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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是他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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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拿起一支箭羽,纪明遥忽有所感。

    她侧过脸向院门看去。

    漫天霞光里,她看见了崔珏正默然伫立。似是回到了他们新婚那日,他也是这样在夕阳下静静立在门边,望着她。

    但又有不同。

    虽然日光渐暗,距离也有些远,但她仍能察觉到崔珏心绪发沉,不似新婚那天,只是紧张与不知所措。

    纪明遥放下箭羽,向他走过去。

    她走得很快。

    崔珏回神时,夫人已经走到了回廊半途。他忙快步上前去接。

    “二爷,你回来了!”纪明遥笑唤,“晚饭已经好了,现在吃饭吗?”

    大哥是找他说什么事,把人说成这样?

    将夫人轻软的双手握住,崔珏不由便舒展了眉目。

    “去得太久,耽误夫人用饭了。”他说。

    “没耽误!”纪明遥笑,“再说,我晚饭用得不多,早一刻晚一刻无妨,二爷知道的。”

    揽住夫人一同回房,崔珏便问:“夫人为何晚饭用得少?”

    成婚已有两旬,他仍未看懂此事。

    “因为晚上吃太饱,睡觉会不舒服啊。”纪明遥理所当然地说。

    她睡觉那么早纪明遥思绪一顿。

    最近,好像,都不是很早了。

    但,运动之前,吃太饱也不好。

    不过今晚不能运动。她还是会早睡。

    所以晚饭少吃也还是没问题!

    崔珏亦想到了近些时日夫人入睡的时间。

    他们的每一次缠绵,都可能会让夫人有孕。

    崔珏心中又生出无限的后悔、后怕。

    他用力闭眼再睁开,眼前却还是浮现着夫人如母亲一样,鬓发干枯、面色蜡黄、虚弱躺在床上的模样。

    他不由将夫人握得更紧。

    纪明遥心里更觉疑惑。

    与崔珏在八仙桌旁落座,她不免开始思索。

    方才投壶时,桂嬷嬷来说,大房一下午先后请了两位太医过来,都是太医院医术上佳、精于妇科的太医,她便猜到应是大嫂有孕了。不出意外,大哥找崔珏应也是说这件事,必有“别叫下人冲撞了你嫂子”之类的话。

    可若只是得知大嫂有了身孕,崔珏为什么会心情沉重?

    她与崔珏才成婚二十天,大哥即便催生,也应没这么急吧??

    还是说,因为亲事中途有变,婚期推迟了一年,崔珏今年已经十九,尚无子女,所以大哥,或他自己,才着急起来?

    可,还是才成婚二十天,急也没用啊而且,就算急着要孩子,也不至于难过?沉痛?

    纪明遥吃一口饭,偷瞄一眼崔珏。

    崔珏也在暗暗看她,而且比她更频繁,眼神还逐渐让她看不懂了。

    哎。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二爷,”纪明遥放下碗,看向崔珏,直接笑问,“咱们先好好吃了饭,有话一会再说?”

    “好。”崔珏举筷,给夫人挟了一块她平日爱吃的炸鹌鹑。©纪明遥心情颇有几分复杂地吃完了这顿“断头饭”。

    饭毕,她先去擦身更衣。

    从浴室出来,她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不要去想姨娘临死前的样子。她对自己说。姨娘那是被人害了,被人从阁楼上推了下去,才会死。

    在崔家,没有人会推她,她也不会在怀孕之后去任何危险的地方。

    至于生产的“鬼门关”,生产的“鬼门关”.没有现代医术,也算是每个女人会公平面对的危险吧。

    哈哈。

    她再害怕,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变出一所现代医院啊!

