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村子里边,还是有几户人家在自家屋檐或是院墙上养着几群蜜蜂的。
这个时节,山里人的话题多是关于蜜蜂的。
谁家又来了一群蜂,谁家又分出了几群。
尤其是喜欢蜜蜂的人凑在一起,那更不得了,蜜蜂抖条腿,都能说得津津有味。
得到蜂群眷恋的人家自是说得眉飞色舞,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仿佛生活一下子充满了希望,一切都光亮起来了。
而那些没有蜂群眷顾的人家自是神情安然,仿佛生活中有什么不幸就要降临,然而也并没有完全心灰意冷,他们默默地收拾好自家的蜂桶静静等待着。
说不定哪一天蜜蜂就会来了呢?
就这样想着、盼着,日子便悄悄溜走。
有不少人到盘龙湾来过,一些是抽空来看看圆圆滚滚,一些是来找陈子谦商量事情,陈安屋子后的石崖上,在盖房子的时候,就几乎都知道他让石匠在上面凿了不少石头窟窿用来养蜂,早传得全村人都知道了。
现在短短数天的时间来了那么多群蜜蜂,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村子里有不会摆弄蜜蜂的人家,在发现有蜜蜂光临的时候,就会托话让陈安去收。
好歹陈子谦也是个队长,有点好处,还是有不少人会想着他。
石崖上的蜂群,就有三群是村里人看到落在树上让陈安收回去养着的。
苏同远找来,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上一次打黑娃子,吴巧花的贪心,多少让陈安有些不爽,哪怕想要沾一沾苏同远的运气,也多少有些三心二意。
“兄弟伙,上次打熊的事情不好意思,你晓得我老妈这个人的德性,她就是撅嘴骡子卖個驴价钱——吃亏就吃在那张嘴上,莫跟她一般见识。
我老妈也是想着,看能不能多攒点钱,给我也找个媳妇。还有我也是,存了些私心,事情做得不够敞亮……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计较了!
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在你面前耍心眼,不然我生儿子没鸡儿……”
苏同远一通话,把陈安给一下子说笑了。
尤其是在说吴巧花是撅嘴骡子的时候。
不过话说回来,形容得挺贴切,吴巧花确实占强在那张嘴上,但也因为那张嘴,让人很不待见。
当然,私心嘛,谁都有,能理解!
只是时机场合不对,说出来做出来,就难以让人接受了。
他笑了笑:“生儿子没鸡儿,那不就是个女娃儿蛮,比男娃儿稀罕,你倒想得美……算了,我不是那种揪着过去不放的人,以后不要提这种事情了。到屋里喝茶,你吃过饭没有?”
苏同远挠挠头,干笑道:“呃……还没有,我刚从山上回来就赶来找你了。”
“正好,跟我们一起吃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说那些……未必伱在我这里吃上一顿饭,还能把我吃穷了不成?”
陈安关了院门,领着苏同远进入自家餐厅,拖了椅子安排他坐下,亲自给他添了饭,拿了筷子。
一家子挺热情,招呼苏同远吃饭、夹菜。
“你跟我说在山里遇到了仓蜂,晓得啥子是仓蜂不?”陈安问道。
“不信嗦,真没有豁你,我是在山里的老屋子里边,一个放在墙脚的仓柜里面看到的,我还掀开侧边木板看了一下,有那么大一坨……”
苏同远放下碗筷,双手比了簸箕那么大一个圈:“最长那张蜂脾,怕是有六七十公分……”
“这么大?”耿玉莲听得惊讶。
陈子谦也跟着说道:“有那么大的蜂脾?不可能哦?我活了一辈子,也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有那么大的蜂群,要按照你这说法,怕是单单是蜂,都能装上一背篼。”
“真没有骗你们……”
苏同远想了想:“那些蜂虽然没有完全护住蜂脾,但是我觉得,装一背篼的蜂,应该没得问题,不晓得有没有蜜,要是有蜜,估计也能割出不少来。”
陈安听他这么说,心里反倒信了七八分。
他是见过仓蜂的,也听人说起过不少。
仓蜂实际上就是土蜂,并不是特定的蜂种,而是泛指将蜂巢筑在谷仓中的蜜蜂,是非常优良的蜂种。
最显著的特征是维持强群而不起分蜂热,原因很有可能是仓蜂的主操空间非常大,蜂群必须靠自身力量来维止蜂巢的小环境,最终迫使蜂群为了能生存下去不得不放弃分蜂。
而一般的土蜂,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每年的分蜂,强群在分蜂过后变成弱群,容易遭到病虫害的问题。
当然了,一般的土蜂放在谷仓等大空间中饲养,也能发展成群势强大且不起分蜂热的仓蜂。
既然苏同远说那群蜂是在仓柜中发现的,又说得那么大,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只是觉得,这家伙说得太夸张了些。
但也正是因此,他特别想去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收回来以后,会非常不得了。
这样的一群仓蜂,能顶上普通蜂群三四群。
正如苏同远所说,如果有蜜,不说之前留存下来的蜂蜜,就今年从油菜花开始,到各种山花开放这个时段,也能采集不少蜂蜜出来。
正好,家里养着两只国宝,兑瓶瓶奶的时候,蜂蜜消耗了不少,也该补充补充了。
“你说的老房子是在哪里?”
