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体内的小舞自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不清楚古游又找到一个可能是众神埋下用来针对魂兽一族的小陷阱，更不清楚自己在古游心里智商上限又往上提了一节。

    她之所以每次都在魂兽森林里自凝魂环，只是单纯的认为森林里更自在罢了。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不清楚外界发生的一切、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体内的小舞还是第一次发现，以前只需顺其自然便能快速完成的自凝魂环，慢下来后竟然会如此可怕。

    小舞妈妈也是选择化为人形的魂兽，所以在化为人形前，小舞就大致掌握了成为人类后的基本常识，以及在成为人类魂师后，要如何控制体内的魂力去自凝魂环。

    在小舞看来，自凝魂环应该和呼吸差不多，思考和感受都是不必要之物，只需顺应本能即可。

    但在小舞体内，化形成人后便陷入沉寂的魂兽力量，在本不应该存在颜色概念的精神世界里呈现出一种血液般的鲜红。可在自凝魂环开始后，体内就像突然多出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抓住沉寂的魂兽力量撕扯，被扯下来的力量便会自动变化为紫色。

    像千年魂环一样绮丽的紫色。

    比钝刀子割肉还可怕的，是自己亲手拿着钝刀子割自己身上的肉。而比这个还可怕一百倍的，是割的时候甚至没感觉。

    在小舞的感知里，魂兽之力明明在被如此粗暴的撕扯，大脑却没有在形成自凝魂环时产生任何痛苦反馈。

    就像剪头发和剪指甲，被夺走的魂兽部分仿佛是身体判断为不重要的部分。所谓的自凝魂环，就像是自动割除一种可舍弃之物。

    这种看着自己“珍贵”的一部分被自己亲手舍弃消失，小舞感到遍体生寒。

    没有人逼她，选择舍弃魂兽无忧无虑的千年时光化形成人的是小舞自己。但假如有了解真相的人问她自认为是人类还是魂兽的话，小舞会不假思索的回答自己是魂兽。

    可现在，目睹了自凝魂环就是割除体内属于魂兽的一部分这一现实，小舞竟感受到莫大的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自称是魂兽。

    冷静，冷静。小舞，当你决意为妈妈报仇的时候，不早就有舍弃一切的觉悟了吗。

    短暂的惊恐过后，小舞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接连不断的突发事件，客观来看确实提高了小舞的心理接受程度和阈值。即便是这种闻所未闻的现象，也无法从根本上影响小舞的状态。

    回过神来的小舞心里默默的将这个发现记下来，接着准备开始下一步。

    构筑魂环的能量有了，接下来要找的是支撑魂环的魂技。

    通过体内的魂兽血脉，小舞开始寻找同族的力量。各种见过没见过的兔子魂兽身影从眼前划过，眼花缭乱中，她回想起有关因幡白兔这一族的故事。

    因幡白兔一族，曾经也和柔骨兔一族一样，是生活在星斗大森林里的弱小兔子魂兽。年限最高不超过千年，强弱的程度大概和游戏里的NPC哥布林杂兵部落一样。

    看年限挺强，实际上不需要多少级就能打通。

    但就是这样一种不会对除蓝银草以外的魂兽造成任何威胁的种族，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三千年前的发生的事，对于十万年魂兽来说能留下印象就不错了。不如书中记载的那么清晰明确，小舞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在星斗大森林里看到因幡白兔活动的身影。

    以前小舞还以为当年它们认为星斗大森林斗争太激烈，对它们一族太不友好。所以决定举族搬迁，换一个更适合的地方生活。也可能是因为小舞她自己年限提高，搬进了核心区，所以才看不到修为年限大多只有百年千年的它们。

    这个疑问留存的时间没到一年，小舞也没有多余的好奇心深究下去，因为这对她来说不重要。

    尚未失去心爱的母亲，也还不知晓凶兽们也是这个想法的她，作为一个合格的高年限魂兽，当然不会过多在意它们这些弱者的死活。

    就在几小时前，小舞才知道生活在星斗大森林的因幡白兔一族末路不是搬走，而是死绝灭族了。不只是星斗大森林，生活在其他魂兽森林的因幡白兔也同样如此。

    小舞信任古游的头脑，但也难免会对古游所说魂兽未来会灭绝有点小小的怀疑。毕竟无论他说的多么天花乱坠，能拿出的证据也只有白纸黑字上通过数学计算得出的冰冷结果。

    数学不会骗人，但就像战斗不只看魂力等级，现实同样如此，无穷无尽的变量都会影响最终的计算结果。没有未来视的小舞，自然无法像古游那样斩钉截铁的确定魂兽这个庞大的族群，未来最终会步入灭亡。