    科技的进步与生产力的发展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老天能给她第二次生命已经足够仁慈,她当然没有遗憾过,自己没有携带任何“金手指”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实际上,在新的世界生活了十六年,她对“世界”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不少,包括许多课本上和网络上学到的知识,她都记不清了。

    就算全部记得,她又能做什么呢。

    纪明遥瞬时坐直了。

    虽然,好像还真有一样“夫人。”崔珏推开了浴室门。

    他今日洗了头发,长发半干披在肩头,缓步走过来,比往日更添了些许洒落。

    但纪明遥此刻无心欣赏美色,只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他坐。

    “二爷到底有什么话为难?快说吧。”纪明遥做好了准备。

    崔珏靠着夫人坐下。

    “是有些话。”他郑重看向夫人,“我想请夫人耐心听完。若有误会,也请夫人容我解释。”

    纪明遥本就紧张,见他这样,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她索性转身,正面向崔珏坐:“二爷请讲。”

    崔珏亦深深呼吸。

    他转身直面夫人,双手握住她,才又开口:“夫人或许知道,我娘娘,是因怀第三个孩子时小产伤身,才一病不起,早早离世的。”

    纪明遥怔住了。

    “我、我不知道。”她听见自己说,“太太没对我们说过这些。”

    她说:“若二爷心里难过,不必“是要说。”崔珏坚持,“夫人,请听我说完。”

    若不全说出口,他怕后悔终生。

    L好。二爷讲。”纪明遥向前坐了坐,用力回握他。

    “娘去的那年,我正八岁,大哥十六。”崔珏平静道,“大哥偶然会说起,在他年幼时,爹娘还会一起带他到城外跑马。娘虽是到崔家后才学会骑射,却能马上十射十中,亦能进山打来活鹿。”

    现在,夫人也在学骑马。

    看到夫人投壶如此娴熟,他还想教夫人射箭,看夫人学会更多。

    夫人天资横溢,理当学到她喜爱的一切。

    “但,”他垂下眼眸,才能继续说,“到我记事之时,娘就连从床上起身都要人搀扶了。”

    丧母之痛。

    纪明遥两世经历过两次。

    她很清楚,对于这种痛楚,任何言语都无法消解分毫。

    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力握紧崔珏,更用力地握紧他。

    “夫人,”他说,“是我害怕。”

    “晚饭前,大哥找我,是告诉我嫂子又有了身孕。这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了。”崔珏低声说着,“可我,不敢让夫人现在就有孕。”

    “是我懦弱、胆怯,才不想夫人很快有孕,并非夫人有何过错,让我不想与夫人有孩子。”

    言毕,他鼓足勇气抬起头,想看夫人是何神情。

    他愣住了。

    夫人在哭。

    夫人在无声地哭。

    她眼泪大颗滴落,看向他的双眼里却有喜悦甚至,感激。

    感激吗。

    崔珏这才恍然,他不只忽略了夫人生育会有风险这一件事。

    夫人的姨娘,也正是因怀胎六月,被人暗害,才血崩离世。

    他为何会傲慢认定,夫人一定在期待有个孩子,而不是同他一样怕,甚至,应比他更怕?

    毕竟,生育的难关,是夫人亲身度过,他不能相替分毫。

    “夫人—”崔珏探身向前。

    “二爷!”

    扑在他怀里,纪明遥痛哭出声。

    她真的很怕她是真的很怕啊!!

    她不想死!她只想好好活着,不想为了一个未知的孩子牺牲自己的生命和健康,她也本以为她没有办法避免!

    是,那么多女人都在生。在这个世界里,除非家贫到养不起,从皇亲国戚到贩夫走卒,几乎每个女人都在拼命生孩子,生更多的孩子,连淑妃都生下六个。有人一辈子生了十几个孩子还活到了白发,可也有人在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

    她凭什么认定,自己就是那个不会因生产而死,还不留下任何后遗症的幸运儿?

    如果因生孩子发生意外,那她辛辛苦苦小心翼翼活下来的这十六年,又算什么!

    纪明遥哭得气噎喉堵。

    崔珏抱着她,耐心抱着她。

    直到她哭得没了力气,他才替夫人擦拭眼泪,看着她认真说:“那我们,就先不生孩子。”

    他说:“夫人别怕。”

    先不生,是多久不生?

