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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葱油千层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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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九阙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一碗面。

    只见面汤乳白,面条莹润,几根煮发的菜干虽比不上鲜菜翠绿馋人,可这点小小的缺憾,全数被旁边那枚金灿灿的煎蛋尽数弥补。

    他肚子饿得发慌,见秦夏已经埋头吃起来,没有半点难为自己的意思,遂也试探着动了筷,挑了几根面进口中。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第三口。

    热乎乎的面条爽滑筋道,不软不硬。煎蛋滋滋冒油,半流动的蛋黄伴随着煎蛋吸饱的汁水流入唇齿间,香得人舌头打颤。

    虞九阙觉得鼻头与眼眶齐齐一酸。

    大约是这些天常常饿肚子,还要在牙行与别人抢食养成的习惯,他快速把面条往嘴里送,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囫囵咽下去。

    秦夏看他埋头苦吃的样子,当心他把胃吃坏,忍不住道:“吃慢些,不够锅里还有。”

    虞九阙闻言,听话地放慢了速度。

    秦夏见状放下心,低头继续吃起自己的那一份。

    一大碗面下肚,秦夏已经有了八分饱。

    他见虞九阙吃完后默默舔着嘴巴,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主动提出再去给他盛一碗。

    锅里留的汤水多,他们吃得不慢,面条尚未变坨。

    第二碗面依旧被虞九阙吃了个精光,面碗底朝天的时候,小哥儿本人连个饱嗝都没打。

    秦夏迟疑地打量着他,心里生出个令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猜测——

    该不会,还没吃饱?

    话问出口,秦夏肉眼可见虞九阙的面颊飞红。

    “我饭量可能有点大。”

    又听他飞快解释道:“但我可以不用吃那么饱。”

    吃得多,花的钱也就多。

    虞九阙生怕秦夏会因此觉得养不起自己,而心生埋怨。

    秦夏想了想书中剧情,除了一些描述虞九阙多么奢华无度,吃一顿饭恨不得要和皇帝一样摆它几十盘子菜,还有专门的小太监试毒外,不曾记得提到过这码事。

    何况看虞九阙的纤细身板,饭量再大,还能大到哪里去?

    怀抱着这个想法,秦夏淡定地回到灶房继续揉面团。

    这一次虞九阙也跟了过来。

    他身上穿着秦夏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另一件棉袄,坐在小板凳上帮忙烧火。

    然而很快,秦夏就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得简单了。

    一个面团、两个面团、三个面团……

    第三碗面、第四碗面、第五碗面!

    前后足足五大碗面条,全都进了虞九阙的肚,连个响都没听见。

    擀面到最后,秦夏已经麻木,甚至对于虞九阙连吃五碗后说“饱了”的事都深表怀疑。

    “真的饱了么?”

    虞九阙对自己其实是个“饭桶”的事实已经放弃挣扎。

    假如明天秦夏把自己退回牙行,理由是“吃太多、养不起”,似乎也情有可原。

    秦夏再三确认,在听到虞九阙克制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后,总算真的相信了他。

    “且不说能吃是福,你看你,能吃还不胖,多好。”

    秦夏出声安慰,同时隐晦地看了一眼虞九阙的小肚子。

    书中曾这样描写虞九阙:容貌妖冶、性情阴鸷、一手遮天、心狠手辣。

    而在此刻的秦夏看来,再可怕的反派也挡不住吃饱后凸起的小肚子。

    这么想……

    还怪可爱的。

    胡同里的更夫早已敲响两下梆子,二更天已过。

    时下业无宵禁,酒肆、楚馆等多半通宵营业、欢饮达旦。

    但普通小老百姓睁眼便是一整日的劳碌,仍旧习惯早睡早起。

    原主本是个浪荡闲汉,过去时常过了午夜还在酒肆饮酒吹牛。

    现今芯子换成秦夏,怕是要摇身一变,成为养生达人。

    想及此处,叼着刷牙子*的秦夏不由打了个哈欠。

    洗漱完毕,熄灯上床。

    家里被褥足够,秦夏索性分了两个被窝,他一个,虞九阙一个。

    成年男子,晨起难免有些本能反应。

    加之他上辈子性取向就弯成了蚊香,虞九阙在他眼里和同性无异,若是擦枪走火岂不糟糕。

    至于不继续“洞房”的缘由,他也早在揉面团的时候就想好了。

    “我听牙行的牙人说你身子骨孱弱,将养好之前,怕是不宜行房。之前是我喝醉了,你别放在心上。”

