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河。」
东海市公安局,刑侦一科办公室。
刘警官将一沓资料放在林弦面前,坐在林弦对面:
「那名出租车司机的名字。」
「我知道。」
林弦淡淡答道,并没有翻开面前这份资料。
「你认识他?」
刘警官有些意外。
「在医院见过几次。」
林弦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实也不能说是几面之缘这么浅淡,多少还是有些交情的,我还给他妹妹过过生日,送过礼物。」
「原来如此,那怪不得呢。」
刘警官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辆出租车到最后会猛烈刹车和转向,原来是他认出来你了啊……」
刘警官咂咂嘴,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喝到嘴边泡烂的枸杞:
「这个郑成河也是个可怜人啊……我刚让隔壁省的同事调取了一下卷宗。大概十几年前吧……2010年前后,在郑成河老家的村子里,因为房屋地界的问题,他父母被村霸活活打死……他妈妈就是在他眼前咽气的,在那个年代,在那种落后的村子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父母死的时候,郑成河年纪很小,也就十几岁刚成年,妹妹更小刚出襁褓,两人在村子里是受尽了欺负。说真的,那村霸也是欺人太甚,连两个小孩子都不放过,经常放狗咬他们。后来郑成河在一次保护妹妹时,就被狗咬伤了,伤势很严重,感染的差点丧命,但好在后来挺了过来。」
「之后他们兄妹俩就离开了村子,来到了东海。一直到几年前,那群村霸才算是恶有恶报,全都死了。」
「死了?」
林弦抬起头:
「怎么死了?郑成河杀的?」
他印象里好像看到过类似的新闻……时隔多年儿子给被杀害的母亲复仇之类的。
「没有没有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警官慌忙摆摆手:
「郑成河可是一个守法公民,没有前科、也没有任何违法记录。工作也是兢兢业业,老实踏实……当时具体也查不到是什么情况驱动的,总之就是十几年前这起杀人案件又开始了重新审理。」
「重新审理之后,查出了当年顶罪的假象,然后对当年参与这起杀人案的人员进行了重新审判,村霸一家所有参与的男性,基本是全部死刑了。」?
听到这里,林弦有些意外。
好像……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首先,郑成河肯定是没有那个本事让十几年前已经结案的案件重新审理的,这背后肯定有很厉害、有权势的人推波助澜。
其次,村霸家所有参与的男性全部死刑……还是十几年前的案件,林弦感觉不是很理解。倒不是他同情这些畜生们,只是感觉从法律的角度而言,不应该判的这么夸张。
因此,还是那种感觉……
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人推动。
那么综合来想,不言而喻,最符合这一系列事件特征的人物就是——
位高权重的季心水。
「刘警官。」
林弦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并不是说我觉得村霸这些恶棍们不该死刑。我只是从法律审判的角度上咨询一下……根据你的经验,像是这种十几年前的恶性事件,现在重新审理,按照法律的尺度,真的会把当年所有男性都判死刑吗?」
「这个很难讲的,林弦。」
刘警官喝了一口茶,咂咂嘴:
「我们只能看到最后的审判结果,具体当年这个案件是怎么判的,现在不去查详细的资料也查不明白。虽然按理说不至于全部死刑,但是……很多事情不好说,万一这些年村霸们还有其他犯罪事实呢?」
「数罪并罚之下,未必不可能判死刑。你也知道,前些年国家严打涉黑这方面,我反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对于这些坏事做惯的人而言,他们会在这十几年期间老老实实吗?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
听着刘警官的解释,林弦闭上眼睛思考,没有再多说什么。
疑罪从无】。
这是他现在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在龙国法律上,如果既不足以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应推定其无罪。
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很多事情,他明明知道,凶手就是季临、季心水、周断云这些幕后黑手。
但是,就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有罪。
就包括郑成河这件事。
他明知道是季心水背后帮了郑成河,大概郑想月的医药费也是季心水出的,所以这俩人之间必然有利用关系,郑成河很显然是季心水养的死士。
这是林弦心知肚明的事情。
可是,就是没有足够的证据。
那就无法断罪,无法审判。
「林弦,我们遇到麻烦了。」
这时,楚山河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刘警官在里面,两人打了个招呼,显然两人关系非常好,很是熟悉。
随后,楚山河看着林弦:
「从昨天晚上强行抓捕季临和季心水后,到现在已经过了10个小时。可问题是……他们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不仅不承认任何犯罪事实,甚至还不配合我们的问询。」
「这就很难办了,就和我之前告诉你的一样,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俩和谋杀案有关,我们最多关押他们24小时,就必须放人。】」
