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包裹着青铜铠甲的战马不耐烦的踱着步子，每一匹都有犀牛那么大。
每辆战车上都有三个全身披甲的死侍，它们并没有翅膀，但体格却更加强壮。
战车的四周还配备了二十多个徒步的死侍士兵，前面一排手持短剑方盾，后面一排手持弓箭。
“乘其四骐，四骐翼翼。”
楚子航默念着诗经上的句子。
历史以一种直观的角度出现在他面前，殷商战车重现人间。
“我感觉咱这车撞不过他们啊。”
芬格尔挠了挠头。
虎式装甲也就七吨多重，那些明显也是混血种的战马至少也有五六吨了。
源稚女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撞不撞得过的问题吗？
这位是不是忘了车上还有个大家伙呢？
不过看样子，对方也没有撞过来的打算。
片刻后，战车的驭手甩动鞭子，战马纷纷向两边让开，露出一条宽阔的夹道。
夹道中走出一个穿着宽袍大袖，头上插着鸟羽的人。
他的长相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但脸上和手上都有金黄色的纹路。
不是纹在表面，而是从身体里浮出来的，就像是血管里流淌的全是青铜一般。
“随吾来，王有召。”
这个像是巫祭一样的人说着晦涩的龙文，但他们却自动理解了他的意思。
如果是路明非还醒着，估计又在心里吐槽这种知识通过基因传承的方式太像绿皮了。
巫祭的话倒是正合楚子航的心意，想要杀伤力最大，当然是越近越好。
装甲车跟在巫祭的身后前进，尽管是用双脚走路，但他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一步跨出，下一步已经在十米之外。
楚子航没有路明非那么好的眼力，但大概也能猜到这是肉体力量和言灵同时作用的结果。
在穿过一个像是万人坑的广场后，他们来到了那座宫殿。
九层楼高的高台矗立在殿门之前，一节一节的青铜天梯渐渐缩小，到台顶时已经只剩下一座之宽了。
而一个头戴冕冠，身穿白色礼服的青年正端坐于青铜王座之上。
他的样子像极了三星堆铜人，只是比例没有那么夸张，看上去颇为英武威严。
他的上半张脸用一张黄金面具遮挡着，耳朵上穿着两个红色玉环。
青年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每走一步，地面就会产生一次震动，仿佛在为君王庆贺。
他的动作也是似慢实快，不过十几秒钟，就从高台之上飘然而下。
青年走到装甲车面前，明明是在仰视，却像是在俯视众生。
他扫过众人的衣服、武器和装甲车，脸上露出微微的惊讶。
“孤未行于人间之时，人间似乎又多了许多变化。”
青年的声音有些苍老。
“你是谁？”
楚子航问道。
“孤名为帝辛。”
商纣王！
看过封神榜的人自然不会对他陌生，这个贡献了酒池肉林、炮烙之刑、牝鸡司晨等典故的末代君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狂妄自大、骄奢淫逸、沉迷酒色、残暴好杀，几乎所有一切昏君的特征都可以安在他身上。
但那只是里编造的情节罢了，那是商纣王，但不是商王帝辛。
根据后世学者的分析，帝辛不仅不是昏庸无道的昏君，而且是大力推行改革，试图压制神权、削弱贵族和诸侯势力的有为君主。
如果他的改革成功，华国的封建君主专制出现可能还要早上几百年。
可惜，他的改革最终还是失败了。
提拔的小贵族政治手段不足，对外战争又耗费了太多人力物力，神权和大贵族的反弹又气势汹汹。
随着牧野之战的失败，商王帝辛战死，被后世不断丑化的商纣王诞生了。
“你知道孤？”
帝辛说道。
“是，历史书上学到过。”
楚子航回道。
“史书如何评价孤的？”
帝辛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把学者的评价和里的形象都讲了一遍。
帝辛听完哈哈大笑。
“不错，孤确实创造了炮烙之法，不过目的可不是用来处决人族。而酒池肉林也非享乐之所，而是坑杀之地。”
他转身面对摘星台念出龙文，很快，一根青铜柱拔地而起，长到和高台平齐才停下。
没有人需要用这么高的铜柱来绑，那么真相就显而易见了，这根铜柱是用来绑龙族了。
“孤在位之时，用此柱焚灭了七十三条龙族，用酒池坑杀了三百四十五名人族。你可知为何？”
帝辛问道。
楚子航摇摇头。
“因为孤乃帝王，归服王化者即为臣民，不服王化者即为蛮夷。王之臣民，无龙族人族之分。”
帝辛的语气并不激昂，却更显得真实。
“那伱为什么败了？”
楚子航问道。
芬格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师弟，你不会交涉让我来啊，有你这么上来就戳人肺管子的吗？
