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继续当领导，杨厂长并不在意，刚才跟顾孝武说的也不过是玩笑话。
这次回去，杨厂长就准备把顾北提出的条件跟上级领导汇报，如何决定，都是领导的事。
一旦领导同意，到时候，顾北拿到食品厂70%的股份，他这个厂长恐怕立刻就得退位让贤。
刚才顾北虽然没说，到底要怎么救厂，但是，总归离不开“改革”这两个字。
企业要改革，肯定要引入更加先进的管理理念。
杨厂长自问如果真的能胜任的话，也不会把食品厂给管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了。
到时候，顾北要么请一个真正的能人来当厂长，要么安排自己的亲信来当厂长。
一个是能干的，一个是听话的！
这两个基本素质，杨厂长都不挨边。
唉……
还是抓紧时间联系一下同事、领导，看看能不能给他在别的单位安排个职位吧！
可老子才特么四十多岁，距离退休最起码还有二十年。
去个清水衙门，领一份闲差。
杨厂长不甘心，可再怎么不甘心也没有卵用。
谁让他是市场经济浪潮冲刷下的淘汰品呢！
杨厂长这边忙着去跟领导汇报。
顾北呢？
等顾孝武带着人一走，他便将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
接手一家食品厂，对他未来的计划，完全无足轻重，要不是看在顾孝武的面子上，他是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如果提出的条件，对方能答应，那就花些心思，要是不答应……
自然最好！
连着几天过去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顾北心里也没当回事儿。
这天是李素华和小童回广州的日子。
顾北提前一天从剧组赶了回来。
上车饺子下车面。
中午，李素芬特意包的饺子，李素华最爱吃的茴香猪肉馅儿。
饺子还没等包完，两姊妹就抱着哭成了一团。
自打结婚，李素华还是第一次回娘家，可她毕竟是嫁出去的，广州那边还有一大家子人呢，总有回去的时候。
“姐！看你，哭什么啊，招得我也跟着掉眼泪，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往后等小童放假，我再带着她回来，等下次，把你妹夫也带回来。”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李素芬和李素华都知道，往后再想回来，怕是越来越难了。
小童越来越大，等到上了小学之后，各种兴趣辅导班，李素华哪还有时间回京城。
再说了，李素华上班的地方也不可能总给她这么长的假期。
“往后要是想家了，你就回来，姐还在呢，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娘家！”
李素芬眼眶里噙着泪，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
一旁的顾南和陈小旭见状，也都跟着哭。
顾北瞧着，感觉自己要是不嚎两声，似乎都不应景了。
“妈！往后我要是不忙，就带着您去广州，小姨来一趟不方便，咱们可以过去啊！”
李素芬闻言，瞪了顾北一眼：“你也就嘴上说说，等你不忙，我得等到七老八十去，小旭怀孕，都没见你在家多待几天，我还能指望得上你！”
呃……
知道我小姨要回广州，您心情不好，可也不能带着谁都怼啊！
得嘞！
惹不起，躲得起！
顾北端着包好的饺子，进了厨房。
顾孝武正在这边抽烟呢！
父子两个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
“爸，您又抽烟，回头让我瞧见，不得说您啊！”
顾孝武朝着外面看去，见李素芬根本没关注这边，这才放心：“你小子也别光说我，小旭怀着孕呢，往后在家少抽，最好不抽烟，对我孙子不好。”
孙子？
顾北笑道：“您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男孩儿，到时候要是给您生个孙女，您还打算送人啊？”
“瞎说什么呢！”
顾孝武对着顾北瞪眼珠子。
“孙子，孙女都是咱们顾家的种，你爸我可不是重男轻女的老封建！”
呵呵！
也就说说吧！
现在计划生育，一对夫妻一个孩儿，等到开放二胎政策，顾北都是当爷爷的年纪了。
这一胎如果真是个姑娘的话，顾孝武或许不会说什么，但心里保准失望。
“对了，爸，上次您带着那位杨厂长过去找我，怎么没下文了？是不是我的条件太苛刻了？”
“你还知道啊？杨厂长回去的路上，跟我抱怨了一道，你这张嘴就要70%的股份，是不是忒多了？”
