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若干年后,如果让她来总结这一生做过最大的成就。
她或许会写扇了费利克斯一耳光
这可比考上清华北大的概率小多了,全球八十亿人,她恐怕是唯一一个打过他的。
夜深了,姜月迟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那种情绪是后知后觉的。
有激动,有恐惧,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手还在抖,她拿出手机给米兰达发了消息。
(学校里的那个米兰达)
她迫切的和她分享这一“好消息”,除了米兰达,她不知道该和谁去说。
美国是白天,所以她很快就等来了回应。
——天呐,你们玩SM?
——我真的太羡慕你了,Felix教授居然愿意当你的M,我感觉他连血管都是字母S的形状。
米兰达知道了她和费利克斯之间的关系。
姜月迟解释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他很过分,我们发生了争执,所以我才动手打了他。
或许是这条消息带给了她实在不小的冲击,米兰达的消息这次等了很久才回过来。
——OMG!!!!Alice......你令我刮目相看。你真的太酷了,我从前没有看出你有暴力倾向。你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一位温柔的中国女孩。要知道你动手的那个人是Felix教授,他没还手吗?看来他还是很绅士的,最起码不打女人。
没想到会被扣上一口暴力倾向的锅。
姜月迟发誓,这件事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费利克斯的错。即使她藏了点私心。
嗯.....她借着这一巴掌打出了自己对他的所有不满。当然了,那些不满是没办法全部包含在里面的。但就像米兰达说的那样,她打的不是别人,是费利克斯。
他可比一般人要可怕多了。她并不认为他是不打女人的绅士。
兴许当时只是暂时被她脸上的眼泪而弄得心软了。
——因为他说了很过分的话。米兰达,我是受害者。
米兰达安慰了她一番,并对此感到担忧。
她说:——我听过一些关于Felix教授的事情,总之......alice,尽快去和Felix教授道歉吧,求他原谅你,我希望你能平安。
不只是她一个人觉得费利克斯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东西。就连他曾经的学生也这么觉得。
姜月迟本来没那么怕,但看到这条信息后,她对死亡突然有了种实质感。
她被洋人杀了,来勾她魂的是扛着镰刀的死神还是牛头马面?
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她还是宁愿选后者,至少都是中国人,她会亲切一些。是老乡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听得懂方言。
至于费利克斯究竟是怎么想的,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她那一巴掌带了很多私人情绪在里面。
不过是刚好借着那个由头发泄了出去。
但她保证,她一开始没想过要扇他耳光,她哪来这个胆子。
她想的只是哭一哭,闹一闹,然后顺势和他掰了。
即使奶奶不会勉强她的任何决定,但费利克斯不可能为了她而去讨好一个老太太。
该死的,他曾经还说奶奶长得很干瘪,像大英博物馆里的木乃伊。
而且他太难搞定,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居然试图将费利克斯驯养成自己的小狗。
这太可笑,如果说给米兰达听,她一定会笑掉大牙,并补充一句:——Alice,你太天真了,Felix教授是dom中的dom,master中的master,他只可能将全世界的人都调教成他的Puppy。
米兰达对费利克斯的滤镜实在太深。
倒也不意外,毕竟是二十四岁就在华尔街出名的天才操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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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迟原本以为费利克斯至少会在一周后才来找她。
但她低估了他的行动力和执行力。
经过一晚上的静坐,他在次日给她发了信息。
因为删除加拉黑了他所有的账号,所以他用了其他号码。
——Alice,我们谈一谈。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她打算破罐子破摔,她实在厌烦这种感觉。
费利克斯说话总是很难听,像一把把利刃往她胸口上戳。
她再喜欢他的胸肌也接受不了。
无论是谁都好,那个想成为他情人的表妹,或是深爱继子的继母,虽然现在是前任继母了。
还有那些借着舞会偷偷往他外套口袋里塞房卡的金发美女。
她希望她们能想尽办法让费利克斯回美国。
——我不想和你谈,Felix教授,我们昨天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毕竟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bitch。你要和bitch谈什么呢,询问她多少钱一晚吗?
