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内心里把VV骂了37遍。

    一个箭步直接弹起身！

    说好的机器人三定律呢？

    这不违背第一原则了吗？坑害主人？

    还好……

    自己一直都有穿睡衣的习惯。

    吱呀——

    基地宿舍的房门顺着惯性缓缓打开。

    走廊里的灯光，先是透过门缝射进来一条线，然后随着门缝的扩大，变成一个长条、一个光亮的长方形、一個少女穿着睡裙的影子。

    “诶……”

    楚安晴右手抓着睡裙领口，大眼睛快速眨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她她只是想着给林弦学长打个招呼而已……

    可怎么！

    林弦学长直接就邀请自己进去聊天！

    而且还把房门给打开了！

    这……

    这这这！

    “今天月光好像不错。”

    林弦率先转移话题，想着说两人出去转转。

    这孤男寡女的，还是航天员训练基地，怎么也不合适大晚上在屋子里聊天啊！

    他指着窗外，想寻找月亮的位置。

    却发现……乌云弥补，把月亮遮的死死的：

    “我是说，刚才的月光很不错，但很可惜，现在被乌云挡住了，不知道你刚才注意到了没有。”

    真是该死。

    今天这月亮也不配合自己。

    “我，我没有啦……”

    楚安晴抓抓头发笑了笑：

    “我刚才也是睡不着，怎么睡都睡不着，就去模拟舱训练室里又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在回来宿舍的路上……就听见你在里面打电话，想着给你打个招呼来着……”

    空气。

    突然有些尴尬。

    楚安晴站在门口，松开紧捏领口的右手，怯怯指着宿舍里的茶几：

    “那个……我能进去吗？”

    林弦无奈。

    点了点头：

    “……嗯”

    他走到门前，将宿舍门完全拉开，然后把灯打开，伸手邀请：

    “请进。”

    “打……打扰了！”

    楚安晴有些拘谨，小碎步走进来，平移到茶几前。

    笔直坐下，挺直背，坐的笔直。

    砰。

    林弦把房门关上，扭过头：

    “要喝点什么？”

    “水！水就好！”楚安晴感觉自己声调有点高，不好意思笑了笑：

    “嘿嘿……刚才在训练室里就有些渴了。”

    林弦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凉开水，放在茶几上，自己也坐在楚安晴对面。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是林弦从未玩过的全新版本。

    纵使在梦境世界里叱咤风云，甚至在现实中和一群杀人狂魔玩猫鼠游戏，都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不被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该做点什么。

    说什么都不合适。

    做什么都感觉别扭。

    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

    他已经能想到，如果把自己此时的心理感受给刘枫说，对方一定又会轻蔑一笑，嘴角一扬，眼神鄙夷看着他：

    “你谈过恋爱吗？”

    很快。

    还是楚安晴战术喝了口半杯水后，抬起头，看着林弦：

    “林……林弦学长，那个【时空粒子】……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吗？”

    林弦不可知否点点头：

    “你知道那个阿尔法物质就是时空粒子了？”

    楚安晴点点头：

    “刚才我在训练室，遇见了黄雀姐姐。她和我聊了一会儿，就顺便借这个机会把真实计划和内容都给我说了。但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也就是纠正了几个名词而已，不管是阿尔法物质也好、还是时空粒子也好……其实我都没有什么具体概念，它们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黄雀？”

    林弦扭头看向电子闹钟。

    此时的闹钟画面上，依然是VV的表情0_0，跟个吃瓜傻子一样。

    似乎是觉察到林弦要看时间。

    电子闹钟数字一跳，变成了01：22

    “都这个点了，黄雀也没睡吗？”

    “她应该没睡、也没打算睡。”楚安晴说道：

    “因为黄雀姐姐没有换衣服，还是高跟靴子、大风衣、耳坠也戴着妆也画着头发也盘着……很显然她不是和我一样睡不着才来训练室的，而是本来就没打算睡。”

    “她当时是从楼上下来的，我也不知道她在楼顶干什么。然后她看到训练室亮着灯，就进来和我聊了聊，纠正了之前说的几个名词。”

