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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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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觉罗家的人一到,  堂上的气氛更热闹了几分。

        喜塔腊氏和西林觉罗氏,一个是首辅夫人另一个是公爵夫人,后面跟着的三个儿媳又个个好出身,  是以在履亲王福晋和其他宗室福晋跟前也是极有分量的。主家尊重,  她们又都是见惯这样场合的人,不消几句热络话就打开了话匣子,收都收不住。

        喜塔腊氏在京中久负盛名,除了因为是首辅夫人,  更重要的是她有其他女人没有的殊荣:鄂尔泰对其始终如一、从不纳妾,  膝下六子皆为一母同胞。

        大清先祖信奉萨满,虽说入关后不忘祖宗旧俗,  但从皇家到平民信奉佛教已成为社会主流。后宅女眷大都信佛,  且身份越尊贵礼佛越虔诚,不仅常以抄经度日,更相信因果业报。

        若说一个人有福,便是有造化。

        想当初,和亲王福晋就是凭着毓纯‘逢凶化吉’的福分才让她在皇后那里挂上名的,尽管本人并不知情。

        同理,  正是因为喜塔腊氏得天独厚的福气,不但她本人受宗室贵戚女眷的欢迎,  更让不少勋贵高门想把女儿嫁给鄂尔泰的儿子。

        事实上,  鄂尔泰已经成婚的三个儿子确实都不曾纳妾。长子鄂容安与舒穆禄氏是打小定亲的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二子鄂实在原配妻子早亡后续娶了高贵妃的妹妹,也是一心一意的过日子;而三子鄂弼,成婚尚不足三个月。

        兰瑾是三个儿媳中出身最高的,又是亲上加亲,自然更受鄂尔泰夫妇的偏爱。这会儿她作为新妇,  继毓纯之后,承包了在场所有的揶揄打趣。

        毓纯留意到外面的笑闹,心里一嗤:看来她二婶和兰瑾并没有因为瓜尔佳族里的‘骚扰’而受影响。

        吴扎库氏斜了外面一眼,“听听外头的热乎劲儿,你家二房母女可比你强多了,不知道的以为土生土长在京城呢。”

        毓纯无奈扯了扯嘴角,“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表姐快别拿我说嘴,左不过咱们是没有人家那左右逢源的本事。”

        “你倒实在。”吴扎库氏甩着帕子摆摆手,“得了,我也不拘着你陪我了。娘家亲戚都来了,还不出去招呼着。”

        招呼她们?毓纯赶紧摇头,“亲戚都快做成仇了,最好不互相招惹。”

        “这话怎么说?”吴扎库氏不爱应酬,惯常就在王府料理事务,能跟她说闲话的人不多,所以还不知道瓜尔佳族里的事。

        毓纯只好给她讲了讲娘家宅院里的恩恩怨怨。从选秀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再追本溯源旧事重提,其实挺没劲的。但有些人和事,还就是过不去那道坎。

        吴扎库氏了解完来龙去脉,细细一琢磨,恍然明白了当初宫中议婚时觉罗氏的种种反应。她不禁愠怒,“原来富察家早看中了兰瑾,知道是你嫁进去是不是给你气受了?你可别瞒着,总有能给你做主的法子。”

        毓纯没想到福晋表姐竟会这般为自己鸣不平,心里一暖,“表姐放心,谁能给我气受呀。反正只要傅恒对我好就够了,谁还管旁的人。”

        “话是不错,可你家二房忒不要脸,凭什么她们相中傅恒,你家老爷子就不能为你打算?一样选秀,各凭本事,拍板的是皇上皇后,她们有什么心理不平衡的。”

        吴扎库氏以为,自己当初为这桩婚事使足了力气,她这表妹自己也争气,西林觉罗氏没能把亲闺女嫁进富察家一点都不冤。

        “表姐说的是,若是人人都能讲理就好了。大概是我那二婶仗着鄂尔泰大人,以为在各处打点妥当十拿九稳了,偏被我虎口夺食,心中不忿吧。”

        鄂尔泰?十拿九稳?吴扎库氏倏地心中一动,捕捉到了曾经有过的零星犹疑:西林觉罗家要为瓜尔佳兰瑾打点必少不了宫里,宫里有高贵妃和鄂嫔,且就是宫里人将她家爷托付内务府照拂秀女的事告到了皇上那儿。

        “一定是她!”肯定是高贵妃知道了自己进宫的目的,想坏王府的好事!

        吴扎库氏火气直冲脑门,气得锤了桌子。

        毓纯被吓了一机灵,刚要问怎么了,猛然发现外间也安静下来。须臾,进来了婢女,屈膝道:“福晋请和亲王福晋和少夫人出去说话。”

        话音刚落,又听履亲王福晋扬声笑道:“偏你们表姐妹躲在一处说悄悄话,有什么话也说给我们也听听,都等你们呢。”

        主家都亲自相请了,再不露面就失礼了。

        毓纯只好跟着吴扎库氏出去,迎面一扫,除了刚才的西林觉罗家,诚亲王府、怡亲王府、慎郡王府、钮祜禄家的人也都到了。履亲王福晋身边围坐了不少人,让原本宽敞的堂间略显拥挤。

        她规规矩矩见了个礼。

        王府的婢女极有眼色,立马准备了两个矮墩。

        吴扎库氏一边坐一边道:“十二婶惯会取笑,明知我不善言谈,还不许我躲个懒。”

        履亲王福晋自是知道她的脾气,无奈指了指吴扎库氏,倒是旁边的庄亲王福晋有些不依不饶,“还不是因为你拐走了傅恒媳妇,这样好看的人儿哪能不让大伙都瞧瞧,偏被你拘在里头。”

        慎郡王福晋接了过去:“可不是,大家坐在一处说话才好呢。”

        都是婶婶辈的,吴扎库氏不好驳她们面子,只好推说毓纯怕生,自又引来调笑说她护短。

        这么一闹,不管是刚才见着的还是没见着的又纷纷打量起毓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得出结论:傅恒的媳妇长得美。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能被如此恭维肯定容貌自然是件好事。不过毓纯却无心关注别人说什么,只是毫无掩饰地看着对面端坐的西林觉罗氏和兰瑾。

        待她们回望过来,便递上了一抹微笑。

        既然在履亲王府狭路相逢,又不能避而不见,她其实也很好奇,她们面对自己时会有什么反应:是假装做戏当作无事发生,还是先声夺人为自己分辩?