他直接回的语音。长达十几秒。
姜月迟还以为是死亡宣告,等了很久才敢点开。
哪怕看不见,也大概能猜到,他说这句话时眉头一定是拧着的。
“爱丽丝,我认为有些话应该当面说比较合适。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停止臆想,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他不论是说起中文还是英文,都是从容且优雅的,富有磁性的低音炮声线总是格外蛊人。再普通的一句话经由他说出来都像是在念着情诗。
可此时这番话却说的又快又急,甚至缺失单词以及语法错误。
但姜月迟能够听懂。
她不甘示弱地也回了一条语音过去:“但你就是这么想的!!!!你总是反复提起当初是我主动脱的裤子,说明你潜意识里认为我下贱!!费利克斯,你去找其他人吧,别来烦我了,拜托。”
消息发过去后十秒,或许是他听完了语音,这次他没有再给她任何回复,而是拨通了她的号码。
姜月迟情绪上头,她认为是她的委屈更多一点,即使挨打的是费利克斯。
无论会被沉海还是被墨西哥黑手党一枪爆头,有些话她还是要和他说清楚。
该死的费利克斯,嘴巴像是抹了砒霜一样。
他总是用言语来侮辱她。
姜月迟将房门反锁,窗帘拉上,然后才接通他的电话。
姑姑一早就带着奶奶去公园散步遛弯去了,但她还是担心她们会突然回来。
电话接通后,她的声音仍旧有些颤抖,她受够了自己情绪一激动就想哭的毛病。
“你还嫌昨天没有羞辱够吗?”
手机那端沉默一瞬,男声低沉沙哑,偶尔伴随几声隐忍克制的咳嗽:“是我将话说的过分了,我当时也是因为.....算了,爱丽丝,我马上就到。”
她听见了超跑引擎的低沉轰鸣声。
姜月迟沉默了很久,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他最好永远不要来找她。
但这一天迟早会来。
于是她点头:“OK”
费利克斯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那辆布加迪威龙毫无素质地停在小区楼下,姜月迟清楚地记得那里是禁停区域。
费利克斯真的毫无素质,他甚至都不担心会挡到别人。
她怀疑他其实是美利坚专门派过来残害他们国家的!该死的低级趣味!
好在寒冷的冬天很少有人出门,大家几乎都缩在有暖气的家里。
即使这样,那辆车型张扬的超跑仍旧不断吸引路人的驻足围观。
毕竟这种平价小区出现一辆宾利都是十分罕见的事情。
费利克斯站在楼下,能被她看到的地方。
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
那根烟还没抽上两口,姜月迟就下了楼。
老小区了,不论是什么都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破旧。
姜月迟将这些年在美国攒的钱拿去全款买了房,市中心的大平层,但她自己没住,租了出去。
这样每年光是房租就能收不少。
因为出门匆忙,外套是随便拿的。
一件浅驼色的牛角扣大衣,米白色的围巾绕了脖子两圈,最后在脖子前面交叉后打了个结。松软乌黑的长发则随意挽了挽,用鲨鱼夹固定。她不近视,黑色框架眼镜仅仅只是为了防电脑的辐射而佩戴的。
——她刚上完网课。
很简约很学生,也很乖的打扮。
所以在一身深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前,他们之间的地位和身份似乎显而易见。
谁是主宰者,谁是掌控者,不言而喻。
好像又回到了在美国的那段时间,他是地位尊贵的“master”,而是她是一名被他养着的华人女学生。
费利克斯叼着烟站在她面前,身后的香樟树叶子早就掉光了,给这冬日更添萧瑟。
她吸了吸鼻子:“有什么话说吧。”
费利克斯看了眼她有些泛红的眼睛,抽烟的动作顿了顿,他随手掐灭。
“先上车,外面冷。”
她向后退了一步,脚下是一双米白色的棉拖。
费利克斯低头看见她的拖鞋,眼眸微眯。
是有多着急,才会连鞋都忘了换。
他冷笑,烟蒂在他指尖捻了又捻:“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何必明知故问呢。
姜月迟下意识抿唇,这是她害怕时才会有的细微表情。
但她还是不肯露怯,强撑着。
即使“恐惧”两个字都写在她的脸上了,却还是故作云淡风轻:“我认为我没有理由再想见到您,Felix教授。关于昨天晚上那一巴掌,如果您想打回来,我不会还手。”
连称呼都变成了尊称,Felix教授?她曾经只爱在床上这么叫他。
红着脸:“Felix教授怎么C自己的学生,要是被学校知道会开除你吧。嗯......我会被拉去当证人吗。”
他伸手打她的屁股:“学生sao成这样,居然穿成这样勾引我,当然要让你长长教训。下次还敢不敢了,嗯?”
