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长江,行至姑苏。
再次经历了一位小姑娘对楚留香的暗杀失败之后,马车终于停在了城外虎丘之下。
李玉函和柳无眉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带着三人上山。
但其实此时双方都已经心照不宣,只不过一方顾忌着苏蓉蓉三女,另一方留有后手,双方都不愿撕破脸而已。
五人一路上山,李玉函夫妇为他们介绍了千人石、剑池、陆羽茶井的历史典故,楚留香感慨当年李观鱼煮茶试剑的盛会。
只不过,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这份带着和谐的默契。
“只可惜江山虽依旧,人面却已全非了。”
暮色将近,晚霞流光,天地间已经变的略显昏黄,山林中松风阵阵,天地间孤鹰盘旋。
和谐的气氛被打破,真实的气氛便显现,随着一位羽衣高冠的白发老人出现在面前的六角亭中独自烹茶,将这份场景衬托的就更加苍凉和萧索。
胡铁花最沉不住气,“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
老人淡淡的道,“老朽帅一帆。”
楚留香悚然一惊,“莫非是昔年一剑动三山,力斩过天星的‘摘星羽士’帅老前辈?”
帅一帆仰天长笑,“楚留香果然不凡,老朽新茶初沸,阁下何不进来共饮一杯。”
楚留香还没自我介绍,但帅一帆却已笃定是他。
楚留香眼神闪烁,蓦然回头,这才发现李玉函夫妇已然踪影不见。
胡铁花站在楚留香的身边,神情严肃。
帅一帆乃是江南名剑,成名愈四十年,一手剑法当世难寻敌手,虽然随着年龄增大体力衰退,但是一身剑气却越来越盛,武功更盛当年。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无论是楚留香还是胡铁花,都绝不会有一丝大意。
然后楚留香就在不远处发现了金伴花。
金伴花靠在大树上,手里捧着一把莲子,正在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
“李玉函夫妇说他们先回山庄准备晚饭。”金伴花摆了摆手,“咱们一路过来都没停,我买不上花生和瓜子,只有路边的小姑娘们卖些莲子,凑合着吃吧。”
楚留香脸色一僵,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济南城时,金伴花就是一边吃着花生一边看一点红和南宫灵打架,就仿佛在京城的茶楼看戏一样。
这一次,唱戏的变成我了?
另一边,金伴花冲着胡铁花招招手,“来嘛,过来尝尝新采的莲子,你难道想和楚留香联手,不讲武德的对付一个老人家,你丢人不丢人?”
胡铁花瞠目道,“那可是帅一帆!”
“你要相信楚留香。”金伴花一本正经的道。
楚留香无奈摇头,拍拍胡铁花的肩膀,然后回头面对帅一帆,做出最后的努力,“烹茶在下一定奉陪,但是能不能不要试剑?”
“怎么?”帅一帆起身拔剑,“你觉得我人已老,剑也老了吗?”
一声剑鸣响彻林间,一汪秋水耀人眼目。
帅一帆目视楚留香,“老夫此剑已有十三年未曾离鞘,今日为你而出,你也可以引以为傲了!”
“前辈定要赐教,在下只有奉陪。”楚留香沉默片刻,不由叹了口气,“只不过在下和前辈素无怨仇,如今前辈对在下出手,可是受人所托?”
“不错,但对手若非楚留香,老夫还不屑动手!”帅一帆盯着楚留香,“拔出你的兵刃!”
“遵命。”楚留香微微一笑,跃上树梢,折下了一段柔枝,枝头甚至还留着三五片树叶。
楚留香将树枝横在胸前,“前辈请!”
“好胆!”帅一帆终于怒了,“好轻狂的年轻人,纵是李观鱼,也不敢对老夫如此轻慢无礼。”
“在下毫无轻慢之意。”楚留香笑道,“只要运用得当,天下万物都是兵器,若是运用不当,便是上古神兵也难伤人,前辈高人,怎会不解此意?”
此话一出,帅一帆怒气更盛,但胡铁花却笑了。
他甚至来到了金伴花的身边,拿了两颗莲子扔进嘴里,同时冲着帅一帆嚷嚷道,“你何必定要和这老臭虫动手呢?