    原来如此。

    林弦明白了。

    黄雀这个女人，从来就这么莫名其妙。

    神出鬼没，还不睡觉。

    不过现在林弦已经懒得研究分析她了，任何不合理不寻常的地方出现在黄雀身上，林弦都是觉得合理的。

    哪怕有人忽然告诉他。

    黄雀是不死魔女！不用睡觉！永生！

    他也会淡定的哦一声。

    很正常。

    无所吊谓。

    反倒是哪一天，要是黄雀的行为像个正常人一样，林弦绝对会觉得她被夺舍了。

    时空粒子这件事，告诉楚安晴也没什么，迟早的事。

    黄雀给林弦交代过，只要别给驾驶员魏城说就行了。

    虽然魏城也是值得信任的人、肯定不会乱说、而且也有国家背书、是官方航天员，但毕竟时空粒子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高阳和楚安晴，迟早要知情的。

    “我当初在东海大学伱的实验室里，也听你和刘枫老师说过这个词。”

    楚安晴眨眨眼睛，再度问道：

    “林弦学长，这个东西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吗？”

    ……

    林弦手握着水杯。

    转了两圈。

    点了点头：

    “很重要。”

    他笑着说道：

    “不然我也不会上太空去找他，尽管刘枫已经把时空粒子掠过地球的高度范围缩小到了10公里-100公里，按理说不超过100公里的卡门线高度，就不能算是太空空间。但实际上对我们而言也是没什么区别的……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危险。

    是多方面的。

    林弦自己心里清楚。

    凯文·沃克在耳边的那一声低语……

    贾斯克给自己留下的我们天上见……

    再加上这一段时间不寻常的平静……

    一切。

    都让林弦内心有种强烈的不安。

    还真不如来几个人明面上和自己叫板让他安心。这种不知目的、不知手段、甚至不知在哪里的未知感，才是真正让林弦放不下心的存在。

    可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些人就突然出现了，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这十几天以来。

    VV一直在监视贾斯克。

    据VV所言，贾斯克非常自由洒脱，完全就不考虑被监视、监控的风险，逍遥自在，就像个花花公子一样。

    当然，这个人工作起来也是真的工作狂，有时候会在办公室通宵工作，又或者去实验室里视察、认真了解专业知识。

    【毫无破绽】

    这就是VV对贾斯克的评价。

    是真的毫无破绽。

    如果不是他塞进林弦手心里的火漆蜡块、上面压印有天才俱乐部的图章，林弦和VV都完全不会怀疑这个人会是天才俱乐部的成员。

    “林弦，越是这样，反而越让我怀疑他。”

    VV分析道：

    “你可能觉察不到那种感觉……我就感觉，【贾斯克就是故意这样给我们看的，或许也不单单是我们，他作为世界首富实在是太高调、太张扬了，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每时每刻在干什么。】”

    “监控也一样，完全不加密、不设防，就大大方方的让别人看。我相信……其实根本用不着我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随便一个别有用心的黑客，都可以轻易24小时监控他。”

    当时，听到VV这句话，林弦没忍住笑了出来：

    “都用不着黑客，关注他的推特就行了。他甚至会把大明星女朋友的私密COS照片发出来给大家看，而且高强度回复网友们信息。所以，光是关注他的推特账号，就足以将他每天的行程猜个七七八八，这人也是个奇葩。”

    “但还是有地方监控不到的。”严谨的VV补充道：

    “除了厕所、浴室这种隐私的地方外……贾斯克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星舰火箭发射中心的【观景铁塔】。”

    “这个塔倒是没什么特殊的作用，就是贾斯克建造起来观察火箭发射用的，应该是属于他个人的VIP观景位。这个塔的结构非常简单，就是一堆钢架子搭起来的、上面有个观景室。”

    “当贾斯克去这个铁塔上时，我是完全监控不到的。因为那个铁塔上没有任何电线、电子设备。而贾斯克时常忘带手机……这是他的坏习惯，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无需置疑。

    这个贾斯克肯定是有问题的。

    这点林弦确信。

    他一方面大大方方给所有人看自己的隐私，一方面又经常去一个没有任何电线和电子设备的钢铁观景塔，这显然有问题。

    “继续监视吧。”

    林弦嘱咐VV：

    “希望我们捕捉时空粒子时，他不要来捣乱。”

    ……

    这件事。

    也是林弦一直担心的、这次空天飞机行动中的未知危险。同时，也是他不想让楚安晴参加这次行动的最主要原因。

    回过神。

    他喝了一口水，看着楚安晴，继续说道：

    “所以，安晴……我建议你回东海吧。这不后天就是除夕夜了，回家里和家人一起过年吧，这里的事情我们可以搞定的。你别看高阳看起来不靠谱，那是因为现在还没到他施展天赋的时候，他打游戏真的很厉害的，从小无论玩什么游戏都没有对手……我相信，他肯定可以用机械臂抓住时空粒子的。”