“因为世间不需要第二个君主。”
随着交流的深入，帝辛的语法也渐渐和他们同步。
“你是指黑王？”
楚子航说道。
“不错。现在的人族已经这么胆大了吗？竟敢直呼它的名号？”
帝辛有些惊讶。
“在你待着尼伯龙根的这些日子里，人族已经成为了这颗星球的主宰。”
“看来我确实错过了太多。”
帝辛长叹了一声。
龙族的寿命也并非无穷无尽，为了维持神智和实力，他绝大部分时候都在炼金领域中场面。
这次苏醒也是因为活灵之门被打开，触发了他留下的警示机制。
“你们进入我的尼伯龙根是为了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帝辛问道。
师弟，你可别说了！
芬格尔在心中咆哮，伸出手拉住楚子航，但后者已经开口了。
“为了抢你的尼伯龙根。”
芬格尔痛苦地捂住了脸。
“混血种的力量无法掌控尼伯龙根，更无法维护。”
帝辛摇了摇头。
“我只是需要用它来当消耗品。”
楚子航坦诚地说道。
帝辛感到有些好笑，如此坦诚且理直气壮的强盗，他这么长的岁月中也从未遇到过。
偏偏眼前的人族青年气质并不像个强盗，更像是个耿直的臣子。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们？”
帝辛说道。
“死亡乃是荣耀，畏惧即为耻辱。”
楚子航平静地说道。
“哈哈哈哈，所以说人族就是有意思。”
帝辛再次哈哈大笑，笑得畅快至极，似乎要把几千年的笑一次性笑完一样。
等到他终于笑够了，却没再理会楚子航，而是看向躲在后面的源稚女。
“白王醒了吗？”
声音阴寒无比。
“没，没有。神应该还被镇压在‘藏骸之井’中。”
面对那双和太阳一样炽热的黄金瞳，源稚女根本无力隐瞒。
“是吗？看来白王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帝辛冷笑了一声。
“你找白王干什么？”
楚子航问道。
“吞噬它，得到它的力量。”
帝辛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白王执掌着精神的权柄，贸然吞噬它的力量只会被它取而代之。所以我一直在等。”
帝辛说道。
“等什么？”
楚子航问道。
“等一个自作聪明的人替我把白王的力量洗干净。”
帝辛说道。
“谁？”
“不知道，但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觊觎白王力量的人或者龙。”
说着，帝辛叹了口气。
“可惜我已经等不住了。”
他转过身去，背上一道从脖子直到尾椎骨的巨大伤口显露在众人面前。
伤口呈撕裂状，似乎是被爪子一类的东西划开。
撕裂的地方用白色的颜料修饰成了羽毛，伤口也被绘成了一只玄鸟的形状。
即使是最强的次代种依然是次代种，挑战君王的权威必将付出代价。
“千万年时光，我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但帝王应该有帝王的死法，既然你们来了，那就为我送上最绚丽的落幕吧。”
帝辛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向那个笨头笨脑的东西。
人类真是个神奇的种族，不依靠火元素的力量，一样能制造出堪比烛龙的武器。
他清楚自己已经无法抵挡这样的力量，与其丑陋地同归于尽，不如最后再酣畅淋漓地打一场。
他既是商朝的帝王，也是最强大的战士。
“怎么做？”
楚子航说道。
“用你们的全力战胜我，弱者没有资格与王谈判。”
帝辛冷冷地说道。
“好。”
他点点头，拔出了汉八方剑。
活灵发出不满的剑鸣，剑身也瞬间沉重了几十倍。
“安静。”
楚子航握紧了剑柄，蒸腾的血雾从毛孔散发到空气中，又凝结成血珠滴到剑上。
在这蕴含着强烈意志的血液面前，活灵屈服了。
他挥动着已经如臂使指的武威剑，随手斩断了几根突出的骨刺。
此刻的楚子航已经和人扯不上太多关系了，他的全身都长满了铁青的鳞片，眼睛也已经变成了和帝辛一样的赤金色。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已经变成了黑色的利爪，锋利的鳞片不断生长，将除了甲壳甲外的其他衣服都切成了碎片。
楚子航伸手扯掉甲壳甲，这种束缚的感觉让他难受。
畅快的感觉让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又掰断了额前长出来的骨角。
剧烈的疼痛让楚子航脸上的鳞片都在抽搐，但他的内心却好受了一些。
“伟大的人类之主，愿您能原谅这丑陋的躯体，直到您的战士能得到拯救。”
祈祷完毕，他拔剑向天。
伐纣者，楚子航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