他果然还是更怀念在纽约的爱丽丝,比现在老实,比现在乖,也比现在更SAO。
费利克斯单手把玩起那只金属打火机,偶尔别开脸,轻轻咳嗽几声。
难怪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姜月迟想,或许她拿走他的外套的确起到了一个不错的诅咒作用。
该死的洋鬼子终于感冒了。
担心姑姑和奶奶回来,她忍不住出声催促:“Aaron先生,麻烦您快一点,我赶时间。”
她的称呼越变越生疏,费利克斯这头能够一口咬断她脖子的猛兽此时垂眸淡睨着她,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须臾,他轻声笑了,合上打火机:“可以,骨头变硬了,爱丽丝。”
这句不知是夸赞,还是暗讽的话。
“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点您应该明白吧。”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费利克斯下颚微抬,眼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淡声反问:“你是说,你单方面结束了你我之间的关系?”
“不是单方面。”她一字一句的提醒,“是我,甩了你。费利克斯,你被我甩了。”
“呵。”他轻笑,或许这的确是个非常不错的笑话,他的爱丽丝变幽默了,“你认为没有我的点头,你摆脱得了我?”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在威胁她,也在警告她。他想对她做什么,轻而易举。
或许的确是这样。
没错,就是这样。
从前在美国,费利克斯讨厌的衣服她没办法穿第二次,他占有欲强,她的所有电子设备都会被他检查,包括她的邮箱。
甚至连她和哪个男生单独吃了饭,在哪里吃的都知道。
无论怎样,只要费利克斯不点头,她没办法彻底从他身边离开。
诚如他所说,他就算结婚了,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来中国和她偷情。
即使她也结婚了。
不,费利克斯不可能让她结婚的。他变态的占有欲不可能让她属于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男人女人都一样。
他甚至不会选择沉海这种方式,而是直接一把火将他们烧死。
看他们在火海里求救惨叫,最后被烧成一副焦炭。
不能这样,姜月迟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唉,费利克斯什么都能猜到,他看人看事总是很准。
他太聪明了,他在死后一定会拥有和爱因斯坦相同的待遇。
他的大脑肯定会被拿去切片研究。
当然,那些胆敢拿走他大脑的人,他一定会变成恶鬼将他们弄死。
思来想去,她也只想到最愚蠢的一种办法。
——她开始嚎啕大哭,说既然这样,她宁愿去死也不要再和他维持这种关系了。
然后不管不顾地往马路上冲。
来来往往那么多车辆,这个路段连红绿灯都没有。
知道她没有这个胆子真的冲,只是为了做做样子,但费利克斯还是跟过去,把她拉回来:“Alice!!”
她疯狂挣扎:“你放开我!!”
他怒道:“Alice,Are you crazy!!??”
她仍旧不管不顾,像一头只知道往前冲的小马驹。
费利克斯脸色铁青,直接单手抱起她,将她扛在肩上,转身往回走。
姜月迟一直挣扎:“放我下去。”
他抬手,对着她的臀部猛地就是一巴掌,厉声道:“给我冷静一点!”
现在的他真的很daddy,不论是行为还是动作,亦或是说话的语气。
她明显被吓到,挣扎幅度变小。
费利克斯直接将她扛上了车。
他单手拉开车门,将她放上副驾驶。她眼睛哭的通红,还在那里不断抽泣。
费利克斯松手之后,停了片刻,然后问她:“弄疼了?”
