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唔哇啊……”

    高辛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整个人懵懵地醒来，随手就想掀被子，却发现身上只有焦糊的炭衣。

    这让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真是大梦一场。

    “我活下来了……”

    他捂着头，很多记忆开始回归，眼眶顿时通红。

    握了握拳，肌肉强劲有力，蹦了蹦腿，只觉身轻如燕。

    “成了吗？真是太难了。”

    基因崩溃不愧是有史以来地球物种从未度过的劫难。

    若不是最后关头遭了雷劈，凑齐了雷火，完成生命跃迁，他定然是撑不下去了。

    “最后的雷击太关键了。”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他张开手，拥抱着天空，感谢昨晚的暴雨。

    又躬下身，抚摸着大地，也谢谢这土与草。

    “谢谢，谢谢你们……”

    最后他抱上那棵树，看着上面被雷击所烧灼的痕迹，脸在上面一蹭一蹭。

    “还有你，树哥！辛苦了辛苦了。”

    他像个疯子一样，与土说话，与树亲昵，眼眶通红，多愁善感。

    这个无名小山丘，就是他高辛重获新生之地，怎能不感动。

    他沐浴着阳光，领略着山峦，吹拂着暖风，感受着耳边所有细微的声音，聆听着自身内部的律动。

    生命中有太多值得感动的事情，而他最后，要谢谢自己：重光，伱辛苦了。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情绪。

    然后像撒了欢儿的猴子一样，在山上狂奔。

    “噢噢噢哈哈哈！”

    他跳跃着，翻着跟头，转着圈儿。

    身上的焦炭，糊烂之物，纷纷抖落，露出全新的皮肤，看起来很滑嫩，如同初生的婴儿。

    很快，他瞥见对面山头下，有一条溪流汇聚成的水塘。

    高辛立刻俯冲下山坡，狂奔百米，一个纵身就跳进了水中。

    “噗通！”

    水浪掀飞数米，水中漂浮起诸多黑糊碎片。

    过了好一会儿，高辛才揉了揉额头，从水中站起，水平线只到他膝盖……

    此刻所有污秽都洗掉，他全身不着片缕，吊儿郎当。

    看着水中倒影这自己的模样，高辛发现自己瘦了太多，模样都变了。

    原本他是一百公斤，但经历了这三天，此刻一米八二的身高，体重貌似只有五十公斤。

    足足瘦了一半，跟个竹竿儿似得。

    “啧啧，比刚刚上岛那会儿还瘦啊。”

    “这三天损失太多物质了，细胞大片死去，再加上我重塑身体自愈，都是大笔消耗。”

    “啊……真饿啊。”

    高辛之前为了节省脑细胞，都是禁止各种无意义的痛苦警告的，直接不让大脑生成这些东西。

    此刻恢复常态，肚子里消化菌群疯狂抗议，自然是饥饿无比。

    他随便采摘了些野野草，垫巴垫巴。

    “真美味啊。”高辛大快朵颐，这些草，牛羊吃得，他又岂会吃不得？

    刚落进肚子，消化菌群就飞速将其分解。

    “不够不够……”

    高辛越吃越上瘾，又抛去扒拉树皮，渴了就把嘴凑到小溪口，咕噜噜痛饮。

    “虽然都是粗纤维，但只要能消化，同样可以给身体补充大量的葡萄与蛋白质……”

    “诶？葡萄？c6h12o6？”

    高辛吃着吃着，忽然一愣，他竟然知道葡萄。

    虽说牛肉、牛奶富含各种营养物质，极其丰盛，而这都靠吃草。

    所以他依赖消化菌群吃草，也能补充身体所需，这是稍微推理一下就知道的事。

    可他不应该知晓葡萄的分子式才对……

    高辛敲了敲脑袋，静下心一回忆，一场漫长无比的梦境，朦朦胧胧地浮现。

    “葡萄是自然界分布最广且最为重要的一种单，它是一种多羟基醛。熔点146摄氏度，沸点527.1摄氏度……”

    “这是初中就学过……”

    “等会儿……我哪来的初中？”

