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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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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河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正揍都揍了,爹你也不用着急,先坐下来,我慢慢说。”

    姜椿拉了姜河的胳膊一下,然后大声对店小二嚷道:“小二,再来碗肉丝面,要大碗的!”

    “好嘞。”店小二连忙应声。

    面都叫了,姜河只能拉开板凳,在桌前坐下。

    这回姜椿也没卖关子,一五一十地将今儿王家发生的事情说与他听。

    姜河听完,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静默了好一会子,他这才瓮声瓮气道:“再怎样那也是你姑的婆母跟相公,你一个当小辈的,怎能对他们动手?不成体统。”

    姜椿不屑冷哼一声:“他家不成体统的事情多着呢,不差多这一件。”

    作为帮过自家的恩人,姜河以往其实也试图插手过长姐家的事情,结果就是王家母子俩表面应承得好好的,背地里长姐照旧被磋磨。

    而且他每管一回,母亲李氏就去家里撒泼打滚闹腾一回,嫌他多管闲事,骂他这是要拆散长姐一家子。

    他实在没法子,这才听之任之。

    谁知道自己闺女今儿竟然如此生猛,把那母子俩给一顿狠揍。

    虽然镇上人都晓得王家母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揍也是活该,但闺女这巡海夜叉的名声只怕更响亮了。

    想到这里,他抬眼看向宋时桉。

    自己那日进县城办事,撞见人牙子从府城拉来一车人当街叫卖,见长相好看,个子又高的宋女婿才卖十两银子,他竟鬼使神差地就将人给买了下来。

    现在想想这一步真是走对了。

    不然闺女恶名在外,想要招到个能看过眼的上门女婿都难。

    虽然宋女婿身子骨弱,每日药钱都耗费不老少,但那都是以往亏着了。

    在他们家好好养养,肯定能养好。

    就算养不好也不打紧,反正自己跟闺女都能挣钱养家,他身子骨弱就身子骨弱呗,能传宗接代就成。

    姜椿见她爹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宋时桉,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贱玩笑了一句:“爹,你女婿浑身没二两肉,净是骨头,你别瞅摸了,宰杀了也卖不了几个钱。”

    姜河立时转头瞪她:“你这个死孩子,胡吣什么呢!”

    也亏得自己没儿子,可以给她买个上门女婿,不然就她这动辄揍人,口没遮拦的模样,可怎么嫁得出去哟!

    骂完姜椿,又去安抚宋时桉:“女婿你别听她瞎说,咱家是好人家,只杀猪,不宰人。”

    宋时桉:“……”

    让他说什么?

    谢谢你家的不杀之恩?

    “嗯。”他随便敷衍地应了一声,便低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碗里的面。

    好在姜河的肉丝面也被端了上来,他拿起筷子就开始“呲溜呲溜”地吸面,再顾不上闲扯。

    三人吃饱后,兵分两路,姜椿驾骡车载着宋时桉回村,姜河去刘婆子家推独轮车跟箩筐。

    *

    回到大柳树村后,姜椿在自家门口将宋时桉放下,然后驾着骡车去邹里正家还车。

    邹里正没在家,他娘子钱娘子将姜椿给的二十文赁车钱接过去,满脸笑意道:“下回还使车的话,只管来拉,借给旁人我不乐意,借给你家,我是一百个乐意的。”

    姜椿笑眯眯道:“多谢钱婶子了,下回有需要我再来借。”

    二十文一天的赁钱可不便宜,普通庄户人家,若非有天大的急事,可舍不得花恁多钱。

    整个大柳树村,也就自家赁车最多,算是邹家的vip客户了。

    有谁会不喜欢跟自家的vip客户做买卖呢?

    姜椿从邹里正家出来,急匆匆往回走。

    她昨晚用老面发了面,这会子估计已经发好了,得赶紧和面蒸馒头。

    到家后,进西屋换衣裳的时候,发现宋时桉正坐在炕桌前,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凑过去一看,嘴里忍不住念出声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①

    宋时桉瞳孔一震,手腕忍不住一抖,一滴墨水从笔尖滑落,落到纸上,顿时乌黑一片。

    这张纸算是毁了。

    姜椿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抱歉啊,吓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听见我的脚步声了呢。”

    压根没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毕竟她是从几乎人人识字的现代穿过来的,纸上写的那两句又是耳熟能详的句子,随口就读了出来。

    竟忘了原主一个乡下杀猪女,根本不可能识字这茬。

    宋时桉强装镇定地将这张纸团起来,丢到一旁,重新取来张新纸铺到炕桌上。

    然后抬头斜了她一眼。

    言下之意:“你还要继续在这里打扰我?”

    姜椿将搁在柜子上的旧衣裳扯过来,脚不沾地地溜了出去。

    等在堂屋里换好衣裳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为啥要心虚?

    不就是弄脏一张纸?他那一刀纸都是自己出银钱买的呢!