她不说话,移开目光,宁愿看外面的草地也不肯看他。
他单膝蹲下,低头去检查她手腕上的伤,是刚才挣扎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
还好,不算严重,只是有些泛红,过不了几分钟就会消了。
“屁股也打疼了?待会我给你揉一揉,再热敷一下。”
姜月迟仍旧不说话。
沉默一直持续在二人中间。
老实讲,现在的费利克斯的确过于温柔和绅士。
他替她将安全带扣上:“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爱丽丝,我和你道歉,是我将话说得太过分了。分开的事情不要再提,我会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嗯,很罕见。他居然和自己道歉。
虽然仍旧高高在上。
她胆小又惜命,舌头上长了个水泡都会上网搜索半天舌癌的早期症状。
怎么可能真的去自杀。
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会害了无辜的司机的。
但她已经认清了,并且决定放弃。
费利克斯再喜欢她又能怎样呢。
就算他将他全部的男女之爱都给了她。爱情在他的生命之中只占据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分量。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事业永远是第一位。
即使来中国是为了找到欺骗自己偷溜回国的姜月迟,但她仍旧不是最重要的。他花费在事业上的时间远超过她。
Felix这个名字现在可不止出现在纽约的财经报道上,还有中国的财经版块,他永远是头版头条。
仅仅只是这个月,他就往返了四五个国家。
抽空还得去和姜月迟做-爱,一做就是一整夜,有时三天三夜不出门都是常态。
她怀疑他抽烟只是为了解乏,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他迟早猝死。
也不知道他的遗产会便宜了谁。
他肯定不会捐给那些慈善机构,他看到穷人只会想把他们无情碾死。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
毕竟他对纽约街头那些流浪汉非常厌恶。
因为他们很脏,像拥有人形的蛆虫。
既冷血,又冷漠的人。
姜月迟想,她果然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然迟早会和那些得罪背叛他的人同一个下场。
她虽然想过要将他变成自己的狗,但也有其他原因。
他太强大了,从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到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他的人生永远都在朝上走,从未有过任何低谷。
别人望尘莫及,姜月迟甚至需要用天文望远镜去看。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而她,只是一个贫穷家庭的平凡女孩,甚至还需要为了学费去和一个王八蛋睡觉。
她在他面前渺小到连只蚂蚁都不如。所以她希望费利克斯给她当狗,只是想要维持二者之间的平衡而已。
至于维持平衡的唯一方法。
除非他愿意心甘情愿的低她一等,听她的话。
但是结果并不好呢。甚至可以说毫无进展。
干脆就这样吧,姜月迟把心一横。。
车子行驶在路上,她确认周围没车之后,解开安全带,又去开窗。
费利克斯很快就反应过来,当时她的半个身子都已经从车窗探了过去。
——她想跳车。
嗯,是装的。
费利克斯眉头皱紧,单手控制方向盘,将她拉了回来。
他就近停好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冲她吼道:“你他妈疯了?!!姜月迟,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这和你装模作样往马路上冲不同!要是后面刚好来了一辆车,你最好祈祷你能死得快一点,而不是下半身在车里,上半身露着肠子趴在地上痛苦挣扎!!”
她嚎啕大哭:“我宁愿被车撞成两半也不要和你在同一辆车里!费利克斯,我说过的,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我宁愿去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费利克斯的暴怒转为沉默。
他面无表情,薄唇微微抿起,整个脸部肌肉似乎都绷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在不断用力。
现在的他明明不凶,但看上去就是莫名让人害怕。
很久之后,他恢复如常。
脸上的恼怒散去,然后归于平静。
他又想抽烟了,可伸手去拿中控上的烟盒,才发现里面已经一根不剩。
近来抽烟抽得凶,昨天尤其。
他抽了一晚上的烟,一个人坐在车里,从天黑坐到天亮。
他当然能看出姜月迟在想什么,她的大脑简单到像是左耳直接连通着右耳,里面是空的。
她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这是他唯一一次觉得棘手的时候。
爱丽丝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刺猬。
那一巴掌成为烧毁一切的导火索。她没什么胆子,对他更是自带一层坏人滤镜。
以往稍微吓一吓,闹再大的别扭也会乖乖听话,撅着屁股等他打。
可是现在,她似乎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冷静下来之后,费利克斯从西装前襟取出方帕为她擦眼泪。
他的确是个强大的引导者,迅速归于冷静,又去安抚她。
“深呼吸,爱丽丝,放松下来。”
她已经哭到快要缺氧,脸部涨红。
按照他的节奏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眼泪擦不完一样,越流越多,他干脆将那张被打湿的手帕扔在一旁。
把她抱在怀里,重复问了一遍她刚才说过的话,似乎是在确认:“宁愿死也不想再和我在一起?”