    那现在因幡白兔一族赤裸裸的悲剧，切实证明了在人类的欲望面前，魂兽的尊严是多么的无力和可笑。

    只是因为它们提供的魂技对一部分魂技有奇效，就被人类魂师大量猎杀导致灭绝。小舞都不敢想假如柔骨兔一族的天赋保命神技瞬移暴露了，未来会是一幅怎么样的光景。

    大概会和因幡白兔一族一样，在魂兽时间观念里的一瞬间里从星斗大森林消失吧。

    ‘找到了。’

    一直在胡思乱想，小舞也没忘记正事。她很快从庞大的兔类魂兽中找到目标：一只缩成一团看起来很怕生，但双眼灵动非凡的白兔。

    小舞伸出手，想要轻抚因幡白兔的头顶。因幡白兔被小舞的动作吓一跳，脑袋向后一缩避开小舞伸出的手。先是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小舞，在注意到她身上传来亲切的味道后，因幡白兔状态一变，主动将头靠近顿在半空中的手，像是让小舞随便揉。

    从头到脚，看到的一切、感知到的一切、所有的一切，明明都是由精神构成，小舞的指尖却传来一阵柔软的暖意，就好像真的摸到了因幡白兔一样。

    可爱的生物能缓解恐惧，顺滑的皮毛更是能治愈一切伤痛，小舞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手上魂力光芒开始涌动，她眼含悲伤，缓慢又坚定的立下誓言：“对不起，我来晚了。”

    “但请相信我们，同样的悲剧，不会再次上演。”

    说完，小舞闭上双眼，脑海深处的凉意疯狂向外扩散。被活跃至魂帝级别的精神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用于自凝魂环，另一部分释放出体外，开始在醒神铬上绘制自凝魂环的过程。

    一开始，绘制过程相当顺利。望穿秋水露极大提升了小舞的精神力，让她即便心分二用都没感觉到多大压力，甚至还想心分三用。

    可等到自凝魂环绘制超过三分之一后，小舞眉头一紧，发现事情大条了。

    脑海深处传出的凉意开始快速衰退，随着凉意退去，因刺激而高扬的精神力也不可避免的开始衰弱。原本达到魂帝级别的精神力瞬间回落到魂宗级别，虽然还是比以前强，但完全不足以支撑双线并行。

    外界，唐三的眼中紫意萦绕。芥子阶段的紫极魔瞳火力全开，多角度观察小舞绘制的图案，并用纸笔同步记录。一切外界超凡力量的影响手段都会被奥利哈刚结界所隔绝，但唐三是通过视觉来同步小舞的绘制速度，所以不受奥利哈刚结界影响。

    如果等小舞画完再记录就太迟了，没人知道自凝魂环结束后会不会出现精神力震荡。如果有，好不容易得到的术式被这一震给弄的面目全非那就亏惨了。

    所以为了降低风险，唐三才会同步小舞的动作进行记录。这样哪怕出现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毫无收获，保底也得到一部分内容。

    正因和小舞速度达成同步，所以在小舞速度减慢的瞬间，唐三就发现了异样。

    “小游！小舞的速度降下来了！”

    状况太过突然，唐三不敢把视线从小舞身上移开，他只能大声地把现在的情况告诉古游，希望古游快转动脑子，告诉他下一步该干什么。

    是出手打断小舞自凝魂环过程，还是无需理会继续推进实验。

    “该死，还是太少了吗。”

    听到唐三话的瞬间，古游就做出了判断。虽然隐约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但才过了三分之一就出问题，还是让古游感到猝不及防。