    虞九阙听在耳中,有一丝丝地庆幸,同时却也多了一份忐忑。

    从牙行离开前,同样等待发卖的一位姐姐曾经告诉他,能卖给良家当正头夫郎,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只要在床帏之间哄好了汉子,有孕后生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只要不是太苛刻的人家,多半会就此放还身契,为他改回良籍。

    虞九阙本已做好咬牙从了对方的准备,可秦夏偏偏临门一脚时收了手。

    让人怀疑,枕畔的男人会不会已经后悔了。

    试问谁想花五两银子,娶一个食量如牛还不宜行房的饭桶?

    他遂又试探了秦夏两句,见秦夏不仅当真没这个意思,还心大得很,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这会儿连呼吸都放平了。

    虞九阙只好缩进被子里,顶着一脑门乱糟糟的思绪阖上了眼睛。

    他难以入睡,又不敢翻身,生怕吵到秦夏,这么拘着自己,不知熬了多久,倒也蹙着眉头睡沉了。

    隔天一早,秦夏睁眼时,窗边晨光熹微。

    冬日天亮得晚,秦夏估摸着应当还未到辰时,也就是七点,和他上辈子好不容易养成的健康作息差不离。

    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今日要做的事,想起身时却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也不知昨日半夜里同床的小哥儿多怕冷,明明隔着一个被窝,愣是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不说,还拼命地往秦夏这头挤。

    秦夏因为睡得结结实实,竟毫无察觉,两人就这么依偎着过了一夜。

    抽出自己的手臂时,秦夏不小心触到了虞九阙露在外面的指尖。

    冰冰凉凉,好似是一丁点雪。

    天色尚早,完全可以多睡一会儿。

    秦夏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从床上挪走,没惊醒哪怕在睡梦中,眉宇间也笼着一层愁容的虞九阙。

    临走前,还没忘端走炕头上饧了一夜的面。

    早晨的空气无比清澈,秦夏仰头看向干净如一块玻璃的天幕,正式接受了自己穿书的事实。

    往好处想,这个新身份四肢健全,无病无难,还是个县城“有房一族”,条件不可谓不好。

    等他送走虞督主这尊“大佛”,凭借自己的两只手,高低也能在这大雍朝混个小康。

    想开这一点,秦夏周身一轻。

    打了水在灶房洗漱后,就开始着手用昨晚发好的面做烙饼。

    天大地大,做饭最大。

    过了一夜,杂面团成功发至两倍大,手指一按一个窝。

    这个时代没有酵母,面团只得像这样发酵。

    不过下一次就不用等这么久了,发起的面可以留出一块当做“老面”,下次混在面团里,发面的速度就会更快。

    留出面引子后,秦夏先起锅热了一些油。

    热好的油放凉后会得到“熟凉油”,混合面粉、盐和后院摘的野葱,就是可以做葱油饼的油酥。

    但秦夏不打算做普通的葱油饼,而是打算做千层饼。

    面团在案板上擀平成圆形,在上面均匀地抹上混合好的油酥。

    再将上下两部分的边缘,隔着固定的距离切一刀,上下交叠后再左右交叠,由此形成千层。

    这样叠好的面团被轻轻擀平,上锅烙熟,切开后便是层层松软,葱香扑鼻的千层饼了。

    考虑到虞九阙的饭量,能切成六大块千层饼的烙饼,秦夏一共做了两个。

    家里没有米,熬不了粥,秦夏想了想,索性拿了两个鸡蛋,打了一大锅鸡蛋汤。

    虞九阙醒来时,饭香已经和昨晚一样萦满了整个小院。

    他迷迷糊糊地看向早就空了的另外半张床,当意识到自己睡过头后,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他身为刚过门的新夫郎,不早早起来干活就罢,居然还一觉睡到现在。