        不管是哪种,反正最先破功的是兰瑾。她是个禁不住激的,眼见毓纯的好气色还有许多人夸赞,呕得揪着帕子把脸一偏,连半个眼神都不肯再给。

        西林觉罗氏心里也窝火,但她深知瓜尔佳毓纯给她扣了忤逆尊长的罪名又得了族亲支持,自己若就事分辩,无论说什么都只能泥足深陷不好翻身。倒不如沉住气,按赴宴前商量好了的对策办。

        她暗中拍了拍女儿的手,礼貌性地对毓纯点点头,便转而去找觉罗氏说话了。

        那厢里,西林觉罗氏与富察家的人相谈甚欢。毓纯虽听不太真切,但隐约听着像是有意给傅谦做媒,还提到了西北的情况。

        哈达齐和傅清常驻西北,有这层关系,西林觉罗氏跟富察家的关系就断不了。至于说要给傅谦说亲的缘由……该不会是存着恶心自己的心思吧。

        毓纯冷笑地摇摇头,却听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你怎么总是受冷落,在盛京就没人愿意理你。看你这么可怜,我与你聊天算了。”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地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边的兰瑾,对她抽风般的情绪转变有些无法接受。“你吃错药了吧。”

        “你看看那些夸赞你的人,不过都是嘴上说说,谁真心拿你当回事。”兰瑾复又压低声音道,“不过空有副好皮囊罢了,凭你也配坐在这里。”

        毓纯双手握拳紧了紧,嘲弄地看向她,“就你这点演戏的能耐,连戏班子都不要。你非想坐我旁边,坐下就是。”

        兰瑾登时被她噎得满脸通红,但转念想到额娘说要让她自己出丑的话,强自缓和了表情坐了下来。

        只是未等她继续出言相激,毓纯先开了口:“今日巧得很,与我们同届的秀女有不少。”

        她拽了拽兰瑾,“这殿选选上的就是比刷下去的强,你瞧那怡亲王福晋还有直郡王家的儿媳,哪个有你出身高,如今都成了宗室命妇。还有钮祜禄婉茵,虽说是个侧福晋,可毕竟她阿玛没有官身,也比你有造化。即便是我与乌雅玉秀……”

        “瓜尔佳毓纯!”话没说完,兰瑾已气得大叫,“你是个什么东西!”

        公爵府出身的新妇爆粗口,影响不大好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看到的是破口大骂的瓜尔佳兰瑾,以及看起来十分无辜的瓜尔佳毓纯。

        事情没有按照预先希望的发展却突然出现反转,西林觉罗氏最先反应过来,“毓纯,算二婶怕了你,求你别再惹事了。你到底说了什么,把你妹妹这样乖巧的人气成这样!”

        “之前你撺掇族里针对我们二房,事情过去就算了,但今日是福晋的寿宴,你怎么还能闹出这样的事!”

        “你二叔常说你自小失怙,让我们照拂你。可你就算心中再有不平,也是你玛法捧在掌心养大的,怎能信口雌黄咒他重病!”

        连串掷地有声的责问,若都是真的,那她瓜尔佳毓纯就是彻头彻尾的不孝子孙。自此不仅没法在抬起头来做人,还要让整个富察家蒙羞。

        此招,不可谓不毒。

        毓纯原以为西林觉罗氏自恃身份又有手腕,至少该有点底线,却没想到那些随意攀污、倒打一耙的伎俩也烂熟于胸,竟这般直接陷害。说起来,一个人身份贵重确实与品质好坏没直接联系。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既然她们母女非要撕破脸面砸人家场子,她也只能奉陪到底了。可惜,这里不是盛京,她也没有鞭子。

        “玛法养我教我,就算我咒我自己也希望他老人家能长命百岁。至于说玛法病重的消息不是我信口雌黄,是在木兰围场时,参加行围的盛京副都统扎木衮大人亲口说的,当时族里的富德哥哥就在我身边,傅恒和我小叔叔也知道这件事。”

        “二婶突然当众这般说词,是存心给福晋的寿宴捣乱还是借故为自己开脱?要不是福管家给我来信,玛法生病的真相我还被蒙在鼓里!”

        “二叔袭了爵,二婶是贵为公爵夫人,但你别忘了,族中老幼最信重的还是我玛法。他们是看不惯你自恃身份,为着私心忤逆不孝。还有你的那些私心,敢宣之于口吗?”

        “我没想过在京城得什么富贵,只想回盛京侍奉玛法,可偏偏事与愿违。我没对不起谁,但选秀后京里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就多起来,那些话不是身边的人不可能传的出来。你们这样糟践我,我一忍再忍,不过是为了玛法的嘱托。”

        “我瓜尔佳毓纯是从小没了阿玛额娘,但也不是那软柿子!”毓纯凌厉的目光射向西林觉罗氏,“还是你以为仗着鄂尔泰大人和西林觉罗家就能欺我瓜尔佳氏,让我玛法平白受气?”

        “二婶别忘了,当初你害了二叔子嗣被他遣回盛京时,还是玛法他老人家替你说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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