    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

    纪明遥由他擦干泪水。

    “那,”她哽咽着说,“等二爷改主意的时候,也请如今日一样,实话告诉我。”

    “别瞒着我。”

    “不会,不会。”崔珏轻吻她眼下,“这还是我与夫人学会的,在家中便该直言不讳,无需隐瞒猜忌。”

    “那我还是二爷的先生了呢!”纪明遥破涕为笑,“古人都说,‘一字之师’,二爷怎么不叫我一声‘先生’听听?”

    看着夫人哭红的双眼,崔珏沉默了片刻。

    “纪先生。”他忍下羞赧,“多谢教导。”

    纪明遥呆呆看向他。

    @其实,对崔珏有话直说,她自己也没有完全做到。

    崔珏说他懦弱、胆怯,但她觉得,她比他更怯懦。

    很快,纪明遥的脸又红到胸口了。

    次日。

    早饭后。

    纪明远回安国公府。纪明遥身体没有不适,便与崔珏到正院给嫂子贺喜,又问有无可以帮手之处。

    毕竟有孕的女子着实辛苦。

    孟安然笑道:“多谢弟妹,但着实不必劳动你。怀令欢和令嘉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逢年过节忙不过来,大爷也会帮我,况且现在事少了许多,就更不必劳烦你了。”

    纪明遥没坚持,只让嫂子若有需要,只管开口。

    孟安然感激应下。

    五日才有一休沐,假日难得。

    问候完毕,纪明遥和崔珏便不再多扰大哥和嫂子一家团聚,告辞回自己房中。

    两人都没有多谈嫂子的身孕。

    上次休沐,他们去了苏御史家贺寿,至晚方回。本次休沐无事,不必出门。崔珏本想继续教夫人骑马,但近几日是不成了,只能等下次。倒是端午假日里少不得要去几家拜望。

    正处月经期间,腰腹时不时就觉酸胀,纪明遥难免更加犯懒。理完家事,她便瘫在榻上翻看话本。

    这一批新话本是崔珏买的,让她看看他的品味《大唐三藏取经诗话》

    嚯!

    难道是《西游记》前身吗!

    兴致勃勃翻开第一页,纪明遥立刻就看进去了。

    崔珏亦在翻阅书籍,看的是夫人书架上的一本前朝游记。

    作者姓名、籍贯皆已不详,只知是浙江人士,号“孤山居士”,书为他人抄录印刻,详细记录了作者游历省内诸多山川河流时的经历感触,文采虽非上佳,却胜在文笔详实真切,倒是很值得一看。

    数百年转瞬已过,不知这位孤山居士当年所到之处,如今正是怎般景象。

    读书间隙,崔珏抬头看向夫人。

    因正有月事,行动不便,夫人不似往日躺得随心所欲。她倚在枕上,十分端整,竟让他有些不习惯。

    察觉自己的想法,崔珏哑然而笑。

    夫人平常在房中随性,并没什么不好,是他从前太过苛责。

    安国公府。

    从父亲书房领训出来,纪明远装了满脑子“嫡庶”立后”重振安国公府”等话,心里还甚是不清明,

    已忙向后院来看母亲。

    温夫人正挣扎着看纪明德的嫁妆。

    听见儿子过来了,她忙丢下嫁妆单子,叫快上大爷爱用的点心!

    丫鬟们早已从厨上拿来大爷平常爱用的茶点,此时忙一样样端上来。

    正在堂屋理事的纪明宜也忙起身,准备给长兄见礼。

    “娘!”十日未曾回家,纪明远难得激动地快步进来。

    他先对四妹妹点头,便忙向东侧饶过屏风,关切问:“娘觉得身上怎么样?”

    “不是什么大毛病,养养就好了。”温夫人对儿子轻描淡写,笑着说,“快坐。在你爹那没少听他训话吧?快喝口茶。”

    纪明远先看母亲似是无大事,方接过茶,一口一口喝下一整碗。

    放下茶杯,他又忙问:“那我怎么听说,娘是累得伤了根本,需得静心将养三五个月,才能恢复元气?”

