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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笔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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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去寻馆主要诊金吗?”裴液讶异,热心提醒道,“我拿了差不多五十两银子呢。”

    颜非卿抬起头来看着走进院门的少年,头一次沉默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应。

    然后裴液看着他,也沉默了,蹙眉道:“.你不会想寻我要吧?”

    杨真冰这时停下了剑声:“小猫回来了。”

    裴液见颜非卿好像没有这个想法,松开了面容,笑道:“颜兄杨兄,门口的院名我有想法了——你们瞧没瞧《长安剑事》上的新剑评,那人说尚惊艳者只咱们三人”

    杨真冰放下剑走过来,立定在裴液身侧,向黑猫缓缓伸出了双手,并掌托在空中等着。

    黑猫冷静地看着他,他也面无表情地看着黑猫。

    “.因此我想,咱们三人正可并称‘大唐三剑客’。”裴液找回了些小时候看话本的感觉,“颜兄你乃鹤凫册第九,杨兄乃是十九,我也差不太多,因此这间院子不如就叫‘唐三剑之居’。”

    “.”

    院中沉默。

    裴液拎起黑猫放在杨真冰的手掌上:“杨兄你觉得行不行?”

    杨真冰身体一绷,一动也不动地认真看着掌心:“行。”

    裴液满意一笑,看向颜非卿:“颜兄既然也不反对,就快来题写吧,上次说好了的。”

    颜非卿沉默一下,眼见大势已去,有些乏累道:“你自己写吧。”

    裴液也不扫兴,拿起笔墨就到院外认真写了上去,偏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从今日开始,裴液在剑院过了两天规律安稳的日子,习剑听课,与杨真冰一起在剑场练剑,当然也免不了被王守巳拿着那份剑评眯眼逼问“到底谁在开屏”云云,末了漫不经心地问他还有没有诗剑会介绍。

    遇到宁树红,则是认真告诉他下次再有这种杀人的活计一定得把她喊上。

    如此过了两日,第三天裴液下了早课,才收到一封外面递来的短笺。裴液接过一看,字是谢穿堂的字,章是京兆府的章。

    “太平码头,案情有些进展,可来。”

    裴液回到这座码头时,一切都变得有序而光明。官服的捕快和文吏四处走动忙碌着,各种东西都被分类记录,然后最终汇总到那间红衣坐镇的房子之中。

    每个人都知道这位狄大人要高升了,卢玉顾已经罢了官位,朝堂上现在反攻的形势极为猛烈,等到此案稍结,就是狄九红衣换紫服之时。

    裴液也没进去打招呼,径直下了码头来到河边仓房。谢穿堂正立在这里,依然是那身衣服,身形挺拔,刀佩在腰间,手上却拿着马鞭。

    听见脚步抬起头:“.胳膊既然还没好利索,倒也不必急着过来。”

    “待着也是待着。”裴液看她,“那人找到了吗?”

    谢穿堂沉默一下,摇了摇头:“幻楼的事,狄大人说后面再说。”

    裴液点头:“先结了此案,届时一起。”

    谢穿堂吸口气,指道:“说案情吧:我们清点核对了两天,大概摸出了一条隐在下面的线。”

    “什么?”

    “传言中,太平漕帮有一‘内堂’,人数不多,但个个厉害,只听命于丘天雨本人。我们核对了人数和口供,发现确实有这样一个堂口。”

    “但不见了?”

    “没,全死在了那夜清剿之中,其中一半都是你杀的。”谢穿堂道,“我们追溯了这些人的身份,很多都没有来路。”

    “和丘天雨一样.忽然冒出来的高手。”

    “差不多。”

    “那就是北边卸职的军士。”

    “狄大人也这么说。”

    “这些人平时做什么?”裴液敏锐道。

    谢穿堂看着他:“从很多人的口供以及我们自己的核对中,我们发现,这样一个堂口,竟然并不负责‘冬狱’。”

    “.”

    “甚至也不随身护卫丘天雨、不分散在其他堂口监察。”

    “那他们”

    “负责漕运装卸。”

    “.”

    裴液忽然就明白了。

    暗中经营冬狱,所得之钱财却尽皆散去,那么丘天雨建立太平漕帮的目的当然就是漕运本身。

    太理所当然了。

    “漕运有什么异状?”裴液立刻问道。

    “我们几乎核查了所有,都没什么异状,货物和账本都能对上。”谢穿堂摇了摇头,抬手将一篇口供递给他,“直到今天我们终于找到了个知情人。”

    裴液低头看去,是墨迹很新的记录。

    “姓名。”

    “张二才。”

    “年纪。”

    “今天四十有六。”

    “漕工?”

    “是,大人。俺住常安坊,在码头帮工快六年了,平日这里吃穿给得足、工钱结得也快,就一直干着。”

    “你说,你那夜在码头西岸看见了什么?”

    “.”

    张二才在太平码头干了五年,从来没有半点不听话的时候。

    让多干些就多干些,遭些克扣就遭些克扣。家中父母妻儿,都指着这份苦力钱,寻遍偌大个长安城,也难找到给钱这么痛快的东家了。

    所以那些冷脸佩刀的管事警告不要靠近东岸西岸时,张二才连连点头,干了五年零八个月,他就一直闷不做声地在南岸码头上直来直去地装卸。太平码头很大,绝大多数漕工,都和他一样只在这四分之一的地界上活动。

    不过作为待得最久的漕工之一,张二才也难免耳闻目睹些规律。

    那东岸,看管得十分森严,远远的就不许靠近,时不时有封得很严实的马车驶进去,然后两轮轻轻地驶出来,很偶尔一回他好像听见里面隐约的哭声,但下一刻就被一脚踹倒,拿刀指着让他滚蛋。另外还有一回,他听见有个人举着块儿官家的腰牌炫耀,说什么“金吾卫”云云。

    而西岸倒没有这般不许靠近,只是那里是漕河窄处,没船往那边停,自然也没人过去。

    而在干了四年后,张二才才知道,那里深夜原来会停靠一艘大船。

    那是他带着邻家二郎来干这份活儿的第一个月,二十出头的小伙,书也没读成,武也练不好,平日就跟着那些游侠儿胡混。好在身材还算健壮,邻家老兄就托付他带个出路。

    谁知第一个月,他就出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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