手去拿她挂在肩膀上的帆布包,“我来帮你拿。”

    沈蔷意没有拒绝,轻轻说:“谢谢。”

    “说什么谢,跟我还这么客气。”高俞林将她的帆布包架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手顺势搂住她的肩膀,往他怀里带,“没在你房间找到伞,刚去便利店买了一把,有点小,你往中间靠,别淋湿了。”

    他的手掌心很暖和,被触碰的那一块肌肤像是被烫了似的,她浑身都冷不丁颤了一下,而他手心的温度也好似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同心跳都带动了起来。

    “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高俞林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卫衣,没办法脱给她,所以他火热的手掌心便上下摩挲着她的胳膊,替她取暖。

    说话的同时,他侧头看她,发现沈蔷意此刻低着头,微抿着唇,耳朵尖儿和脸颊都泛着红,那样子看上去拘谨又羞赧,好生娇俏。

    高俞林笑出声,大剌剌地打趣她:“干嘛?你还不好意思了啊?”

    这么一说,沈蔷意闭了下眼睛,头埋得更低。

    高俞林玩心大起,将她搂得更紧,往她耳边凑,打趣更甚:“傻依依,乖依依,你可真是个纯情乖宝宝。”

    在初二之前,沈蔷意和高俞林住在一幢楼,对门儿。初二那年,小区拆迁,再加上父母离婚,她被判给了父亲,之后沈高两家分别搬去了城南城北。

    他们从幼儿园到初中都在一个学校,算是青梅竹马。到了高中,她考到了北城舞蹈学院附中。

    遥远的距离、失去交集的生活,时间长了总是会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变淡。

    可他们是个例外,他们还是会时常联系。

    学校管得很严,一到学校班主任就会把手机收走,但他有两个手机,偷偷摸摸留了一个。她每晚在回宿舍前都会用校园通给他打一个电话。

    她永远记得,在下晚自习后她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往校园通跑,但每次打电话打不了太长时间,因为排队的人很多。

    每次打电话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就是交代彼此一些琐碎的日常生活。

    他也经常来接她放学,带她去网吧教她打游戏,在半夜的时候带她偷溜出去和他的朋友们吃宵夜,然后再骑车送她回家。

    那时候的他们,哪里懂什么是喜欢,只知道他们早已是彼此生活中不可拆分的一部分,互相惦念着。

    可即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之间的称呼和行为也一直都是中规中矩,他一直都叫她的小名,依依。直到在一起后,他就很自然地改变了称呼,其实那些情侣间的亲密称呼,也就那么几种,乖乖、宝宝之类的。

    然而,沈蔷意每次听他叫她“乖乖,乖依依”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脸红。

    他们虽然相识这么多年,实际上四个月前才确认关系的。

    在一起这几个月一直没见过面,只是有时间会打打视频。昨晚去机场接机,那时候有kiki在,两人没有独处过,也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直到现在,沈蔷意被他搂在怀里,听他叫自己“乖依依”,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关系真的发生了转变,终于有了点恋爱的实感。

    可他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态度转换得太自然了,亲密举动也自然得像是在一起了很久。沈蔷意却无法做到像他那样自然娴熟游刃有余,她紧张又甜蜜,心跳快得不得了。

    毕竟,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和一个男孩子这么亲昵过。

    她这扭捏程度,简直就跟网恋第一次奔现似的。她自个儿都觉得矫情。

    但听到他这么调侃自己,还是有些受不了,捂了下脸:“哎呀。”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高俞林笑声爽朗,转移了话题试图缓解她的尴尬,“你明天就要公演了?”

    “嗯嗯。”沈蔷意点头,“我很早就给你订了张票,Orchestra Stall的位置,最好的区域,离舞台很近。”

    伦敦西区是艺术交织的天堂,音乐剧必不可少。无论什么剧目,座票都基本售罄。何况是黄金观看区。

    好在沈蔷意有先见之明,提前“走后门”订了票。

    “哇。这么好。”

    高俞林睁大眼睛,受宠若惊的样子,“肯定很贵吧?”

    “不贵,内部价,有优惠。”沈蔷意说。

    他们俩差不多高,高俞林不用低头就能轻而易举蹭到她的脸,就跟小猫撒娇似的,“我的乖乖真好。”

    他的头发蹭到她的脸颊和耳朵,麻酥酥的。但她也没躲。

    沈蔷意的脸又开始发起烫来。她干咳了一声,抿着唇掩饰着笑意。

    这时候,高俞林又随口问了一句:“你明天跳的什么剧目啊?”