    高辛敲打脑壳，他好像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各种人生片段，如跑马灯般，闪烁在脑海中。

    二十一世纪初期的童年，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考研直到教授……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这是高缴极……这是我父亲的人生……”

    “可这些知识，却是真的……我怎么会知道的？”

    “所以，那不是梦？”

    高辛终于回想起，他在雷击之前，好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缕生机。

    继而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做了个充满意象的梦。

    那个梦感觉很长，漫长的像是度过了两段人生！

    可又很短，短到从现实中醒来，如同打了个盹儿一样。

    脑海里只记得各种支离破碎的片段，险些忘了个干净。

    “对，那不是梦，那是我的濒死体验！”

    高辛极力回忆，甚至调动了感性大脑，总算想起了更多。

    刹那间，他在脑海中，观想出了一个模糊的宏伟的大圣灵！

    仅此一下，他就感觉自己的心力飙涨。

    咻，银手从水塘里钻出来：“老鼠！来战！”

    高辛沉思着摆摆手：“不打不打，你先别吵，我今天不训练。”“哦……”银手当即走到岸边，找了个地方蹲着。

    高辛一愣，他发现今天银手的幻象，特别清晰，甚至还会自主行动，跟真人似得。

    “你干嘛呢？”

    银手蹲着凝视一朵小，淡淡道：“没事，你忙你的。有什么问题，问你爹去。”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高辛问道。

    银手呵呵一笑：“废话，我就是靠你想象塑造的。”

    高辛挑了挑眉，意识到问他爹是什么意思。

    当即看向水塘对面，果然，只见小树林子里，高缴极走了出来。

    “重光，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高辛眼眶微红：“老头子，你害得我好苦。”

    “对不起，重光。”高缴极眼神愧疚，迈入水中。

    高辛迎上去，与他抱在一起。

    “没事，老头子，我早就不怪你了。如果不是暗逻辑之心，我恐怕早就死了……”

    高缴极欣慰拍打他的肩膀：“好孩子，你熬出头了。”

    他个头比高辛矮太多，两人抱在一起有些够不着。

    高辛干脆一屁股坐在水中，说道：“老头子，你到底是灵魂还是幻象？”

    “你说呢？真正的我早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你的幻觉。”高缴极同样坐在水中。

    高辛点点头，又问：“可我为何会有你的知识呢？”

    “你不光有我的知识，还有我人生里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经历与秘密。”高缴极微笑。

    “是吗？”高辛挠头：“可我只觉得万事万物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从哪知道的。”

    高缴极咳嗽两声，说道：“濒死体验，让你的意识几乎回归大圣灵。”

    “你当时与大圣灵有着短暂的意识融合，继而与我们共享了人生，如果继续下去，你将顺着所有人相互交叉的人生轨迹，而渐渐体验到这个世上，古往今来所有人的一生。”

    “不过你在体验完我和姚姨的人生后，重新升起了执念让你回归。于是你就停下了，否则你会越陷越深，完全融入大圣灵，再也无法回归。”

    高辛恍然：“是是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可为什么，我记不清楚？感觉记忆很模糊。”

    经过高缴极这么一提醒，高辛马上又想起了很多，把濒死体验的过程回忆起来。

    高缴极摸着下巴说道：“我想想，应该是这段记忆，不在你大脑里的缘故。”

    “你是意识融合了记忆，又不是大脑融合，你当时脑细胞都快死光了。”

    “你的大脑根本没记录你意识跑到高维去弄来的信息啊。”

    “大脑记忆只截止到你意识脱离，那一刻从人类医学角度来说，你已经脑死亡了……之后你回归，最后刺激了一下大脑，又重新恢复了一丝活性，刚好看到一道闪电劈下，你最后的信念铸就了生命跃迁。”

    “也许地球最初的生命，就是基础物质混合着闪电而生成，诞生了第一段基因。”

    “得亏你生命跃迁，若非如此，你的身体彻底死亡，你就算强行回归，也会立刻死回去。”

    高辛点头称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想回来而回不来，难道就只有他有执念吗？不是的，身体若不能活过来，意识再执念也没用。

