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了?”
好歹也是这个血食矿,天生就是跟这邪性玩意儿打交道的,连二爷这等老矿工,都懂得一些治邪的经验与手段,更何况还有入了门道的守护,甚至炼了五脏的矿首?
普通邪祟怕是都不敢近矿吧,毕竟这么一群老炉子在这里,光是阳气,就给熏跑了。
就如同小红棠,自打胡麻进了这血食矿,她就一直没有露面,原因就是因为,这血食矿,她进来了会熏得慌。
结果这庄矿首忽然来了句闹鬼了,怎么听着有点离谱?
“是真的……”
而庄矿首听了,却也低低叹了一声,才道:“便如胡管事你们想的一样,我们当时也都猜着,外面的东西这么好,里面是不是有可能割出更好的太岁,是不是一下子就发了大财?”
“有了这想法,哪里敢怠慢,派了最老练的割肉工上,却没想到,麻烦也就在这时候开始了。”
“……”
也不知是否幻觉,他说到这里,众人倒觉得周围风声都压抑了些。
只听他低低叹着:“先是头一批矿工,进去了两三人,孰不料不大一会,便都迷糊了,拖出来时,一个个脸色发白,像是丢了魂一样。”
“在我们这矿上,这等事也不少见,时常便是阳气不足的人,被太岁老爷身上的血气给激着了,行话讲这是被带去伺候太岁老爷了,平时就要暂时停下来的。”
“但当时我们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没想着要停下,又派了一位老矿工,他是极有经验的,想来可靠,才进去不到盏茶功夫,便听到他在里面喊了一声,极是惊喜,说那是……”
“可是他连里面究竟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便又忽地一声惨叫,忙忙被人拉了回来,便见到脖子上面,已经没有脑袋了。”
“脖子上面齐唰唰的,还能看出牙印来。”
“……”
一句话把人说的都沉默了,缓声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
庄矿首低声道:“我们也以为里面有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但等了很久,都全无动静,扔东西进去,拿棍子戳,都没有半点的反应。”
“派了我的使鬼进去,但那小使鬼却再也没有出来,我们也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
看着他说到了这里,表情极为的纠结与尴尬,胡麻居然觉得可以理解。
割血食矿的人谁都想赚一笔大的,他们的运气应该说很不错,真的遇着了这么一条矿脉,但凡可以自己吞下,怕是这富贵一辈子的本钱,也就有了。
但偏偏,这诱人的好处里面,竟是伴随着未知的危险,这可怎么让人抉择?
慢慢的,他道:“然后你们……”
“我们也商量了一下,还是不想放弃……也想把这位老矿工的脑袋带回来,给他留个全尸。”
庄矿首慢慢的道:“于是这次亲自持刀进去的,是我大徒弟,他已经是登了二阶的本事,寻常的厉鬼尸妖,一只手就能摁下,我又将自己年轻时被师傅传授的符板甲也给了他,披挂上了。”
“这板甲可是被走鬼人在案上供奉过的,挂在家里也能镇邪,是我们这矿上的镇矿之宝,以他的本事,穿了这身甲,便是遇着什么危险,也该能全身而退才是……”
“……”
胡麻听着,也已非常好奇,忙道:“然后呢?”
庄矿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他疯了……”
“进了那处矿洞之后,谁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只听到了里面不停的传来咀嚼之声,我们担忧,便不停的问他。”
“他却只说无事,自己还在看,但说话的时候,口中却似有着咀嚼之声,连问了数次,他都不肯出来,我也担心起来,不等外面的香烧完,就赶紧把他给拉了出来,结果……”
“……”
说到了这里,不仅他微微一颤,旁边的人也都下意识的撇过了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瘆人的场景。
“他身上的符甲,已经被剥下来了,那符甲用特别的手法绑住,外人极难扯得动,但他看起来,却像是自己解下来的,而身上,则是到处血肉模糊。”
“身上血肉,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個,仿佛被什么啃过,最关键的是,他嘴里居然还叼着一块肉,笑嘻嘻的嚼着。”
“看起来,就像是他胳膊上的一块。”
“……”
不知何时,连这堂上的油灯光芒都变得发暗了起来,周大同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与胡麻等人靠得近了些,庄矿首则是沉默之后,才慢慢道:“我当时急着喝他,问他里面究竟是什么。”
“他平时如此敬我,但当时却已迷糊了,只是吃吃的笑着,说,自己得了太岁老爷旨意,要牧守人间牛羊了,庄二昌,你还不怕我?”
