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源原本想的是,回到客栈就直接回房,然后关上房门,接着给自家的傻萝莉好好破一破这封建迷信的事儿,结果刚走到客栈附近,就瞧见客栈门口杵着个消瘦的大高个。
说起来,王守仁的个子真的挺高的,大约有個一米八几,比夏源要高上半头。
瞧见这位爷,夏源顿感头疼,更头疼的是对方明显看到了自己,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一到近前,王守仁就冲着他行礼作揖,夏源赶紧回礼,腰弯的幅度比他更大。
谁敢生生去受圣人的礼?
搞不好是要折寿的。
“大哥,你咋又来了?”
直起身子,夏源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运气背,前几天吃完饭回来,在街上走的好好的,结果刚好和这位王大圣人撞了个照面。
然后,这家伙就知道了自己住的客栈在哪儿,还没事就往这跑。
“心中存有疑虑,需要答疑解惑,自然要来。”王守仁一脸的理所当然。
“.....”夏源都特么无语,瞧瞧,这尼玛打扰别人的生活,还理直气壮的。
又叹了口气,“走吧,咱们先上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罢,夏源就拉着自己媳妇当先进了客栈,王守仁则一点不客气,立马跟了上去。
一行三人来到客栈二楼,等进入房间之后,赵月荣直接进了里屋,这年头礼教森严,她是女眷,不适合留在房里见外客,要回避的。
夏源把房门关好,冲着杵在旁边的王圣人说道:“王兄啊,我已经跟你说了几遍了,那什么知行合一,还有心即理看似是我说的,其实又根本不是我说的。
所以关于这两句话所产生的疑问,你不要老是来找我,我真的不懂,有这功夫你不如自己去思考,肯定会有奇效。”
“.........”
王守仁对此不作回应,也不吭声,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张满是字迹的纸张,接着递过去。
夏源一愣,随即好奇的接过来看,然后发现这家伙真的思考了,而且洋洋洒洒千余言,写了一篇关于心学的文章。
通过知行合一,心即理延伸出一整套思想体系,而后又将其系统的阐述一遍。
将这篇文章一行行的看过去,夏源很快就有种似是而非的眼熟感,里面所阐述的内容,以及所表达的思想,已经和后世那个成熟的阳明心学很像了。
仅通过区区两句话就思考出这么多东西,不愧是圣人。
噢,不对,这些思想本来就是他的。
估摸夏源看得差不多了,王守仁踌躇着出声问道:“这篇文章先生觉得怎样?”
“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也不要叫我先生,我不配。”
王守仁从善如流,“那公子觉得怎样?”
“......”这次轮到夏源不吭声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打定主意不作任何评价,也不和这家伙谈论任何关于心学的事情。
说起来都冤得慌,头一次遇到这家伙,自己激动之下,喊了句你是王阳明,那个知行合一的王阳明!
这话喊得有问题吗?
夏源自觉一点问题没有,后世提起王圣人,这句知行合一不是前缀就是后缀,总之肯定是伴着王阳明这三个字一起出现的。
再说,王阳明是什么身份,那是华夏最后一位圣人。
谁见了谁都得激动,就像见到孙猴子以后,指定得激动的喊一句,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完全是一个性质。
等了一会儿,见夏源不出声,王守仁便自顾自的开口:“先生,你之前说知行合一,又说心即理...”
“我没说。”
“.....”
王守仁没理他,接着道:“王某得此两句,自然是喜不自胜,可自那日得知心即理之后,我便又有了新的疑惑。
既然心即理,那这心又是何物,那次撞见先生,我想着再厚颜求教一番,可先生不答,我回去之后便自己细细思索。”
我特么肯定不答。
夏源在心里使劲吐槽,这帮能当圣人的是不是都是奇葩?
理是何物?
心即理。
那心是何物?
自己要是真的回答了,这家伙是不是还要产生新的疑问,那个东西又是何物?
好家伙,你隔这无限套娃呢?
“想了几日,我觉得这心该是善恶良知所存之地,为人之固有的是非之念,我便又想,《大学》有云:格物致知,那这知是否为良知?”
说到这,王守仁停顿一下,问道:“先生以为呢?”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格物致知,便是格物而致良知。”
说这句话时,王守仁的声音虽轻,但语气却很是笃定,显然,他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思想,并会秉持着这个思想而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朱熹解释格物致知,是穷究任意一个事物,然后求出知识。
他当年信了朱熹的邪,跑去格了七天竹子,不仅什么知识都没求出来,反而还得了病。
可见糟老头子坏得很,明摆着是在忽悠傻小子。
所以格物致知并非像朱熹解释的那样,格也不是穷究,或是观察的意思。
格乃是标准,是存乎于是非善恶的检验,是一把尺子。
以此来格正天地万事万物,衡量出对与错,这对错是非,便直指心中良知。
“而致良知者,乃是致吾心之良知,存善而去恶也!”
听到这里,夏源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大名鼎鼎的致良知出现了,牛比啊,我的老王北鼻。
“先生以为如何?”
“我以为....你哔装完了就赶紧回去吧,我这挺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