    姜椿觉得自己丢了场子,恨不得现在就冲进西屋找回来,但这样的话就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发狠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给他丫怼回去。

    她用襻膊将袖子给绑缚好,然后端出放在大铁锅里的一大一小两个面盆,开始和面。

    至于为啥是一大一小两个面盆,并非大盆装不过来,纯粹是因为两个面盆里的面粉不一样。

    古代穷人吃的都是黑乎乎的全麦面粉,因为磨面用的是石磨,所以磨出来的面粉不够细腻,吃起来拉嗓子。

    宋时桉身娇体弱,又不吃荤腥,吃这等黑面馒头显然是不成的。

    姜椿专门用细孔筛子筛了些精细的面粉出来,准备单独给他蒸成细面馒头。

    她觉得自己对他的照顾可算是无微不至了,简直就是感天动地!

    要是将来他敢抛弃自己这个糟糠妻,她就拿杀猪刀把他的脑袋剁下来当踢球!

    她这边在心里哼哼唧唧,一墙之隔的宋时桉手里捏着毛笔,却是久久都未能写下一字。

    姜椿为何识得字?

    前世她大字不识一个,回京后他也曾替她请过女先生,可她压根就没有上进心,不管他如何劝说就是不肯学。

    但她现在却能流利地念出《论语》中的语句。

    即便她跟自己一样,都是重生回来的,也不可能无师自通。

    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难不成她前世被自己浸猪笼而死后,有了什么奇遇,所以这才性情大变,还通文识字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呢,堂屋里突然传出“啊”地一声惊呼,随即是姜椿一连串的嘟囔声。

    只是嘟囔声太小了些,他屏气凝神好半晌,都没听清半个字。

    姜椿简直要崩溃了。

    她和好一盆面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掉马了。

    原主一个乡下杀猪女,根本不可能识字,而她刚才却当着宋时桉的面,念了两句《论语》里的句子。

    难怪宋时桉会惊得弄脏纸,换她她也震惊。

    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她得想办法补救一下,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她揉着脑袋,开启头脑风暴。

    片刻后灵光一闪,似乎有借口了。

    她连手上的面都顾不上擦,拿脚踢开西屋的门,人才刚进屋,就立时笑道:“夫君一定惊讶我为什么识字吧?”

    宋时桉点了下头。

    看她这着急慌忙的模样,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了,且看她如何狡辩。

    姜椿耸耸肩,故作轻松地笑道:“哎呀,这不是巧了么?刚才我去邹里正家还骡车的时候,正好瞧见邹里正在教自己小儿子栓子学这两句,边教他念还边在纸上写。

    我在旁边瞧了会儿热闹,竟然就记住了,所以看到夫君写的,我一下就念出来了。”

    说完,还歪头卖萌,一脸天真地问他:“夫君,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姜椿能被红叶镇的人叫猪肉西施,自然长了副好相貌。

    她杏眼桃腮瓜子脸,头发乌黑浓密,个子比一般女子都高挑,一双腿又细又长。

    因她主要活计是跟着姜河杀猪卖肉,每日天不亮就出门,肉摊子也是刘婆子家院墙边搭的棚子,等闲晒不到日头。

    所以皮肤并不像成日下田做活的村妇那般黝黑,只略有点麦色。

    让宋时桉这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哥来评判,他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她不好看。

    其实,宋家没出事前,家里给他定的妻子,长得还不如姜椿呢 。

    前世他因感激姜河将自己从黑心人牙子手里买下来,加上又不能未卜先知晓得燕王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所以来到姜家后,他是真心打算跟她好好过日子的。

    只是姜椿瞧不上自己,连炕都不让自己上,两人也一直都没圆房。

    后来燕王东山再起,宋家被平反,他还是带着她进京,给她请封了诰命夫人。

    还给她请了女先生学读书认字,请了教养嬷嬷教她规矩,并让自己的奶妈妈庄妈妈教她学管家理事。

    好让她尽快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当家夫人。

    可惜她根本不配合,读书识字嫌太难,学规矩嫌被束缚,管家理事嫌麻烦。

    考虑到她出身低微,他也没有勉强。

    甚至她要求继续杀猪卖肉,他也给她在西市盘了间铺子,许她抛头露面做买卖。

    结果她是怎么回报自己的呢?

    她跟隔壁铺子的屠户勾搭成奸,还怀上了那人的孩子。

    宋时桉闭了闭眼,将过去那事糟心事暂时抛开。

    他淡淡道:“那还真是挺巧的。”

    姜椿偷摸打量他的脸色,见他神色淡淡,也看不出来他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不过她这会子已经不慌了。

    宋时桉才来大柳树村没多久,对村中的情况知之甚少,一时间肯定也没法判断自己说的是真是假。

    他一个读圣贤书,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读书人,还能猜到自己芯子里换了一个人不成?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起了疑心,那又如何呢?

    他现在可是寄人篱下的赘婿,又不晓得宋家还有平反的可能,不想被自己扫地出门的话,就得管好自己的嘴。

    啥?宋家平反之后怎么办?

    笑话,距离燕王圈禁结束被封太子还有两年呢,她就不信自己两年还拿不下他!

    到时房都圆了,生米煮成熟饭,他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还能让自己下堂不成?

    他要是敢始乱终弃,哼,自己一定要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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