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镇北,群山坐落,隐于夜幕之中。
“涂飞遭遇意外……”
某座荒山石窟之中,烛火摇曳,在石壁上倒映出一道瘦削如柴的枯槁身影。
垂坐闭关的重雾道人,皱起眉头。
“熊明,虎九,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复命?”
重雾噔地站起身子,神情冰冷地望向面前悬浮的青铜镜。
阴山的驭灵之术,以上驭下,可以驾驭大量低阶生灵,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需要尊主舍出本命器物,充当上下神魂相连的桥梁。
这枚铜镜,便是重雾道人掌控驾驭那几尊化形妖物的“本命法器”。
此刻重雾伸手按住镜面。
一片死寂。
镜中神魂已是尽数散去,触感如冰般刺骨。
“我麾下的那些‘大妖’,全都被斩杀了?!”
重雾额头渗出汗水,玉珠镇地带很是偏僻,自从北境元气枯竭,大褚皇室召回镇守使后,嘉永关一带便成了无人问津的荒芜地界,他在此地盘踞多日,也没见到一位修行者的身影。
所以他才会选择这种鬼地方定居。
大多数时间,他都栖身山岭之中,只有炼制法阵,器具缺少材料之时……才会派遣麾下妖灵,外出搜刮,收集。
怕的就是遇到这种情况!
阴山邪修,向来见不得人,豢养妖物,更是违背大褚律令。
感应到麾下妖魂的消散之后,重雾没有丝毫犹豫,收回铜镜,转身就走!
逃!必须逃!
虽然他的驭灵之术,修行境界并不高,无法窥伺到妖灵死前的记忆画面,但如此短的时间,自己麾下化形全被斩杀……显然是来者不善!
便在这时,一道淡淡嘲讽之音,自石窟外响起。
“这时候想走,有些太晚了吧?”
重雾面色骤变。
石窟之前,不知何时多出一道撑着油纸伞的颀长身影。
重雾死死盯着面前的身影,油纸伞压得很低,他看不清对方面容,更诡异的是……他感应不到对方身体里的元气流动。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对方没有修行,毫无境界,只是一介凡俗。
但很明显是二,对方的境界高出自己太多,自己无法感应。
“阁下……何方神圣?”
重雾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背靠石窟壁面,这身影给他极大的压迫感,以至于开口说话,都变得十分困难。
“呵。”
谢玄衣嗤笑一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知道为何面前这个阴山邪修,如此惊慌恐惧……修行者之间,除非实力差距过大,否则都可以感受到彼此元力之间的流动,放在十年前,这家伙自然感受不到自己的元力。
不过现在,倒是另外一种情况。
从棺里爬出来,谢玄衣便感到了不对……
自己身体里,没有一丁点元力,空空荡荡。
他迎来了新生,各种意义上的“新生”,除却脑海中零零散散逐渐聚拢的这一点记忆,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不过。
有这一点记忆,便已足够。
只要握住剑,他便还是那个纵横天下,捭阖无敌的谢玄衣。
啪的一声。
谢玄衣向前踏了一步,收伞横切。
石窟之内,摇曳烛火,一瞬间齐齐熄灭!
一缕雪白气劲喷薄而出,瞬间贯穿重雾道人的肩头,这一剑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重雾道人整个人如遭雷击,后背重重砸在石壁之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痛苦哀嚎之声灌满石窟!
但下一刻,面容凄厉的重雾,五指如钩,从腰囊之中,拽出一枚看似小巧玲珑的四方印玺,拼尽全力将其砸出!
这枚法印迎风暴涨,几乎将整座石窟填满!
谢玄衣面色毫无波动,重新撑伞,身子后仰,整个人宛如一根草叶,轻飘飘向后掠去,但双脚始终粘在地面之上。
那法印速度极快,只可惜始终差之一线,谢玄衣看似“缓慢”的后掠,偏偏只比快速涨大的法印快上那么一点点。
最终法印炸开,整座石窟被炸得四分五裂!
谢玄衣飘然落在一片野草石堆之中,眯起双眼。
百丈之外,荒山另外一边,重雾道人化为一缕血光,向着远处掠去。
……
……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一道染血身影,十分狼狈地逃窜在山岭之间。
“我,逃掉了么?”
重雾道人不断回头,望向后方,他已经将自己的神魂感应范围放到了最大,可是感应不到元气,也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只能用这种最低级的办法,来确保自身“安全”。
“你,逃得了么?”
一道熟悉声音在耳旁响起。
重雾道人浑身一个冷颤,他扭头望向身旁另外一个方向,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那道身影。
数丈之外。
那缕犹如鬼魅的白衣,撑着纸伞,面向与自己相反,倒退着后掠,偏偏与自己保持着平行。
这是什么时候追上的?
“阁下到底要做什么?!”
重雾道人眼瞳之中满是血丝,他声音已经有了哀求之意:“我可以把身上宝物都交出来,此生此世不踏足玉珠镇,嘉永关!”
谢玄衣摇了摇头。
他笑眯眯问道:“我且问你,你刚刚用的,可是阴山内门弟子才能修行的‘阴魂印’?”
重雾道人怔了一息。
谢玄衣微笑问道:“重雾道友,尊师名讳?”
重雾道人连忙高声道:“我师从‘金渊真人’,师祖乃是阴山三圣之一的‘白鬼’!”
“好。”
谢玄衣面色和蔼地点头:“算你运气不错。”
难道是同道中人?
好好好……重雾道人大喜过望,刚想说些什么。
但下一刻他就觉察到了不对,空气之中弥漫的杀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郁!
谢玄衣依旧是微笑开口。
用最轻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四境之中,我最痛恨的宗门,便是阴山。”
“而阴山里面……我最憎恶的家伙,便是白鬼。”
重雾道人满脸错愕:“???”
下一刹,一缕剑气,自伞剑中迸发!
山岭上空,一声哀嚎。
一条手臂,就这么爆裂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