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局势的巨大变化让除了知情者之外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大洋彼岸已经借着舆论压力提前转正的加维局长连夜找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半个月前才新上任的运输部长罗德尼·斯莱特，向后者报告了这一情况。
“代表团有没有确认过那份标准里面的内容？”
才走上新岗位半个月的斯莱特还处在熟悉工作的过程中，显然对此缺乏准备。
“JAA拒绝向我们出示标准的完整版，但有一份包含全部关键内容的提纲。”
加维的面色有些憔悴，毕竟她也是被自己的部下从豪宅的大床上薅起来的：
“他们在里面把原来的3级气候条件增加到了4个级别，要求所有在欧洲注册运营的民航客机必须通过新设立的第4级别结冰试验，我们的人看过了那个4级标准的内容，评价是欧洲人完全疯了……”
“比我们的现行标准更高？”
斯莱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加维点点头：
“高得多，以最直观的过冷液滴直径为例，目前的测试标准是大于等于40微米即可，而他们设定的4级标准里面要求大于等于100微米。”
“这……有没有可能他们也是在虚张声势？”
“可能性不大，那份提纲虽然不算完整，但里面也写了很多可行性分析和风险评估之类的技术内容，我们的工程师看完之后，确定至少不是他们凭空编出来的，应该是真的进行过深入研究。”
气氛一时间僵持了下来。
“在过去几个月时间里，应该没有欧洲方面的型号在五大湖区做结冰试验吧？”
几分钟后，斯莱特才重新开口询问道。
“没有，最后一个在我们这完成试验的欧洲型号是A340-313，去年年初完成的。”
虽然才正式上任不就，但加维对于这些事情已经了如指掌。
而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她也几乎马上意识到了对方的意思——
欧洲人是怎么做的研究？
“这件事情先不能急，最好先摸清楚JAA那边的底细，波音和麦道给出的底线是今年年底之前必须开始落实合并操作，这么算的话我们还有时间。”
斯莱特尽管对运输部的业务还不熟悉，但个人能力总归还是在的，很快给出了比较稳妥的解决方案。
随后，为了让自己的部下安心，他又向对方透露了一个秘密：
“另外，之前坎特部长（商务部）也专门和我说过这件事情，他表示已经做出了其他安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华夏和欧洲在反对并购这件事上形成的临时联盟，应该会在今年7月份之前瓦解，或者至少被削弱。”
“如果能这样，那再好不过。”
听到这个消息的加维面色一喜：
“目前最麻烦的事情，其实就是市场潜力巨大的华夏和发展迅速的空中客车搅在一起，他们互相需要，利益诉求又一致，这让我们非常难办，如果能拆开的话，各个击破的难度会小很多。”
……
JAA和FAA之间谈判的最新进展，在第一时间成为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回了国内。
不过对于此时的绝大多数华夏人来说，飞机和民航什么的，离自己实在太远，毕竟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有近距离看到过飞机长什么样子，更别提坐飞机或者造飞机了。
因此倒是没有在社会上引起太广泛的关注。
不过对于参与过贯穿整个2月的谈判和研发测试的人们来说，这绝对是个值得纪念的大事情。
华夏航空人，第一次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对世界航空产业的发展产生了直接影响。
我们不再是一股航空业之中可有可无的力量，而很快就将成为有资格入场分蛋糕的玩家之一。
而随着在镐京的工作逐渐结束，上个月聚集到这个中部城市的谈判和技术人员纷纷准备启程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但姚梦娜却在这个时候找到了杜义山。
“老师，我申请在603所继续留一段时间。”
这个请求让已经在收拾东西的后者愣了一下：
“说说你的想法？”
“603所这边，有一个歼轰7飞机的改进计划，目前已经完成立项，我这段时间和项目总设计师唐长鸿同志有过一些接触，了解到他们对飞机的改进思路和我去年在601所参与的部分比较接近，应该有我发挥作用的空间。”
姚梦娜显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已经对自己准备完成的工作做过调查。