    “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你才19岁，不应该参与到这种危险的事情中来。我相信你回去的话，你父亲一定会高兴的。”

    然而……

    楚安晴坚定摇了摇头：

    “林弦学长，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东海大学的实验室时，刘枫老师给我说的话吗？”

    “刘枫老师说，人不要轻易否定自己的价值，只是时间还没到你发挥作用的那一刻。”

    “这世界上，一定有那么一件事，是为你而准备、为你而生、只有你才能做到的。”

    “除了你……其它谁都不行。”

    她眨眨眼睛，清澈又明亮：

    “【我觉得，去捕获时空粒子，就是我这辈子、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必须去做、为此而生的一件事。】”

    “魏城教练不也说了吗？他说我是天生的宇航员，其实听到这样的夸奖我真的很高兴！说来惭愧……其实我从小就一直在夸奖中长大，无论我干什么，都会有很多很多人夸奖我，包括我爸爸也不例外。”

    “嘿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MX的庆功宴上，那时候我爸爸就到处给人说，我在军训开幕式作为新生代表发言、还在迎新晚会上表演了节目……真的是见一个炫耀一个，其实这就是很小的成就嘛。而且我自己也真的知道，这些事并没有多么了不起，别人称赞我、夸奖我、对我好，根本原因就只有一个——”

    楚安晴抬起头，看着林弦：

    “因为楚山河是我的父亲，我是楚山河的女儿。”

    “仅此而已……我在大家眼里，我就是楚山河的女儿，只是楚山河的女儿。”

    她双手握住玻璃水杯，在手里搓动，但转而一笑：

    “但是呢~嘿嘿，这次航天员的事情可不一样的！”

    楚安晴笑的很漂亮，两条弯弯的月牙胜过林弦夸赞的月光，两个小梨涡在嘴角若隐若现，像极了天山闪烁的繁星，隔着星河传递着烂漫：

    “这次航天员的训练，我是真的很厉害！黄雀姐姐找我来，并不是因为我是楚山河的女儿；魏城教练夸奖我，也不是因为我是楚山河的女儿，他甚至不知道我爸爸是谁；那些离心机、旋转椅、浮力池……也不是因为我是楚山河的女儿，才让我的得分数据那么高！”

    “你知道吗林弦学长，来这里我是真正的开心、真正的快乐。我这是人生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价值，感觉到别人并不是因为我父亲才夸我，感觉到自己真的也有擅长的了不起的事情，感觉到——”

    她微微一笑，自信又骄傲：

    “【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楚、安、晴！】”

    ……

    林弦注视着这位小公主，感觉白炽灯下，她在发光。

    “哎呀……说是这么说啦。”

    楚安晴身上那股气势瞬间就消失，挠挠头发不好意思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这场捕获时空粒子的行动中，能帮上什么忙。目前来看，刘枫老师和魏城教练一起，负责驾驶空天飞机；高阳学长负责操作机械臂；林弦学长你负责操作各种乘客舱和设备舱的设备，做好辅助工作；黄雀姐姐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然后我……我虽然一直都在训练，但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黄雀姐姐也是说，我就负责好后勤就好，感觉就是个无所谓的添头。”

    “所以……刚才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啦林弦学长，我也就是说说漂亮话，逞了个能而已。真正的能抓住时空粒子的还是你们，我就是个打杂的。说真的……我也不知道黄雀姐姐为什么会找我来，很多事情我都听不明白。”

    “她啊，她就是个谜语人。”

    林弦吐槽道：

    “她的话没人能听明白，她去年给我出的谜语我现在都还没猜出来呢。所以你完全不用把黄雀说的话当回事，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就行。”

    咚咚。

    忽然！

    两人身后的宿舍房门，再次传来冷不丁的敲门声！

    电子闹钟上数字一跳，变成ToT，然后消失，变成正常时间显示。

    林弦和楚安晴相视一眼，都是头上飘问号。

    这么晚了……

    谁还会来串门？

    这个基地里都是夜猫子吗？

    “谁啊。”

    林弦问道。

    “这么晚了，灯怎么还亮着？”

    门外。

    黄雀的声音传来！

    林弦和楚安晴心跳提到嗓子眼！

    “林弦……”

    黄雀的声音透过门板，直直穿刺进来：

    “你还没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