她点头:“嗯。”
他轻轻笑着,但眼里绝无半点笑意:“想好了?”
她仍旧点头:“嗯。”
“不会后悔?”
她这次倒是摇了头:“不会。”
费利克斯沉默地看了她很久,像是希望从这张脸上看出一些撒谎的痕迹来。
是她演技变得更精湛了,还是自己的判断力变弱了。
他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他当然知道原因。
其实并不是完全无解,只要他点头,说一句我愿意给你当狗。
车内很安静,费利克斯没有听电台的习惯。车窗都关死了,并上了锁。
防止她继续刚才那些愚蠢的行为。
里面的车载熏香味道很熟悉,和费利克斯身上常年存在的熏香是同一味道。
在美国的时候,她曾经在一个葬礼上闻过类似的。
像教堂的味道。
她好像陪费利克斯参加过很多次葬礼。
他不想去却又不得不去,悼念的时候总是很敷衍。
结束之后就带着她去楼上做。
她心虚,看着窗台玻璃外前来参加葬礼的客人。手撑在上面,替他感到良心不安。
“这种做法对死者不尊重。”
他不以为意的笑声从她身后传来,咬她的脖子;“有什么不尊重的,葬礼已经结束了。我是在我自己的房间。他应该感谢我,在他死后还让他看了这么活色生香的场面。”
好吧,她多虑了,他根本没有良心,
他连他的长辈都不尊重,该死,她居然认为他会乖乖听自己的话。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费利克斯什么也没说,他直接调转车头,无视这里不能调头的交通规则。
“我送你回家。”他的语气很平静,“爱丽丝,选择是你自己做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从今天起我会如你所愿,删去所有联系方式,不再找你。同样的,我们不会有任何关系。”
车很快就停在了她家的小区楼下。
她听见自己身侧的车锁打开的声音。
以及费利克斯平淡到可谓毫无波动的语气。
夜色中,他的侧脸冷的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
“再见,希望你能找到合心意的狗,我亲爱的爱丽丝。”
她吞下有些复杂的情绪,想了想,还是轻声道了声谢。
虽然他的话有些难听,但姑且算是在祝福吧。
“也祝愿您身体健康,Felix教授。”
超跑没有丝毫缓冲,直接提速开走。
她看着那辆车很快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猜想他一定是将油门踩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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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他所说,那天之后他们的确没了任何关系。
有关他的事情只是偶尔能从新闻上看到。
他在国内没有露过脸,那些报道用的照片还是那张黑色剪影。
他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崇拜者和追求者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大胆些的超模主动在公开平台向他示爱。
当然,这番高调示爱并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同样的,姜月迟也拥有了自己的完整人生。
自从离开费利克斯之后,她的桃花也迅速旺了起来。
她自身就十分优秀。
性格温柔,脾气好,无论对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且有耐心。做事认真负责。
长得还漂亮。
前几天有个小学弟和她表白,结结巴巴地递出情书,还有那捧玫瑰花。
她轻声婉拒了,说她暂时还没有恋爱的打算,想先专心完成学业。
学弟红着眼睛离开,她突然有了一种负罪感。
很遗憾呢,年下不在她的审美当中。她喜欢爹系年上,最好是强势的,拥有可以主导一切的绝对掌控力,并且还得听她的话。
只是同时满足这几点的实在太难找了。
但没关系,她还年轻,当下最重要的也不是爱情,而是她的学习,以及奶奶。
办公室最近的气氛很是低迷,这一切的来源都是整日提不起郁郁寡欢的刘总。
据说最大的金主断了投资,连电话也懒得接了,今天再打,发现号码被拉黑。
师姐硬拉着她讲,她不想听也得听。
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给刘总公司带来投资的是费利克斯,姜月迟早就注意到了,他每次看刘总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条狗。
上次他还拿着刘总熬了几个月写出的方案笑着问他:“这是令郎幼儿园布置的家庭作业?不错,感觉像是小学生的水平。”
......