    “原来你二姐姐告诉你了。”温夫人面色未改,笑道,“是怕你读书分心,才不想让你知道。现在你也别多想,吃了午饭就快回去,不许说要留下来陪我、帮我的忙这些话。你不在家,我心里才能安静些。你只管好好地跟你姐夫和崔府丞读书吧,这就是帮我的忙了"

    纪明远只能应下:“是。”

    温夫人稍作犹疑,仍不免问:“你二姐姐今日有事吗?”

    纪明远张口才要答,忽然心中一动,便改了口,对母亲笑说:“二姐姐从十天前就在忙,先是忙着和崔府丞夫人查清历年的旧账,上个休沐还与姐夫带我去了苏御史家赴宴,姐夫领我认识了许多长辈朋友,回来又是分清家业,安排人手,种种事务,直忙到昨日才算完。二姐夫也难得在家一整日,所以今日我请姐姐和姐夫在家歇着,不必过来,我自己回来看娘就是了。”

    温夫人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你二姐姐才新婚便接了家业,是不容易。”她只能笑道,“歇歇也好。”

    明远,是在为明遥解释遮掩呢。

    明遥这孩子,贴心的时候最是贴心,一日说开,竟能这么快就割舍得界限分明。

    果然是指望不上她了。

    温夫人看了眼三丫头的嫁妆单子。

    难道,只能交给老太太了吗。

    高烧已退十日,纪明达仍躺在床上。

    身体在逐渐康复,是她心里,不知该怎样继续过下去。

    娘家去养病了,外祖母常过来守着她。

    那天,见她与温从阳半日相对无言,外祖母就落了泪,劝她,“与从阳好生过日子吧”,又劝温从阳,“这到底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媳妇啊”。

    当着外祖母,她答应下来。

    温从阳也答应了。

    温从阳每日早晚来看望她,问她一声,“奶奶身上好些了没有?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去买。”

    她也相敬如宾地回答,“多谢大爷关怀,觉得好些了,没什么想要的,若有,就让人去告诉大爷。”

    接着便没话了。

    她暂且不想、也没力气再教温从阳。没她督促,温从阳只会抱着姨娘在床上滚,自然也不会自己去学什么、练什么。

    温从阳会坐上一刻半刻,看着她,有时神色看上去似乎有话想问。

    但最后他什么也不会问,就放下茶杯出去。

    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吗?

    纪明达不敢想,到了四五十岁,温从阳还一事无成,他们仍只是理国公府的“大爷”和“大奶奶”。

    “奶奶,大喜的事!”

    王嬷嬷从外跑进来,还没走到卧房,就忙笑道:“奶奶,老爷给大爷捐的千户下来了,奶奶的诰命也下来了,请奶奶快去接旨谢恩吧!”

    纪明达忙扶着丫头坐起来。

    即便在养病,能起身行走后,她亦每日端正梳妆才躺下歇息。此时便不必慌乱,只需抿好鬓发,

    戴上大钗,再换一身庄重的衣裙,即可去见天使。

    匆匆至正堂谢恩,领了诰命,温从阳去送天使出府,纪明达便忙谢舅舅:“让老爷太太费心了!我知捐官的诰命难求,只是想给大爷请个身份,并非想让老爷太太如此操心费神”

    “好了,好了,快起来。”理国伯笑呵呵说,“都给他捐了官,怎么能不给你请诰命?再有,你这一病,也是为他费心的缘故。请了诰命冲一冲,邪祟尽去,以后就都好了。”

    “是啊。”何夫人也笑道,“只要你们好好地过日子,别再让老太太担心,那就比什么都强啊!”

