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衣对于鬼卿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将鬼卿带进院子后，给徐大递了个离开的眼神后，立刻将门关上。

    此时的她头发衣裳凌乱，身上酒气冲天，脸上隐隐挂着泪痕。

    鬼卿见姚青衣进屋，没有跟随，而是在院中石桌旁坐下。

    姚青衣抱着几坛酒出来，坐到鬼卿对面，什么也没说，把开封的酒递给鬼卿，仰头便饮。

    鬼卿默默陪着喝了几坛后，将酒坛放下，轻声道：“不用那么为难，徐家那么多女子，我娶谁都行，我去找你爷爷说。”

    “娶谁都行？”姚青衣蹙眉问道。

    “嗯。”鬼卿微微颔首，“娶不到自己最想娶的人，娶谁都行，娶一个也行，娶三个也行。说出来很卑劣，但我需要你们三家的支持，我……”

    姚青衣抬手打断，“谈不上，都只是利益罢了，你是为了利益，他们联姻也是为了利益，各取所需，没有谁更高尚一说。娶谁都行，你放弃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了吗？”

    鬼卿摇了摇头，“没有，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我和她立场不同，很难在一起，也许只有等两宗决出胜负以后，才有可能在一起吧。”

    姚青衣淡淡道：“那是很久的事了，也许你这辈子都等不到。”

    “这辈子等不到，那就下辈子。”鬼卿苦笑起来。

    “你倒是心宽。”姚青衣调侃了一句，再次拿起一坛酒递给鬼卿，“在镇妖关的时候我便知道，我和他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彼此都不愿为了爱放弃自己的道，在道面前，爱太小了。既然都不愿放弃和让步，就说明没那么爱，你说对吗？”

    鬼卿艰难点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的确是这样的。”

    “和你成婚，大概是联姻的最好结果了。嫁给你，比嫁给那些让我讨厌的世家子弟好多了。”姚青衣抬起酒坛，泪水不自觉顺着脸颊滑下，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成婚吧……”

    鬼卿长叹一声，抬起酒坛重重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你放心，我可以一辈子都不碰你，日后你还有和武成风在一起的机会。”

    姚青衣没有说话，起身回屋，靠在床边抱着膝盖，泪流满面。

    “回不去了，我和他回不去了，你和她呢？”

    鬼卿顿时沉默，重重叹了一声，起身离去。

    当他有一天把一切都准备好再去娶青黛，还来得及吗？

    到时候，青黛还会接受他吗？

    青黛知道他已经成婚后，又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答案，或者说，不愿意面对答案。

    七日后，鬼卿、徐大、阴九瞳皆身着只有少宗主才能穿的血纹黑色蟒袍，从不同的地方出发。

    内宗所有修士位于两侧开道，从三个地方一直延伸到大殿所在的山峰下。

    他们在所有内宗修士的注视下，昂首挺胸来到山峰下，并肩缓缓拾级而上。

    山峰之上，所有元婴修士依旧位于两侧开道。

    三人踏过最后一级阶梯，来到山顶，各家老祖已整齐地站在大殿外两侧。

    与此同时，三人身影投在天幕上，内宗众人看得一清二楚。

    殿门缓缓打开，安仁身着血纹黑色龙袍从中走出，朝鬼卿挤了挤眼睛，笑得像个老顽童一般。

    鬼卿顿时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安忍竟是魔极宗的宗主。

    安忍微微抬手，曾经的争夺地环形岛屿出现在上空，急速旋转缩小，变为一枚环形玉佩，随后一分为三。

    安忍缓步上前，将玉佩分别递给三人，“此为宗主玉佩，三块玉佩合一，化神以下，皆可自决。”

    “谢宗主！”三人接过玉佩，齐齐躬身行礼。

    “恭喜少宗主！”所有修士齐齐行礼，喊声震天，开始奏礼乐祝贺。

    典礼结束后，安忍屏退众人，连各家老祖都不得不离开，只留鬼卿三人。

    “也不知道谁订的破规矩，大典非得穿这个。”安忍身上黑色龙袍立刻消失，变成桃花漂浮移动的素袍，随意地在殿外玉阶上坐下，朝三人招了招手。

    “都坐，我没那么多规矩。”

    三人立刻上前，在安忍下方玉阶坐下。

    安忍依次看了三人一眼，抚须笑道：“魔极宗以后的担子，就在你们身上了。你们都参加过那场兵棋推演，应该知道整个天下的走势如何。攘外必先安内，在与妖族决战之前，先灭浩然宗。镇妖关那个阵法还能扛个几百年，趁着这几百年的时间，你们试着去打一打。怎么打我不管你们，只要你们三个意见统一，化神以下的修士你们全都可以调动。”

    “是。”三人齐齐点头。

    安忍满意地点了点头，“趁着今天典礼，你们都可以问一个问题，但有所问，知无不言。”

    徐大率先开口：“生死之后，是什么？”

    安忍打趣道：“你小子一上来就给我出难题啊，这个问题已经直指大道本源了。生死之后，哪儿有什么之后？生死之后，还是生死。生死不断，周而复始。你现在只看到了生是生，死是死。等你哪天看到了生是死，死是生，生死之道就算成了。再往上嘛，又回来了。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到那个时候，你就彻底悟透生死了。”

    徐大立刻陷入沉思，反复琢磨安忍的话。

    阴九瞳随后问道：“若世界合当空灭，我们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追求大道又有什么意义？”

    安忍抬起手，直接拍在阴九瞳光滑的脑袋上，“钻什么牛角尖，你注定要死，难道就不活了，难道就要立刻自尽？即便注定要死，即便什么也带不走，去感受去体验，认真过完这一生，做好力所能及的事，也就够了。一切皆空，生灭有道，顺其自然。”

    阴九瞳尴尬地挠了挠头，徐大则是在一旁捂嘴偷笑。

    鬼卿最后问道：“梦境能够成为现实吗？”

    安忍无奈扶额，“你们三个，一个比一个会问啊，净给我出难题。我且问你，之前那场争夺，够真实吗？若不是到争夺结束，你们怕是都以为其他人死了吧？”

    三人齐齐点头。

    安忍叹了一声，感慨莫名，“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真？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能给你创造一个足够真实的世界让你们沉浸其中，那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未必不是别人创造的，未必不是一场梦。如果你足够相信，那就不是一场空。”

    鬼卿怔怔出神，被这话不断冲击心神，直到徐大拉着自己起身，这才发现安忍已经消失不见。

    下山的路上，三人异常安静，都在回想安忍先前说的话。

    “宗主不是九大家族的人，他是谁家的姻亲？”鬼卿忽然问道。

    阴九瞳答道：“我家的，按辈分我得管他叫爷爷。”

    鬼卿莞尔，难怪安忍会拍阴九瞳的光头，原来是提点自家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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