她坚信,他同意给刘总投资就是为了方便随时随地来办公室给她找不痛快。
失去了唯一目的,他自然不会继续往里投钱。
至于他留的那个号码,很有可能是他某个无辜下属的。总之不会是他自己的私人号。
年虽然过去了,但年味还没散。
姜月迟找了个固定的工作,那就是给顾叔叔当私人翻译。
他的公司原本是有翻译部的,先前因为职位调动和外界因素才在师姐的引荐下临时让她去了一天。
或许是看她认真刻苦,又从师姐那里得知她无父无母,从小跟着奶奶长大,便心软开了高薪,让她给自己当私人翻译。
姜月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非常感激他。
今天本来都要睡下了,毕竟十二点了,但临时接到电话。
是顾叔叔打来的,询问她睡了没有,现在有没有时间。
姜月迟说没睡,有时间的。
她起床将衣服穿好,又喝了杯咖啡强制将大脑开机。
手机收到了顾叔叔通过短信发来的地址。
屠浮宫三十二号,晋洲俱乐部。
A城最大的顶级私人会所。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和价格成正比的是,这里的服务和私密性非常好。时常被当成谈论正事的最佳场所。
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在前面带路,一路直行,然后搭乘电梯去了顶层。
如果说晋洲俱乐部是从有钱人中筛选出更有钱的,那么顶层则是经过层层过滤,唯独剩下身处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批。
十分典型的中式装修。
门打开后,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这里居然是高尔夫球场,人工铺盖的草坪,有人正握着高尔夫球杆,她进门时一眼就能看见。
只是一个背影。但仍旧能看出身量很高。
量身裁剪的西装马甲和衬衫完美勾勒出他精悍健壮的身材。
发色是银灰。但又不是普通的银灰,而是银灰发色中掺了点黑。
他抬手挥杆,高尔夫球在空中打出漂亮的曲线,一杆进洞。
能感受到在那个瞬间,手臂肌肉因为发力而绷紧。
她倒是没有改掉她的坏习惯,看到身材好的男人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姜月迟收回视线去了一旁的休息区。
平时运筹帷幄的顾叔叔罕见的有些局促,此时坐在那里,而他面前则是一位异国感很重的男人。
一看就是纯种外国人,没有半点被亚洲血液稀释过的痕迹。
虽然还有其他人在,但显然,这位才是今天的重点。
姜月迟喊了声顾叔叔。看到她来了,顾衡明显松了口气,他拉开身旁的椅子让姜月迟坐。
他为难道:“这两位是从波士顿来的,好像不懂中文,我就会一点最简单的,我说的他们听不懂,他们说的我也听不懂。”
姜月迟微微一愣,两位?
她用目光扫了眼四周,没能看到第二位拥有立体骨相的外国人。
莫非是华裔?
短暂的念头才刚升起,那位正在打高尔夫的男人随手将球杆扔给了一旁的球童,转身过来。
他单手摘了手套,脚步从容。额发只是被他用手随意地抓了抓,拥有绝对冷感的立体眉骨与额头被微微遮住。但那双深蓝眼眸仍旧没什么情绪。
这让他的整张脸看上去并没有柔和多少。
姜月迟愣在原地,但后者的目光仅仅和她对视了零点零一秒
很快便挪开了。
似乎那只是不经意地扫过,她侥幸获得了他的片刻注视。
姜月迟心想,他好像并不惊讶她的出现。
外国男人笑着拍手鼓掌:“Felix,是我技不如人。我在南部的那栋别墅,我会办理产权转让。”
费利克斯拉开椅子落座,不屑一顾的轻声嗤笑:“那种到处都是你精-液的房子,还是留给你那些没能成功受孕的孩子当坟场吧。”
对方耸肩:“行吧,看来我只能继续壮大它们了。”
顾总侧过头轻声去问姜月迟:“他们说的什么?”
姜月迟有些卡壳,嗯......这种对话她应该完整地翻译出来吗?