    至于醒来之后，记忆模糊，是因为濒死体验跟身体没有关系，并非如人类学者昔日所猜测的那样乃是脑细胞最后的幻想。

    “明白了，这就像是做梦一样。”

    “我醒来时，濒死体验的记忆，就全部模糊了。”

    “而既然有你的知识，那说明这些记忆是真实的，并非我的幻想，毕竟你从来没教过我你的知识。”

    “所以这些记忆都在……”

    两人异口同声：“潜意识中。”

    高辛全都明白了，记忆分为两种，一种是意识记忆，灵性存储，一种是大脑记忆，物理存储。

    他从大圣灵那里带回来的记忆，都存在意识里，而大脑一片空白，表示：我没经历过啊，查无此记录。

    只有先想一想，或者被提醒，把那些记忆从脑子里过一遍，才真的轮到脑子把它记住。

    否则就只是记在潜意识里，只有在遇到对应情况，才会以既视感的形式浮现。

    跟做梦很像。

    梦境的事情，哪怕非常深刻，情绪非常激动也会忘记，按理来说这种强烈刺激的记忆，不可能忘的。

    可偏偏，梦境里的事最容易忘，原来是因为它不是大脑生成的。

    刚醒来时如若不赶紧在脑子里过几遍，重新‘誊抄一份’，那等做点别的事再想的话，就越来越模糊，肯定想不起来了。

    意识就像是一座冰山，落到了物理之海上，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就是他的主人格，而海面以下则是潜意识。

    高缴极与姚君颜的人生记忆，太庞大了，自然都在潜意识里。

    两段人生还都比他年龄大，起码是五倍于高辛的人生经历，如果不在潜意识里，他的自我认知都会发生错乱。

    高辛沉吟：“如此反推，莫非梦境，也是在回归大圣灵？”

    “不，不能算是回归，顶多算是感知。”

    “睡眠是最接近死亡的状态，那种冥寂中，意识可能会短暂地脱离，有一部分不受身体牢笼拘束。继而蔓延出去，接收到大圣灵源源不断普照的光辉，或者说信息流。”

    “那是各种灵感或者杂乱的资讯碎片，如流星雨般不断射击物理世界，被人们的意识接收到，继而催生出各种梦境。”

    “而睡眠可以恢复心力，恐怕也是因为这种接收，而就此获得了补充。”

    高缴极点头道：“原本我是不信这一套的，但你的经历，让我认同你这个说法。”

    “说起来这让我想起了拉马努金，好家伙，他每天睡觉都能梦到数学公式，这上哪说理去？原来是睡觉就接收到了大圣灵的资讯……”

    被父亲这么一提，高辛瞬间回想起关于拉马努金的事，以及他数学方面的成就。

    高辛笑道：“看来他的心力，他的感性能力也挺高的，哦对了，他总说这些灵感，是他信仰的女神告诉他的……啧，恐怕是无意间观想出了类似大圣灵的形象。”

    已经观想出大圣灵的他，可以知晓，其实大圣灵是无形无相的。

    观想其样子，本质上是要理解祂是什么。至于脑海里想的具体形象无所谓，可以是宏伟的光之大树，也可以是个光之大脑，自然也可以是个难以名状的女神。

    “老头子，我现在暗逻辑之心已成，又成为辐射者，学习你的知识也没关系了。”

    “你赶紧把你学的都跟我讲讲，我好恢复记忆，让脑子也记住。”

    高缴极白了一眼：“傻孩子，你爹我博闻强识，所学所知太多，不说人类的科技都会，但那也是四十多年的学识与研究啊。”

    “一时半刻，哪里说得过来？”

    “以后你遇到不懂的，知识点自己就可能翻涌出来，哪怕没有，我也会在你耳边提点，你听到了之后，相关的记忆就会以类似既视感的形式想起了。”

    “慢慢消化吧，否则一股脑地给你，反而占你的脑容量……”

    高辛点点头，老爹是他随身携带的幻象，又不会丢……

    ……

    p.s：抱歉。五千多首订，均订四千多，跟我预想的差不多，感谢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