    他之所以选择在实验开始前才让小舞服下那小半滴望穿秋水露，是因为目的不在于给小舞平稳强化，而是想在短时间里将上限提升到极限。

    如果提前给小舞服下，再让她修炼吸收药力，那望穿秋水露在小舞身上的强化效果就会和唐三一样，同时提高精神力的下限和上限。

    这个方法固然很好，但效果太过于平和中庸。数量只有小半滴的望穿秋水露，根本不可能给小舞带来和唐三同等级的质变。

    所以，古游选择不给小舞任何吸收时间，通过自凝魂环时产生的精神压力，反过来逼迫望穿秋水露的药力爆发，以后续药力提升微乎其微为代价，在短时间里拉高小舞的精神力上限，从而降低实验对精神力的要求和压力。

    可还是老问题，望穿秋水露太少了。小半滴的量，本以为可以坚持到最后阶段靠毅力撑过去，结果才刚到三分之一就耗尽所有药力。

    ‘怎么办，接下来要怎么办？’

    意识到小舞现在面临的问题，古游急忙开始思考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魂导阵已经做到目前的极限，不过和精神力有关的仙草这里还有不少，效果和血参类似能短时间大幅度提升精神力的也不是没有。

    但这些仙草不是后续付出的代价大到令人汗颜，就是对服用者有一定要求。没有经过检测，短时间里根本不可能找出能用的搭配。

    古游疯狂的啃咬手指甲，唐三担忧的注视着小舞。而作为最大的当事人，小舞则还在苦苦坚持。

    刚在灭族的因幡白兔面前夸下海口，结果转头就认输，未免有点太逊了吧。

    话虽如此，可小舞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重压之下，精神力和圣魂村里最破的那辆手推车一样，每一次转动都能感觉到齿轮的铁锈在哗哗往下掉。或许十分钟，或许一秒钟，压榨到极点的精神力就会崩溃。

    ‘好了，孩子。’

    和妈妈一模一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一股奇异又温暖的力量流入脑海，滋润起小舞几乎干涸的精神力。

    ‘接下来交给我吧。’

    运气，或者说命运，是每个研究者都极力避免、但又不可否认必须要依靠的存在。

    对于崇尚理性，需要证实可重复性的研究者来说，偶然达成的奇迹几乎毫无用处。所谓的奇迹，那也只是达成条件尚未清晰罢了。

    拯救了数百万人生命的青霉素，如果当初落到实验皿里的不是青霉菌，亦或是实验皿里面装着的不是葡萄球菌，可能它的发明要往后推个几十年。

    现在，魂兽气运，这个至关重要的命运决定站在古游这一边，亲自下场帮助小舞完成实验中最重要的一步。

    作为一个近乎概念的存在，魂兽气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公平公正。自上一代魂兽共主龙神陨落后，漫长的时光虽没有催生出堪比斗四龙天养的智慧，但也知道自己应该去寻找能够改写兽族命运的存在。

    从唐三，到霍雨浩，再到唐舞麟，斗罗的三代主角，都是它曾投以目光加以期待能改变魂兽命运的存在。

    唐三身负一半的魂兽血统，还正好在六岁那年遇到了和自己母亲一样是魂兽化形的小舞。星斗大森林何其之大，如果没有魂兽气运从中作梗，小舞能在茫茫人海中精准的选中唐三所在的小城市概率究竟有多低。

    霍雨浩作为纯种人类，随便找条路进星斗大森林就正好遇到世上唯一的百万年精神类魂兽天梦冰蚕。如果没有唐神王动手捏女儿，他就只和化为人形的三眼金猊有武魂融合技。

    唐舞麟就不用说了，唐神王都和神界一起被吸进黑洞了，结果还能精准收养到化为人形的黑户银龙王古月娜。

    如果最开始的唐三是本地土著，或许魂兽气运都不需要找后面的两代主角，等唐三成神就直接在神界着手尝试改变魂兽现状。

    不过，现实已经改变。一枚新的石子绕开神界，砸在斗罗大陆这潭死水并泛起新生的涟漪，也改变了魂兽气运的想法。

    古游的奇思妙想和所作所为，让魂兽气运做出一个堪称疯狂的决定，即将赌注下在人类身上。看到这个史无前例的绝妙机会后，它抛下高高在上的架子，决意亲自下场拉偏架。

    “小游，干得漂亮！”

    唐三的狂喜将古游从思索中拉出，来不及深入思考，一头雾水的问道：“什么？”

    “什么什么啊，”唐三没有注意到古游语气里的古怪，直接说道：“小舞的速度恢复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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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