「再加上……季心水的后台非常硬,势力强大,现在很多压力都压在东海警方这边,恐怕在接下来的14个小时里,如果不能找到证据、或者他们依旧不承认自己犯罪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放人了。」
林弦听罢,点点头。
这也是他刚才所苦恼的……
其实。
10小时前,00:42的那场表演,还是有很多剧情没有按照林弦的计划走。
他费心在井盖下面放置了炸弹,就是为了在最终极限时刻救下自己,然后以此来证明出租车司机对自己的「
故意谋杀意向」。
但是,这里就出问题了。
大概是季临的那声喊叫让郑成河认出了自己,所以立刻刹车加急转弯……在地面上留下了非常醒目的黑色车胎印。
在法律认定上,如何判断车辆肇事是有意还是无意,刹车痕迹和避让痕迹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而现在,就因为郑成河的临时急刹车加转向,也没法认定他是有意谋杀自己……因为车胎印可以看出来,他最后是有意避让的。况且现在人也死了,更是死无对证。
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
其二……就是季临办了一件让林弦出乎意料的事情。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季临在最后要推自己到马路上受死时,竟然临时缩回了手。
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更是让林弦所有的计划几近报废。
要是季临不缩手。
直接把自己推到马路上。
那这个有意谋杀的行为,他是无论如何洗不清的。
可问题就在于季临收手了,没有把自己推出去。
那么从已有的证据而言。
季临也是无辜的,无罪的。
哪怕再质疑他的动机和行为。
疑罪从无,法律也制裁不了他。
难道……
好不容易抓到季临季心水他们俩,就要这样一无收获放他们走吗?
林弦是无论如何不愿看到这点的。
一旦放他们走,自己的安全迟早会出问题。
像这种吃过一次亏的人,他们也不是傻子,绝对不会再吃第二次亏。
尤其是底细已经完全被自己看穿的现在,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要胆敢放他们俩出去,很可能到不了明天,自己的灭顶之灾就会来临,惨死在东海某处。
既然都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季心水八成也会放弃00:42用车撞人的杀人手法,而是用其他方法将自己快速解决掉。
所以……
绝对不能放他们俩出去。】
不仅如此……
最好,是让他们永远的消失,不留后患。】
那么。
该如何做呢?
如何才能让他们死刑呢?
林弦拿起桌面上的水笔,夹在指头中间开始快速转动。
毫无疑问。
季临和季心水实际做的事情,早就够死刑好几次了。
又是杀许云、又是杀唐欣、又是杀里昂院士的……尤其是许云和里昂院士,这可是世界级知名的伟大科学家,性质非常恶劣,放在哪个国家都得判死刑不为过。
可问题就在于。
现在没有证据,并且他们也不认罪。
如果他们肯认罪的话……那就简单多了。
在龙国的法律里,光是口供是不能当做直接证据定罪的。
但是,有一种特殊情况——
如果罪犯本人承认犯罪事实的话,那他的口供就可以视为直接证据,作为证据链中的一环。
因此……
眼下最有效的办法。
就是让季临、季心水亲口认罪!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林弦指尖的水笔越转越快,脑内快速思考,各种线索浮现、散布、汇集、重叠——
雨夜,黄雀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这张邀请函是假的。」
面包车,大脸猫咬着烟头:
「我没别的办法,我只能试一试……才有可能获得一张天才俱乐部的邀请函。」
别墅外,季临靠着门边:
「林弦,你听说过……天才俱乐部吗?」
林弦眉头皱起。
快了……
再想想看。
再想想!
季临说过,00:42杀人,可能有两拨人。
团伙A天才俱乐部,以及团伙B季临季心水他们。
而团伙B,则是对团伙A的拙劣模仿、用季临的话来说,是想向天才俱乐部证明什么。
季心水他们要证明什么?
为什么要证明这些?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季心水已经属于是站在世界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小群人了……他已经立于万万人之上的巅峰。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还有什么可追求的?
世俗的一切,现实的一切,对季心水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甚至于他还能轻易凌驾于法律和规则之上。
都这样强大的一个人了……
如果他还有迫切追求、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那绝对不是权力、金钱、地位那么简单!
那应该是更为强大、更为神秘、更为足以左右人类命运的权柄!
唰!
林弦猛然睁开眼睛!
也许……
不管是季临也好,还是季心水也好,他们的目的都是同样的——
为了加入天才俱乐部!】
「值得赌一赌。」
林弦停下转笔,握紧五指。
至少……
季临季心水他们两人,肯定是知道天才俱乐部存在的。
而对于这个神秘至极的组织。
自己知道的情报,或许并不比他们少。
眼下,距离公安局放人,只剩下14个小时,如果再不让他们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那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所以……必须赌一赌!
「我出去一趟。」
林弦起身,往门外走去,回头看着刘警官:
「麻烦继续看着季心水和季临,不要让他们两人有接触……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