山里的人家,在早年间,住的比较分散,也就是解放后,组建生产队,住得比较远的,渐渐地搬到了一起。也就在山里留下一些废弃老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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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人家遭灾,比如野兽侵袭,或是遭了土匪后,废弃掉的。
这样的地方,陈安在山里见过好几处。
“在北边,往阴地沟出去还要走上几里地,我也叫不上名字……我明天亲自领你过去!”苏同远说不清楚。
陈安细细想了想,往阴地沟出去,他也没见过有什么废弃的老房子。
跟着李豆花学打猎学了一年时间,他自己也在山里面转悠了不少时间,但不得不承认,山里沟壑纵横,山峰林立,很多地方是他根本没有到过的。
有这样的地方也不奇怪,虽然距离隔得有点远,为了一群仓蜂和蜂蜜,跑上一趟也值得。
陈安当即点头说道:“要得,明天早上我到皂角树场子上找你!”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山里转迈?怕是弄到不少好东西了!”
“就我那点水平,能弄到啥子嘛,也就是刨到几只竹溜子,放夹子夹了几只野兔,套了几只野鸡,还挖到只猪獾。野猪也遇到过两次,不过不敢打。
前天还差点被一只刚领了崽子的母野猪咬,要不是有条河,我跳到里面游到对岸,怕是会被它咬死在山里面,太凶了!”
苏同远心有余悸地说。
“是到山里野猪生崽的季节了,一窝八九只……护崽的母野猪比公猪还猛,是要小心点!”
陈安笑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简单聊了几句,苏同远想趁着天还没黑,忙着回去了。
“宝儿,到楼上拿一百块钱下来给远哥!”
陈安怀疑,这货专门跑来一趟,除了说蜜蜂的事情,估计是兜里边没钱了。
他可没忘记上次猎杀黑娃子以后,答应给苏同远的一百块钱。
苏同远不说出口,不代表陈安猜不到。
冯丽荣上楼,很快拿了十张大团结下来。
陈安接过来,当着苏同远的面点了一遍才交给他。
“那么急干啥子,啥子时候给我都一样,我又不急着用……”
苏同远一边说着,一边却“耿直”地伸手将钱接了过去,这言行,足以证明陈安的猜测。
“回去的时候,记得给嬢嬢说一声哈,不要闷头用掉都不说,我怕嬢嬢找上门来!”陈安直言叮嘱。
现在不知道,换作之前,这货身上有多少钱就会用掉多少,是个装不住钱的人。
“放心,我会说!”苏同远说完,转身出门。
陈安跟着送了出去,等他走远后,回来又跟自家妈老汉打了招呼,让他们上工遇到吴巧花的时候,把这事儿给说一说,以防万一。
随后,他叫上陈子谦帮忙,挤了羊奶兑着奶粉、蜂蜜,分装在两个奶瓶中,到院门口冲着对面竹林喊道:“圆圆、滚滚,回来吃莽莽咯……”
这两个小东西,在竹林里去得越来越远了。
他连喊了好几遍,又等了一阵,才见两个小东西虎窜着从大村子方向的竹林深处跑出来。
一路嘤嘤叫着,进入院子后,陈安把院门关上。
有奶瓶在手,两个小东西也步步紧跟,他到了屋前的山石边站定,等它们靠过来的时候,将奶瓶塞到它们面前,各自靠着山石斜躺着,抱着奶瓶喝得好看。
趁着这个时机,陈安检查了它们的身体,看看在外面晃荡了一天,有没有受伤,也顺便拿来潘石玉留下的表格,做了一些记录。
在它们吃饱喝足以后,陈安逗着它们玩了一会儿,两个小东西晃晃悠悠地甩着脑袋,扭着屁股,去了仓房里面,各自钻进一个竹筐里睡着,又少不了为了争抢竹框,打闹一番,最终以滚滚缩另一边的墙角告终。
到了现在,它依然不是圆圆的对手,只有被欺负的份。
每每得逞地躺在竹框里,圆圆总会昂着脑袋,发出咩咩的愉悦叫声,微微晃动脑袋,一副吃了毒蘑菇的德性,很是得意。
“滚滚长大了,绝对是个耙耳朵!”冯丽荣看着两只熊猫的样子,点评了一句。
在她心里,还是认定滚滚是公的,圆圆是母的。
陈安不由在想,难道蜀地的母熊猫,也跟蜀地的女娃儿一样,都是辣妹?
如果圆圆真是母的,这性子是真像,平时看着静雅,骨子里却藏着一股子凶悍。
要去山里收蜂,路程挺远,陈安起得很早,带了背篼和装蜂蜜的罐子,提了猎枪,带上六条猎狗,赶往大村子。
他尝试着让两只东川猎犬多跑跑,算是开始了狩猎前期的训练。
至于其它指令,陈安平日里没少折腾它们,已经都能听懂了。
到大村子汇合等着的苏同远,两人一起往山里走。
翻山越岭,穿林过苟,一走就走了两个小时,正如苏同远所说,在一个山湾湾里,他看到了一座废弃不少年头的老屋子,确实是陈安不曾到过的地方。
而且,周边也没什么山道路径,似乎也很少有人到过这里。
仿佛梁柱早已经腐朽成泥,瓦片上,落了厚厚一层腐叶,又长有草木木,残存的土墙还有两米高那么一截支棱着,掩藏在灌木杂草之中。
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是个老屋基,周边还有几处残垣,看样子,当初有几户人家在这里居住过。
这其中生长出的树木,大的都已经有人合抱那么粗了,估摸着也是三四十年前留下来的。
准确来说,这里在米仓山中,已经属于是陕西地界。
就在一堵残墙根脚,斜塌下来的椽子瓦片盖着的下面,有一个朽烂的木头大谷仓,蜜蜂正扯成线地起起落落。
陈安凑在谷仓缝隙处往里面看,确实被震惊了一下。
这一次,苏同远没有撒谎,里面确实是一群陈安一辈子从没见过的巨大蜜蜂蜂巢,堪称绝无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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