    “《睡美人》”沈蔷意瞪他一眼,佯装嗔怪,“我都跟你说过好几次了。”

    高俞林恍然大悟,随后又靠上去跟她贴贴,揉揉她脑袋打着哈哈认错:“对不起嘛,我也不太了解这个。”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疏忽,所以他又及时转移了话题:“我的乖乖这么漂亮,跳舞这么好,明天那么多人看,我肯定会醋死的。”

    一个大小伙子用这种撒娇撒痴的口吻,即便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沈蔷意还是没有抵抗力,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于是脑子一热,立马往前跑出一段距离。

    “你干嘛?”高俞林不明所以。

    夜幕降临,夜色斑驳。

    细细密密的雨丝随着倾洒下来的灯光尽数落在了沈蔷意的头发上、眼睫上、肌肤上。身体洇起朦胧如坠着晨露的光晕。

    她站得笔直,脖颈纤长,微抬下颌,微笑时眼睛有神又明亮,自信的神采熠熠生辉。她说:“那我提前跳给你看,跳给你一个人看。”

    沈蔷意理了理裙摆,随后缓缓举起双臂,绕过头顶,光滑的手臂瓷白瘦弱,手指秀美。踮起左脚,右腿笔直地抬高,裙摆被牵起。露出骨感极细的脚踝踝腕。

    按标准来说,抬高的腿应该从90度,再到160度左右,可现在条件有限,她穿着长裙不方便,以及脚上不是足尖鞋,只是一双普遍的芭蕾舞鞋设计的平底鞋,所以无法做到标准,只能是一个大概。

    她没有跳完整的独舞变奏,而是从简单的抬腿过后,再次举起双臂,半踮着脚尖旋转,朝他的方向,一步一步。

    随着旋转,洁白的纱裙荡漾如水波,芭蕾舞鞋的绑带系至柔美而线条流畅的小腿,娉婷多姿,轻盈优雅。

    她无疑是这条街道上最美的风景线,而她的目光却始终放在前方的高俞林身上。

    坚定从容,直到犹如轻飘飘的羽毛落进了他的伞下。

    高俞林看得出神,一时忘记伸手去接。

    地面潮湿,刚才收腿时鞋底不小心打滑,她平稳的身体有些摇晃,其实自己也能快速保持平衡,可是沈蔷意却鼓起勇气大胆地往他怀里扑去。

    她发丝的清香在鼻息间萦绕,高俞林总算反应过来,抬手搂住她薄薄的肩膀,触到了一掌心湿润的雨。

    “很冷吧?”高俞林用自己的卫衣袖子擦拭着她的肩膀,“赶紧擦擦。”

    擦完肩膀,又去擦她头上的雨,一边擦一边语气有些激动地说:“乖乖,你真的太棒了!”

    沈蔷意听到高俞林的夸赞,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又开始发烫,脸埋进他的肩膀。

    然而就在下一秒,抬眼的那一瞬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深邃幽暗的眼。

    心跳也跟着猛地漏了节拍。

    还是刚才那个男人。

    他已经上了车,车子调头来到了她这边的车道。

    红灯。

    停驻。

    车窗尽数降下,他脱下了长西装外套,身上穿着一件深黑色的衬衫。

    而她也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的五官立体,棱角分明。眼睛偏柔长,双眼皮不宽不窄。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眼镜,两边镜腿上还挂着一条金色的眼镜链,链条下垂到衬衫松散的领口,贴着肩线向颈后延伸。

    他慵懒闲适地靠着椅背,侧着头微垂着眼皮,看着他们。

    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看着她。

    专注地看着她。

    明明看上去是那么儒雅温润的一个人,明明是那么一双柔情的眼睛。

    可他的眼神,除了刚开始隔着马路感觉到的强势,此刻还有直勾勾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的,侵略性。

    清隽矜贵,如同睥睨众生的神。

    那么平静,却又那么肆无忌惮。无波无澜的背后,暗藏着一片汹涌的危险气息。

    沈蔷意头一次遇到气场如此强大的人,无形之中,只是一个眼神一道目光便压迫感四起。

    空气似乎在此刻变得冰冷。

    沈蔷意不禁瑟缩了一下。

    而下一秒,她看见他朝她微颔首勾了勾唇角,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有了些情绪,划过一丝不易捕捉的笑意。

    他的笑其实看上去没什么特殊含义,就只是淡淡一笑,就像是普通寻常的礼节性招呼礼。就如他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斯文谦逊。

    但莫名的,沈蔷意的心脏狠狠一缩。

    “乖乖,你的手好凉。”

    高俞林的声音似乎穿透了这一层真空罩,闯进了她的耳膜,她骤停的心跳终于重新有了起伏,沈蔷意如梦初醒,迅速收回视线,慌忙背过身。

    “我们赶紧回去吧,你千万别感冒了。”高俞林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打车走吧?”

    “好。”沈蔷意握紧高俞林的手,拉着高俞林加快了脚步。往出租车站点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她莫名有一种心慌不适感,潜意识想要快点逃离。

    ---

    坐在副驾驶的特助陈家山望了眼前方小情侣渐行渐远的背影,回过头看向坐在后座的贺静生。

    “贺先生......”

    贺静生还盯着未动,讳莫如深。

    陈家山后面要说的话,自然而然就咽回了肚子里。

    贺静生缄默不语。沉吟片刻,他抬起胳膊,修长手指探出窗外,触一触微凉的雨。

    指腹收拢,缓缓摩挲。

    无声笑笑。

    恍然间记起。

    好像每次见她,都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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