还是算了,顾叔叔一看就是那种传统正直的中国人,于是她大概简略成:“他们好像在打赌,不过赌局应该已经结束了。”
她的声音不大,一如既往的温柔轻慢。
费利克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余光似乎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应该是错觉。
因为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盯着面前的屏幕在看球赛。坐姿慵懒地靠着沙发椅背,长腿交叠。
最近刚好是世界杯。
不怪顾叔叔叫她过来,这两人的对话全程都是英文,半句中文都没说过。
这场谈话因为姜月迟的到来才得以进行下去,但全程都是那位名叫Brian的男子在和她交谈。
费利克斯专心看着球赛,一整瓶葡萄酒都快被他喝完了。
等在一旁的服务员很有眼力见,酒杯一空立马上前,旋转酒瓶倒上半杯。
深红色的液体就像人类的鲜血一般。
Brian提出的合作条件有些刁钻,顾叔叔每一次的回答都需要深思熟虑许久,大约是在权衡利弊。
所以这段沉默的空档,Brian也充分利用了,和她进行搭讪。
他单手解开衬衫的领扣,领口微敞。
饱满的胸肌,露出隐约可见的线条来。他甚至还低下身子和她说话:“爱丽丝小姐,或许这么说你会认为我虚伪,但的确,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中国女孩。”
她沉默一瞬,不太适应这个距离。她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双手捧着他的胸肌过来给她喂奶了。
还真是慷慨呢。
虽然她喜欢胸肌,但不代表谁的都会喜欢,也不代表她会随意亲吻别人的nipple。
她抗拒地往后退了退,但还是出于礼貌道了声谢:“谢谢,您也是我见过最帅的美国男人。”
呵。一阵不轻不重的嘲笑从身侧传来,不知是因为进球失败而笑,还是因为她的这番话。
做为第一个被她用这句话形容过的男人,费利克斯似乎的确具有嘲笑她的资格。
姜月迟并不觉得尴尬。
本来就是用来敷衍别人的。之前敷衍费利克斯,现在敷衍这位。
如果有必要的话,未来应该还会敷衍更多的人。
不过Brian的确长得很帅,至少在她这种不太吃外国长相的审美中来看,他也是帅的。
胸肌看上去也不错。
当然,前提是他最好离费利克斯远一点。
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被他衬托的暗淡无光。
中途姜月迟和费利克斯一前一后地开门出去。但她并不知道,因为是她先出去,几分钟后,费利克斯才出去。
姜月迟是去洗手间,费利克斯则是去换衣服。
服务员倒酒的时候手没拿稳,葡萄酒泼了他一身。
隔壁的套房里,他刚将弄脏的衣服脱下,洗手间内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对于房内还有第二个人存在,他显得无动于衷。
从衣柜中将更换的衬衫取出,一侧洗手间的门打开了。
出来的是个女人。
穿着浅棕色风衣,修身针织衫和牛仔微喇裤,裸色漆皮细高跟。清纯的黑长直不知何时变成了大波浪,兴许是为了让自己不再像个稚嫩的学生。
但站在费利克斯面前,她所努力营造出的成熟知性顷刻间又被打回原型。他过强的气场又将她衬托回了那个青涩稚嫩的女学生。
比起她的愣怔,费利克斯显得无动于衷,他将衬衫穿上。姜月迟清楚的看见他饱满结实的胸肌上,左胸口似乎纹了一只小月亮
很小很小的一个。
一轮弯月,头尾都很尖细,似乎要穿透他的皮肤进入他的心脏。
她移开视线,对于他们出现在同一个休息室有些困惑:“你怎么在这?”
衬衫扣子依次扣好,他又去拿领带,看都没看她一眼,淡声提醒:“这是我的专属休息室。”
“额......抱歉,我看门开着,以为......”
他熟练地打好领带,单手佩戴上袖扣。不再开口。
显然对他来说,姜月迟的身份不配与他进行交谈。
姜月迟识趣地准备绕过他离开。
但想了想,她还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鞋尖朝向他,言语客气:“顾叔叔是个很好的人,我希望你们不要......太为难他。”
她现在还记得顾叔叔那副局促的样子。
明明会说中文。
姜月迟不忍心去回想,年过半百的长辈,因为事业繁忙加上各种压力,头发近乎白了一半。
却要被几个地位比他高的小辈给无视轻看。
费利克斯穿上西装外套,黑色的一整套。
上身后,清冷禁欲的气质油然而生。
他无动于衷地垂眸:“这是命令?”
