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妥了,眼见天色还不算太晚,夏源又进了宫,打算和皇上先知会一声。
乾清宫里。
刚一进殿,他就瞧见一个人在角落跪着,穿着件大红的袍服,面朝着墙角看不见脸,但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就是无比的奇妙,比如你只是看到朵玫瑰花,就能知道这是陈老师的作品。
同理,虽说看不见脸,但夏源就很明确的知道这是谁。
他没急着进暖阁见皇帝,反而走过去拍拍朱厚照的肩膀,问道:“殿下,你又惹陛下生气来着?”
扭头看见夏源时,朱厚照就已是龇牙咧嘴,见他居然还踏马的有脸问,先是一怔,旋即更是打人的心都有了,但还是生生的克制住,最后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字,“滚。”
夏源:“?”
这倒霉孩子吃错药了吗?莫名奇妙的。
没再理这个莫名其妙的狗太子,夏源转身进了暖阁,弘治皇帝正坐在御案后头,埋头批阅奏本。
“臣参.”
“免了吧,你此时进宫所谓何事?”
夏源还没弯下去的腰顺势挺直,答道:“陛下,臣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闻言,埋头朱批奏本的弘治皇帝这才抬头:“办妥了?办妥了何事?”
“就是说服那三个老.阁老,三位阁老已经同意了修路的事情。”
听到这话,朱佑樘手中的毛笔倏地一顿,愕然道:“你真把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
夏源就无语,你是有多不信任我?
“没有,臣都是好声好气与他们说的。”
“那他们为何答应的这般快?”
说着话,弘治皇帝又瞧一眼手上的奏本,一道突兀的朱红墨点分外显眼,又赶忙将毛笔架在砚台上,从袖口里掏出帕子在奏本上沾了沾。
做完这一切,朱佑樘这才抬头看着他,按他的猜想,就是同意,至少也需个好几天的功夫,哪有这么快的。
“这个许是因为臣有才,说话还好听噢,臣和他们说,把青金石窑厂的七成收益上交国库。”
“你说甚?”
夏源发现每次提这件事,都会造成听力受损的现象,只得重复道:“臣说把窑厂七成的收益上交国库。”
此时,朱佑樘的眉宇已是紧紧皱成了一团,半晌才道:“你就这么把七成收益给了国库?”
夏源想了想,点头,“昂。”
“你”
见他应声,弘治皇帝从嘴里吐出个你字,后续的话却又似是噎了回去,转而又道:“此事你为何不事先与朕商量商量,七成的收益又该是多少银两?你倒是大方,就这么平白的给了国库.”
听着皇帝的絮叨,夏源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温暖,有种长辈在数落败家儿孙的感觉,虽是数落,但又何尝不是关切。
而后又听朱佑樘道:“你与其上交国库,还不如把这七成的收益给内帑。”
“.”
夏源心里的温暖登时没了。
狗皇帝接着絮叨,“朕不是觊觎你的银两,而是你给了国库,这银两便是由他们说了算,这些人出银子可不会像朕这般大方.”
听到大方二字,夏源都惊了,这话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这收益若是给朕的内帑,朕保证一文钱都不给其他的地方用,专司修路一事。”
“.”
这话让夏源不知道怎么接,反正他就信中间那几个字,而且还得间隔着排一下序。
【朕保证一文钱都不给用。】
对于不知情的人而言,还以为这国库是皇帝的,皇上想支用就支用,但实际上,皇帝想从国库里弄点银子比登天还难。
要银子?
哼,不给。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所以皇帝从没把国库当成是自个儿的,分的那叫一个清楚,国库那是国家的,只有内帑才是他的私人小金库。
私人小金库,那当然是私人用的,皇帝都是守财奴,银子进了他们的内帑,想掏出来用作国事,那更难。
更别说目前这窑厂还不是个赚钱的买卖,还得倒贴。
而给了国库,起码比找皇帝要银子容易,就算捏着鼻子相信弘治皇帝大方,那往后的皇帝呢?
“臣已是给了,而且若是不给,恐怕那三位阁老不会答应修路一事。”
闻言,弘治皇帝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对,只得叹道:“这倒也是。”
“而且这窑厂目前的收益与未来修路的支出比起来,必是入不敷出的,若是上交内帑,以后修路,朝臣们都会让陛下出银两,到时陛下的内帑决计是撑不住的。”
听到入不敷出,朱佑樘问道:“这窑厂的收益莫非不高?”
“不能说不高,只能说利润很低,一石青金石就能挣个几文钱。”
“竟如此低廉?”弘治皇帝声音陡然提高,在他心里,这个狗东西就是个丧良心的奸商。
比如那个白砂糖,区区几百文的成本,他愣是给你卖一百两。
就这,还只是区区一两的份量。
而这个青金石,一石才不过挣几文钱,两相对比,差距实在太大,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就良心发现了?
而且就这样的买卖怕是一年都挣不到几个银子。
先前他还对这七成收益上交国库有些不大乐意,现在没有不乐意了。
这小子绝对没和那三个阁臣说这青金石窑厂赚不到银子。
那三个老头定是被这小子给骗了。
“虽说利润低,但薄利多销,一两银子二十八石青金石,修一里路,就得用上三千石,而且这个青金石和其余的买卖不同,不宜利润过高。”
“这又是为何?”
夏源只得把他的考量细细的讲述一遍,比如民生,推广,定高价的弊端都很详细的说出来。
弘治皇帝将这些听完,才晓得先前多有误会,挺愧疚,竟然将这个女婿给误会成了奸商。
朱佑樘在心中默默反思,沉默半晌,才道:“不能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能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如此看来,这青金石实是不宜定价过高,倒是朕只顾眼前之利,远远不及你思虑之深远,若非你今日说了这些,朕恐怕永远也想不到这些。”
夏源很谦逊的吹彩虹屁,“陛下太过妄自菲薄,只是陛下日理万机,无暇去想这些而已。”
“你莫要吹捧,朕对自己的斤两还是知晓的。”
说罢,弘治皇帝又坐直身子,问起了另一件事,“可是你与太子胡说八道,说朕要做个暴君,让你去大开杀戒?”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