顾北见水烧开了，就往锅里下饺子：“不多，您想啊，我要是不拿到控股权，厂里任何事，我都说了不算，还怎么救厂啊？”
顾孝武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可你那天的态度，小北，不是爸说你，论起来，杨厂长也是你的长辈，你……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好歹是一厂的领导。”
呵呵！
顾北笑道：“爸，这您就不懂了，谈判，首先就得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要投资食品厂，可需要不少钱呢，我要是唯唯诺诺的，上来就把杨厂长当长辈，还不得竟去吃亏的！”
“反正都是你有理！不过，我看这件事有点儿悬，你要的条件太高了，股份或许还能商量，可你一张嘴就不管退休和下岗的工人了，是不是……”
“冷血？”
顾北直接把顾孝武不方便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爸，慈不掌兵，再说了，食品厂现在管着的退休工人有多少，您心里没数？要是都接下来，每个月光是退休工资，就能把我给拖垮了，我知道您对厂子有感情，可咱们也得量力而行。”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顾孝武也知道，顾北说的都对，便没再纠结。
“行了，厨房里面热，你出去待着吧，再跟你小姨说说话，我盯着就行了！”
中午吃完饺子，就该出发了。
临走的时候，又免不了哭了一场。
在家的街坊邻居也都送了出来，李素华更是一步三回头，她大概也明白，往后就算是有机会再回来，可这个院子怕是没机会再见着了。
上车，出发！
李素华坐在后面，还是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小姨，您这也……感情忒丰富了吧！”
“呸，你个小没良心的，娶了媳妇儿，什么都给忘了，小姨今天就要走了，我看你一点儿都不难过。”
这话说的，歧义太大了。
要走了？不难过？
感觉后背都凉飕飕的。
“我没说不难过啊，我这是把对您的感情都放在心里了，是不是啊，小童！”
小童正扒着车窗往外面看，闻言，两眼茫然。
她们娘俩回来这一个多月，顾北在家的时间不长，还没等和孩子混熟，又要走了。
相较于顾北，小童倒是跟顾南和陈小旭处的不错，尤其是陈小旭，刚刚她哭主要就是因为小童。
车到了机场，李素华现如今在单位已经升了科长，算是有资格乘坐飞机了。
“小北，别忘了刚才在院里，你说的话。”
呃？
我说什么了？
看顾北的反应，李素华就知道，这小子根本没往心里去。
“你说了，等不忙的时候，就带着你妈去广州看我，怎么着？这么快就给忘了。”
顾北讪笑着，这话是为了安慰李素芬，他现在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事业的上升期，指望他不忙，怕是真的要等到李素芬七老八十了。
“没忘，没忘，您放心，等过段时间，我一定去！”
这话听着就是在敷衍。
李素华岂能听不出来：“行了，不难为你了，不过，小北，有句话我还是得跟你说，有机会的话来广州看看，那边的政策要比京城宽松，而且靠着香江，机会也多，我看你做生意挺有一套的，来广州的话，对你的未来也会有好处的！”
之前，李素华曾说过让顾北去南方发展的话。
只不过当时被顾北给回绝了。
现在……
还是一样。
“小姨，我……还是不去给祖国开放最前沿添麻烦了，京城这边也挺好，上次就跟您说了，这里是首都，广州那边发展得再好，将来也得反哺京城，更何况，父母在，不远游，我还是在家守着吧！”
要是别人说这话，李素华一定会说那个人没出息，年纪轻轻的，一点儿远大志向都没有。
可顾北不一样，嘴上说着没出息的话，可事实上，比绝大多数的同龄人更有出息。
这些年来，顾北做过的一些事，通过李素芬夫妻两个，她也都知道了。
可越是如此，她越想让顾北去广州。
这么好的天分，如果不在最适合的地方施展，实在是太可惜了。
本待还要再劝，候机大厅里的广播想起，通知登机。
顾北赶紧提上了行李，之前李素华劝了又劝，可李素芬还是给收拾出了好几个提包，里面装的都是给李素华婆家人带的礼物。
“小姨，快这点儿，您抱着小童，行李我拿就行了！”
“小北，我跟你说的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还能害你啊？”
“知道，知道！”
顾北敷衍着，快步朝着安检通道那边猛冲。
把李素华母女送了进去，看着她们过了安检，临进去的时候，李素华还在朝着顾北喊。
“你记着我说的话！”
顾北笑着挥手：“放心，记着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