姜月迟摇头:“不是的,费利克斯,是请求。”
他很轻的一声笑。将上位者的傲慢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还以为是你舍不得我,故意走错房间,故意找借口和我搭话。”
或许这的确是之前的她会做的事,但现在不同了。
她告诉他:“从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在我这里彻底翻了篇。费利克斯,你不用担心我会纠缠你,我最近认识了一位不错的异性,相亲认识的,他是公务员,奶奶很喜欢他。”
他的动作停顿片刻,很快便恢复如常。
穿戴整齐地单手揣兜,背靠岛台站着。毫不留情的嘲讽:“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找了个不如我的废物,还是希望我到时候能多给你封些礼金?”
“我只是想让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费利克斯,我本来就不喜欢你。”
他面无表情:“是吗。”
她点头,要说的话说完了,她拉开门准备出去。
但在她开门的瞬间,他抬手将那扇门给关上。
低头看她,蓝眼睛深邃,语气婉转地表达遗憾:“爱丽丝,我以为你离开我了会向前看,会如你所说的那样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想不到你还是改不掉你的坏毛病,热衷于在垃圾堆里捡废品。以及这双眼睛还是离不开男人的裤-裆和胸口。”
她想,他还学会了延迟问罪。
“是Brian先生主动解开扣子凑到我面前的。另外,刚才也是你主动脱的上衣。”她陈述。
“哦,是吗。”他的眼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脱了你就得看?路过成人用品店你是不是还得进去试试里面的按-摩-棒?”
姜月迟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发疯。
“我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Felix,我的生活中有很多比性-爱更重要的事情。”她冷静的回怼,同时又开口,“反而是你,还是不懂得尊重别人。”
他的手从门上离开,点燃雪茄,不为所动的轻笑:“尊重?我说了,这两个字已经和胎盘一起被扔了。”
他果然还是这么令人生厌。
她反唇相讥:“接生护士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没有把你和胎盘一起扔了。”
“那还真是遗憾,我虽然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但如果你想要,我随时都能让人查到,需要我给你吗。这样你就可以找到她,用枪抵着她的太阳穴质问她,二十八年前为什么扔错了胎盘。”
姜月迟其实已经不怎么怕他了,顶多是忌惮。
忌惮他的权力,忌惮他恶劣的本性。
但她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兴许这就叫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虽然她并不认为费利克斯有多宠她,总之,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费利克斯,原来你二十八岁了,这是比胎盘更遗憾的事情。我的相亲对象才二十四,他比你年轻。”
他的眼神暗下去,唇角却在笑;“是吗,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啊,他只在这个世界上当了二十四年的废物,而你,成功发现了这个废物。”
“......”
其实这次相亲并没有成功。
姜月迟只是被迫去走个过场,吃了顿饭而已。
他太瘦了,高高瘦瘦。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但他有点像广州塔上的避雷针。
“没关系。虽然我曾经爱慕虚荣,但现在不同了,爱抵千金,我愿意和他一起努力。”
-
另一边。
顾叔叔见姜月迟去了这么久,担心她出意外。
他去和Brian表达歉意,用自己不算熟练的英文勉强表达出大致意思:“小姑娘去了这么久,手机也没带,我去看看。”
Brian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冷静点,在这种地方男女之间来个浪漫邂逅再正常不过,兴许他们现在已经在某个地方做上爱了。”
当然,爱没做上,巴掌倒是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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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利克斯忍无可忍地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她实在过于聒噪,也过于不安分。
反复在他这儿探着底线,然后不停地触碰底线。
知道他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所以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说了一遍。
翅膀硬了,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依附于他来存活。
也不用张开腿喊他daddy。更不用撅着屁股等他来打。
他不去找她,她就永远不来找他。
费利克斯吻的又狠又急,愤怒和其他意味不明的情绪整个将他淹没。
他恨不得直接将她剖开吃了。
他一边吃她的嘴唇吃她的舌头,一边扯烂自己的衬衫,带着她的手去抚摸胸口处的纹身。
那是峨眉月。她出生那天刚好就是峨眉月。
即使是单方面的求和也是高傲的。感受不到来自于他的半点卑微,高高在上的更像是施舍。
姜月迟甚至觉得,或许在他看来,自己应该感恩戴德地给他磕两个头,再主动抱着双腿打开。
所以当他拉开她的牛仔裤拉链打算给她口的时候,姜月迟抬脚踹开了他,并哭哭啼啼地给了他一巴掌。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这是猥亵!死洋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