“……”
都在认真听他说着,仿佛也回到了之前那诡异恐慌的一幕,就连庄矿首身后的一位徒弟,都忍不住颤声插嘴:“大师兄,大师兄他当时,像变了一个人……”
“那声音,腔调,听着倒像是戏文似的,手里也捏了兰花指,瞧着瘆人……”
“师傅也瞧出不对,忙让我们上去按着他,拿黑油膏来给他治伤,但是,但是他力气居然这么大,一下子甩飞了我们几个,然后就再次钻回了那肉矿里面去了,没再出来……”
“……”
听他们说到了这里,就连胡麻也惊讶了起来,忙道:“再之后呢,那矿……你们又派人进去了没有?”
“没有。”
庄矿首苦笑着开了口,道:“都这样了,谁还敢再进去?”
“我……”
似乎有些犹豫,还是坦然道:“我直接命人,暂时将那矿给封上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但是我很确定,大虎他,如今应该已经不是人了……”
这话自是在解释,他明知自己大徒弟钻进了肉矿里面去,不想着救人,却将人封在里面的行径,言语间有些愧色,怕人指责。
但胡麻倒没这个意思,若他们讲的属实,那会子他那大徒弟,像鬼多过像人,换了自己,也会封在里面的。
“那么……”
他也微微顿了一下,才抬头道:“那矿,如今又在何处?”
庄矿首闻言,微微哆嗦了一下,起身走到堂边,指向了山谷里的一角,瞧着约摸有一二里距离,黑洞洞的,也瞧不真切,道:“便在那牛犄角上,如今立满了木桩,上面贴着红纸的就是。”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都看了过去,看不真切,但也莫名觉得那里邪气四溢,被冷风一吹,都下意识的将目光收了回来,不敢再看了。
“呼……”
胡麻默默想着,不急着问,却是转头看向了老算盘目露询问之色。
老算盘也明显在沉吟着,似乎遇着了某些不太确定的事,见到了胡麻目光看来,便忽然道:“封了就完了?你们没打算,再用点什么方法……”
“这……”
听了这话,庄矿首倒是苦笑了一声,道:“说实话是有的,我们想着从哪里请个行家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甚至,还在想是不是要把这件事上报给红灯会,但是……”
见了他脸上的难色,胡麻便明白了。
到底财帛动人心,那矿里挖出来的血太岁,金纹太岁,都是好东西,他若是走露了消息,便不一定留得住。
心里必是有几分纠结的。
“况且……”
庄矿首却也叹了一声,道:“也没容得我们发多久的悉,冤家便是上门来了,倒是不需要我们再继续为这个事发愁了……”
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低沉了下来,看向了外面苍苍夜色,道:“就是如今外面堵门的那一位。”
“我们当时还想着怎么处理那处不知究底的矿脉时,却冷不丁的,有人送来了一只黑色的包袱,包袱里面,便是这样一只被钉子钉住的乌鸦,倒无文字之类的。”
“我与巫人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他们的规矩,意在威胁,是最不留情面的一种,等于是想逐人离开,若是收了东西,还不离开,但要下蛊害人。”
“但是,但这正是关键时候啊,我们怎么会走?于是打算写封信送出去,邀他露面来聊……”
“……”
胡麻听到这里,已是心里一动:“然后呢?”
那庄矿首苦笑了起来,忽地撕开了自己的衣襟,却露出了几道凄厉的爪痕。
低声道:“我刚说了拒绝的话,准备写信,那瞧着都烂了一半的乌鸦,便飞了起来,抓了我一把。”
“我初时还不太在意,仗着自己守岁人的本事,不怕他的蛊毒,却不成想,这伤势竟是一直不好,渐渐的,便连五脏六腑,都已开始腐烂。”
“实不相瞒,如今的我,喘息之间,都能够嗅到浓烈的腐臭气息,我知道,这正是我身体里面传出来的,只是用道行压着而已。”
“……”
冷不丁听得这话,胡麻等人,都顿时色变:“真有这么厉害的蛊,守岁人都扛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