    理国伯忙瞪了她一眼。

    何夫人只装没看见。

    舅舅的一片苦心,让纪明达不由滴下泪。

    @给孩子们捐官并请来诰命,虽非正职,到底是一件喜事。中午,理国公府众人便在张老夫人正堂一起用家宴。

    纪明达身体未愈,都不许她吃酒。用过饭,便都催她回去歇息。

    纪明达谢恩告退。

    卸下大钗,准备歇下时,她忽然想到,崔珏现今只是正六品翰林侍讲,二妹妹也只受六品安人的敕命而已。

    千户为正五品,封妻正五品宜人。

    宜人。安人。

    纪明达对镜一笑。

    午间小睡,她又做了一梦。

    梦中,她先看见自己病在崔家,也是发了高热。

    母亲来照顾了她几日,心力交瘁,回家也病倒在床。

    可家里还要筹备三妹妹的婚事。

    母亲便着人到理国府找二妹妹回家相助。

    二妹妹却竟不肯。

    外祖母与舅舅怎么劝她、哄她、许她东西、说尽好话,甚至斥责她、急得骂她,她却只是从默然站立改为仰头跪着,决然不肯松口。

    “她姨娘杀死了我姨娘,还有我姨娘腹中的孩子。”

    “她撒谎,想把我姨娘的死盖过去,让我姨娘枉死两命。”

    二妹妹只说这两句话。

    温从阳着急得满屋乱窜,劝了这个劝那个,又和二妹妹一起跪着,低声劝她别这样犟着了。

    二妹妹没有向他多看一眼。

    外祖母已是为难得落下泪。

    “从阳媳妇,你要记得,你太太才是你母亲,死的只是个姨娘!”舅舅大怒,厉声道,“你太太已经给她报了官,叫人偿了命!你竟如此不知恩德,就为这些事不肯去帮你太太的忙,枉我平日还以为你最孝顺有良心!

    n二妹妹回答的语气平静无波:“人有八母。太太为我嫡母,姨娘为我生母,皆是母亲。杀母之仇,

    此生不忘,若有来生,亦不会忘。除非我死在当下,将今生今世全然忘个干净。”

    “老爷,”她说,“我姨娘并非自己攀附上安国公府的。”

    她看向舅舅。

    不知为何,定睛看清二妹妹的神情,舅舅竟将怒色收去了大半。

    这次梦醒,纪明达竟将许多细节都忘记了。

    她只记得,母亲病了,无力筹备三妹妹的亲事。二妹妹不肯相帮,最后竟是婆母去安国府帮忙操办的。

    这算什么道理!

    回忆不出更多,纪明达只能忙叫人去安国府细问母亲的身体,果然得知,母亲正为三妹妹的婚事焦心。

    娘从前那样疼二妹妹,可真遇见事,二妹妹人又在哪儿?

    起身,抚平衣襟上的褶皱,纪明达叫丫鬟再给她仔细梳妆,笑道:“我得回去帮家里的忙啊。”

    理国公府正院。

    儿媳告退出去了,何夫人脸上再也挂不住笑。

    她冷嗤了好几声,和李桥媳妇说:“病了小半个月,把家里折腾得是天翻地覆,现在得了诰命,人就好了,能回去帮她亲娘的忙了?”

    “太太想开些吧。”想着自己的亲女儿,李桥媳妇笑道,“总比又折腾起大爷,又闹得老爷生气,非要大爷给大奶奶赔礼强啊。”

    “哼!”想到儿子对儿媳那一跪,和儿子受的那些踢打挫磨,何夫人越发动了肝火,“她还说是她二妹妹没空闲”

    提起纪二姑娘,何夫人自己就闭上了嘴。

    李桥媳妇也低下头。

    她忍不住想,若大爷娶的是二姑娘,如蕙定然留不下,说不定这时候已经是殷实人家的太太奶奶了,连孩子都有了,生下来了。

    何夫人正连声叹气。

    她真是后悔了。

    若娶的是二姑娘,别说能不能劝从阳上进,起码家里不会每天鸡飞狗跳的,老太太和老爷也不会为了二姑娘天天打骂从阳啊!

    本来以为大姑娘进门是天上掉馅饼,结果,这竟是娶了个搅家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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