“空军和603所想要搞歼轰7改进型的事情我倒是知道，其实项目申请已经在总公司那边挂了有几年了。”
杜义山停下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不过据我所知，这个型号要用到涡扇9，也就是纯国产的斯贝MK202发动机，而且完全没有替代品，也因为动力一直没有着落，所以对飞机本身的修改也就一直拖着。”
老飞豹是海军出资搞得型号，后来空军觉得性能不错也想要列装，但很多指标并不符合他们的要求，所以就有了这个改进计划。
只不过那个时候就连海军航空兵已经服役的飞豹都找不到足够的备件来维护发动机，哪可能造出新飞机来，所以就这么搁置了。
杜义山主要是担心自己的学生被坑。
但姚梦娜却还是坚持道：
“老师您说的没错，之前这个项目确实一直处在几乎停滞的状态，不过去年常师弟在410厂搞的那个精工计划推了斯贝国产化的进度一把，后面还准备在涡扇9上面验证太行项目的一些技术，所以唐总师比较乐观地认为，现在就要对一些改进方案做测试了。”
“是这样？”
最近这半年多，杜义山确实没关注过歼轰7的情况：
“那小唐他们下一步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你知道么？”
他指了一下旁边的另一张椅子，示意可以坐下慢慢说。
“603所和172厂现在正在依托全新的加工工艺，给大量发动机到首翻期的老歼轰7做中期升级，就趁这个机会和军队协调，从要南海舰队到了两架机况比较新的飞机。”
姚梦娜也顺势坐在了杜义山旁边：
“目前计划中的改动包括机翼前缘引入锯齿设计和缝翼，提高低空飞行状态下的可操纵性、装备1553数据总线把过去的集中式火控程序升级为总线-分散式火控、升级座舱结构改善飞行员视野，还有给飞机增加空中受油的能力。”
“这样的话，到确实都是你在盛京那边做过的工作……”
杜义山显然有些被说服了。
见到这种情况，姚梦娜又赶紧继续补充道：
“更主要的是，他们准备在这个改进型号上第一次从头全面使用数字化设计和制造技术，正需要人手来帮助完成建模，还有气动和结构分析之类的工作。”
这句话显然起到了作用。
“数字化模型建立这方面确实是你的强项。”
沉思片刻之后，杜义山终于点了点头：
“那如果你确实想要参与的话，在镐京留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
不过，他紧接着又继续道：
“但是小姚，有一件事情，我有必要和你讲一下。”
“您说。”
“不出意外的话，过两个月，小常会领到一个大奖。”
话题有些突兀地被杜义山引到了了常浩南身上：
“我本来准备，等他从金陵那边回来之后，找个由头给你们两个一起放个假。”
尤其后面这第二句话根本已经是明示撮合两个人，让姚梦娜有些脸红
“老师……”
杜义山摆摆手打断了自己的学生：
“在这件事情上，我就直说了。”
“现在所有人，哪怕只是了解一点内情，都知道小常的未来不可限量，已经有不少单位装都不装，开始伸手公然抢人了”
“所以于公，我希望能想办法把他留在京航，而你应该是跟他关系最密切的同龄人，于私么……”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姚梦娜：
“你敢说你对小常没有想法？”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这次去金陵做项目，可是有个中科院的正高级研究员和他一起，很年轻，女的。”
真到了把话说开的时候，本来还有些害羞的姚梦娜反而平复了心情：
“我知道她，叫徐洋，计算技术研究所的。”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杜义山预料之外。
“那你还……”
老院士一脸惊愕。
“老师，正是因为这样，我才选择申请留在603所做项目。”
姚梦娜一脸平静地看向杜义山：
“就算师弟有找一个伴侣的想法，您觉得以师弟的性格，难道我一直呆在他旁边就能影响到他的选择么？”
一句话把杜义山给问住了。
虽然他和爱人之间关系和睦伉俪情深，但跟那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其实是先结婚后恋爱。
作为一个20世纪20年代出生的人，他必须承认自己对感情方面的理解饼不多。
“爱情不是两个人互相凝视对方，而是要看向同一个方向。”
当说道爱情两个字的时候，姚梦娜的眼神还是有些躲闪，不过语气却非常坚定：
“老师，虽然这很难，但是我得和他看向同一个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