    虞九阙只觉得周身发冷,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被秦夏休弃的结局。

    他惶恐不安地穿好衣服跑出门,却不知是刚刚起床太着急还是天太冷,居然在跨过门槛时感到一阵头晕。

    慌乱间他想扶住旁边的门板稳住身形,意外跌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再仰起头时,就看到了秦夏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夏扶着虞九阙,心里头一阵后怕。

    刚刚要不是自己正往这边走,加上腿长步子大,及时一把撑住了对方,怕是这小哥儿多少要再摔出个好歹。

    再看虞九阙惨白的脸色,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怕是颅内暗伤未愈,隐疾便会像这样时不时复发。

    虞九阙不知内情,只有紧张。

    缓过那一阵眼前发黑的晕眩,他当即竭力站直了身。

    “我没事。”

    他否认过后,又垂眸道歉,“对不住,是我贪睡起晚了,以后不会了。”

    话音落下,回应他的是一声底色和煦的轻笑。

    秦夏看着虞九阙,像看什么稀罕物。

    “你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衣带都系错了,是为了和我道歉?”

    虞九阙低头一看,自己果然把衣襟系得一团糟。

    他抬手想重新系,结果一不小心,把活结变成了死扣。

    秦夏看在眼里,实在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他把小哥儿推回屋里,让他站在向阳处,一边替他梳理着恼人的衣带,一边道:“家里只你我二人,我习惯早起,与你无关,你若想睡,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什么妨碍。”

    说话间,他修长的手指已灵活地挑开死扣,替虞九阙重新把衣裳穿好。

    “头还晕着么?”

    虞九阙讶然。

    “你知道我……”

    秦夏颔首。

    “牙人告诉我你没了过去的记忆,这样的人多半是头部受创所致,想来受伤后你也没正经看过郎中,落下病根也在所难免。”

    原来如此。

    虞九阙与秦夏短暂地四目相对,不知何故,他总觉得眼前的男子生了一双好似能将自己看透的眼睛。

    小插曲过后,两人总算能在堂屋相对而坐,吃起早食。

    千层饼一块比巴掌大还大,十分厚实,最顶一层的饼皮焦酥,中间的饼瓤哪怕是杂面所做,也有不输白面的可口。

    不用搭配什么腌菜咸蛋,单单空口吃便滋味十足。

    秦夏超常发挥,吃了三块才收手,接下来边喝鸡蛋汤边看虞九阙“炫饭”。

    虞九阙吃得多,但吃相却很好看,而且每一口都吃得很香。

    秦夏看了一会儿,略微明白了为何前世网络上的吃播那么火。

    他慢条斯理地喝汤,把吃饭的速度放慢到和虞九阙差不多同时结束。

    后者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抢着去洗碗,还不许秦夏插手。

    秦夏无奈,确认他再没什么不舒服,嘱咐他小心些,用温水兑了再洗碗后便放他去了。

    很快院里传来水声阵阵,秦夏用抹布擦干净桌子,半晌后抱了一个陶罐走了过来。

    原主对自己还剩多少银钱没有概念,花销从无节制,秦夏指望不上他的记忆。

    哪知把藏钱的罐子倒空后,秦夏才知道原主明明是处处都指望不上。

    数来数去,陶罐里也只有不到五钱银子。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小荷包,里面放着三个青玉骰子,是原主某次在赌坊走了大运赢来的。

    这就是原主掏了银子买回虞九阙后,剩下的全部身家。

    看得秦夏只想翻白眼。

    这人当真是做事顾头不顾腚,一副打算带着夫郎喝西北风的架势。

    怪不得后来会成日无能狂怒,靠酗酒、家暴发泄情绪。

    秦夏上辈子身家尚可,也是见识过些好东西的。

    他把那几个骰子倒出来,对着光看了看,觉得大约值些银子。

    拿去典当,应该能换到一笔“启动资金”。

    平头百姓要想在此间安身立命,无非是走士农工商四条路子。

    士和农不必说了,厨子也算不得“工”,他能做的只有吃食生意,也就是从小商贩做起。

    只是这第一桶金,应当靠什么吃食来赚更好,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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