阁下这‘摘星羽士’的名号并不是容易得来的,你何苦定要将之毁于一旦?”
但帅一帆却没有理会胡铁花,而是恢复了面色,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了出来。
随着帅一帆踏出两步,胡铁花的脸色便又变了回去,因为他发现帅一帆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凌厉的剑气,已经将楚留香笼罩在内。
他看似不动,但却一直在动,但如果他的对手敢动一下,那他凌厉无匹的剑气便会倾泻而出,将对方粉身碎骨。
胡铁花忍不住要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这种前辈名剑,怎么会被楚留香一两句话就乱了心态,而面对着帅一帆这凌人的气势,胡铁花自认自己是挡不住的,不知楚留香又如何破局?
然后他就听金伴花突然喊道,“楚留香,你要不要把树枝前面那几片树叶先摘掉,万一等会儿意外卷入剑气当中,搅乱节奏,小心应变不及。”
楚留香:???
帅一帆:!!!
下一刻,没有留给帅一帆继续反应的时间,楚留香冲天而起,其速如电,矫若神龙。
帅一帆则一动不动,身如磐石,只不过一寸寸的抬起了掌中长剑,同时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楚留香……和他手中柔枝上的三五片树叶。
楚留香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帅一帆掌中剑也蓄势待发。
下一刻,果然有一片树叶脱离树枝,射向帅一帆。
“唰!”剑气绞碎了树叶。
然后帅一帆就看到另一枚树叶激射而至。
“唰!唰!唰!”
一连三声之后,一片闪耀的光幕便吞没了楚留香。
而当剑气消散的时候,楚留香依然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只不过手中的柔枝已经粉碎至柄。
胡铁花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金伴花却看得清楚。
楚留香用的还是原著手段,只不过将一次激发的树叶改成了四次激发。
与此同时,因为自己的提醒,帅一帆保持警惕,没有将剑气凝在一处骤然激发,但这也同步削弱了他的剑气威力。
只不过楚留香的武功还是比帅一帆要高的,所以虽然帅一帆早已做足了准备,但还是被楚留香付出一定代价后轻松脱身。
这一战看似平分秋色,但帅一帆蓄势而来,楚留香仓促应战,帅一帆用的是百炼长剑,楚留香用的是道旁树枝。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帅一帆输了。
“前辈剑法精妙,实为在下生平仅见。”楚留香躬身为礼,“在下取巧,侥幸逃脱前辈剑下,这一战便算作平手如何?”
“很好,很好,很好……”帅一帆看看楚留香,又看看金伴花,“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果然已经老了……”
帅一帆整个人都仿佛虚脱,挥手将长剑扔向了剑池,然后却被突然出现的金伴花接在手里。
“你干什么?”帅一帆回过神来,厉声喝道,“老夫人虽老,但还不可辱!”
“前辈剑气惊人,怎么脾气还这么火爆,一言不合就走极端,动不动就退出江湖?”
金伴花笑着将剑还给帅一帆,“我曾经见过两个已经练成了以气驭线,以线驭剑,能隔着一丈两尺用七寸小剑与人对敌的八十多岁老头。”
帅一帆眼中精光乍现,“你说什么?”
楚留香也悚然动容,他当然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对方的内功有多高,剑术又有多惊人。
“但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曾经被一位大高手囚禁二十年,却依然没有磨灭心中斗志。”金伴花笑道,“前辈成名几十年,赞誉满身,于是就受不得委屈了吗?”
帅一帆愣住,看看金伴花,又看看楚留香,不禁长叹了一声,伸手接过了长剑。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
帅一帆再次感叹了一声,冲着金伴花点点头,然后问楚留香道,“你和李观鱼究竟有何仇恨?”
楚留香说自己和李观鱼从无半点仇恨。
帅一帆说李观鱼对自己有恩,自己接了李观鱼的信符,必杀楚留香。
楚留香表示理解,帅一帆转身离开。
楚留香看向金伴花,幽幽的道。“你早就看出了我准备如何应对?”
口中虽是询问,但是楚留香在心中已经将自己对金伴花的重视又提升了几层。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金伴花立刻摆手否认,一脸诚恳的道,“我就是单纯的担心你,所以提醒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