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坤宁宫里乱作一团,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哭着喊着要寻死觅活。
“爹,娘,你们看到没有,阿姐她打我们了,阿姐她打我们了.那么大个巴掌扇到脸上,可疼了,爹,娘,你们在天之灵睁开眼看看吧”
两兄弟抱在一起失声痛哭,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混合在一起又哗哗而下,看着就撕心裂肺。
哭着哭着又倏地分开,一人在殿里找了根柱子,张开胳膊抱住,“连阿姐都打我们,那我们也不活了,爹,娘,儿子来找你们了”
说着,两人就用脑袋咣咣的在柱子上磕,磕了几下,觉得太疼,不免哭的更惨了几分。
也不敢再卖力的真磕,只是稍稍做着样子,眼角的余光却又偷瞄着张皇后,等着阿姐道歉,再抚慰一下自己俩人受伤的心灵。
然后张皇后却只是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看着两个滑稽之际的兄弟,眼中分明流露着悲愤与哀伤。
她贵为皇后,但出身和显赫一词完全不沾边,这也是大明朝历代的以来的传统,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历代以来的皇后,或者说太子妃都是从寻常人家的女儿中挑选。
整个大明朝除了那位奉天靖难的朱棣,他的皇后乃是徐达的女儿,属于公卿之家,其余的皇后都是寻常人家出身。
而想要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也没那么容易,按大明朝的规矩,首先得家世清白,何谓清白,往祖上倒个七八代,不能出现一丁点的污迹,什么杀人放火绝对不行,而且也不能从事行商,娼盗之类的贱业。
说的简单点,要是就是读书人家的姑娘,品德,相貌,性格都是重中之重。
而张皇后自然符合一切的条件,性子温和娴静,家境一般,父亲只是国子监的监生,屡次不中,早早的便撒手人寰,母亲更是死在了父亲的前头。
两个弟弟一个七八岁,一个五六岁的时候,她便拉扯着这两人讨生活,给人缝补绣活,织些布匹养家糊口。
说是姐姐,其实就是母亲,虽然有着亲戚的接济,但也照样过的清贫苦困。
后来赶上朝廷选太子妃,当时还是成化朝,这选妃一事又是万贵妃主持,她对此自然是毫不上心。
而这一次的选妃,万贵妃也只是在一堆人的名单里随便挑了一个。
于是张皇后便稀里糊涂的当上了太子妃,从此之后时来运转,告别曾经穷困的日子,但好日子没过两年,转过头发现,两个弟弟已经废了。
打小便没了父母,被人欺负,遭人白眼,窝窝囊囊的只晓得哭,什么事都是自己这个姐姐帮忙处理,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又要养家糊口,还要照顾这两个弟弟。
每天忙于生计,实在是没时间管教二人,等当上了太子妃,乃至皇后,想起曾经那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便对两个弟弟过分弥补。
这下是真废了。
好吃懒做,愚蠢天真,烂泥扶不上墙
张皇后能往这两位弟弟身上加诸许多侮辱性的词汇,但她若是生活在后世,完全不用如此麻烦,有个词汇精辟且一针见血,巨婴。
这些年犯了不知道多少错,每一次都是她这个当姐姐的收拾烂摊子。
张皇后早已不求两人有什么出息,只求能长大点,像个男人。
不要每一次遇到点什么事,就跑到宫里哭哭啼啼,或是求到自己头上。
可现在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只是扇了他们一巴掌,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便哭的撕心裂肺,还为此寻死觅活。
张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张脸尽是漠然,等到两人哭哑了嗓子,这才问道:“伱们哭够了没有?”
“不够,不够,不止哭,我们还要死”
“对,不活了,阿姐居然打我们”
“死吧,死吧!今天你们就死在这坤宁宫里,本宫自会给你们备上棺材!”
两兄弟吓得缩缩脖子,一时间噤若寒蝉,过了一会儿,两人才一脸委屈道:“阿姐.”
看着两人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张皇后心里莫名软了几分,却仍是冷着脸道:“不要叫我阿姐,我没你们这么不争气的兄弟。”
“那我们的一成分红。”
“对,还有银子,阿姐和皇帝姐夫说说,让姐夫帮忙掏这五万两的银子.”
张皇后又是怒了,指着殿外道:“滚,滚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两兄弟还想张嘴喊一声阿姐,以此来唤醒皇后的亲情,却迎上了张皇后满是冷然的眸子,打了个哆嗦,只能灰溜溜的放开柱子滚出去。
出了宫门,张延龄脸上的泪痕未干,捂着心口道:“哥,我这心口疼得厉害。”
张鹤龄也捂着心口,“我也疼。”
“阿姐以前可是从来没打过我们的。”
“也打过,这是第二次。”张鹤龄纠正道。
听到这话,张延龄想了起来,又抱怨道:“那次都是你做的事,跟我又没有关系,都是被你连累的,要不是你调戏那个宫女,阿姐也不会打我们。”
“什么调戏,哥只是想和那个宫女说说话。”
张延龄不想和他掰扯这个,问道:“哥,你说咱们那一成的分红还有吗?”
“不知道,阿姐现在对咱们没有以前那么疼爱了,不仅打咱们,也不肯让皇帝姐夫帮咱们掏银子。”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咱们自己掏.哥,我舍不得银子。”
“我也舍不得。”
两人愁眉苦脸一阵,张延龄提议道:“哥,要不咱们去那姓夏的府上问问,说不定这是个好心人,愿意白送咱们一人一成的分红。”
张鹤龄鄙视道:“你怎么这么傻,世上哪有人愿意给咱们白送银子。”
“那总不能去强抢吧,那个姓夏的是习武之人,我有点怕他。”
“不是习武,那个姓夏的会神功,会降龙十八掌,还会扔飞刀。”
“可那个姓夏的真的会神功吗?”
“肯定会,你又不是不晓得,太子外甥都在跟他学什么神功,上次见面外甥还打了我一掌,手劲儿可比以前大多了,打的我胸口疼了好几天。”
说起这事,张鹤龄的胸口又隐隐疼起来,“听说外甥还没开始练神功,就已经这么厉害,那个姓夏的肯定更厉害。”
“对,肯定更厉害。”张延龄点头附和,又问道:“哥,外甥那次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你?”
张鹤龄想了想,“哥也不知道,但外甥好像很讨厌咱们,我都没听他喊过一声舅舅。”
“我也没听外甥喊过我舅舅,不仅外甥,姐夫也好像讨厌咱们。”
“只有阿姐不讨厌咱们。”
说着,张延龄又捂起了胸口,苦着脸道:“可阿姐现在却打咱们,哥,我的心口又疼了。”
“哥也是。”
这两个货是一定要出场的,绕不过去,大明朝第一嚣张跋扈的外戚,连皇帝的皇冠都敢戴,还敢强上宫女。
但若是按照正常的思路去写,那就是这两货带着打手去家里强抢,到时候主角只有两个处理方法,要么掀桌子,要么忍气吞声。
这种处理肯定会有人嚷嚷着毒,现在的读者已经不能看半点主角受挫折的事了。
我专门去查过这俩人,要说真的大奸大恶也算不上,张皇后爹娘死的早,没当上太子妃前就死了,而张皇后现在不过三十岁,甚至还没到三十。
如今是弘治十五年,可见这两人从小就没了父母,是被姐姐拉扯大。
无父无母之人,还是个孩子,家里无权无势,受欺负是肯定的,性格势必窝窝囊囊,怯懦,对姐姐过分依赖,巨婴这种性格绝对有可能出现。
而且两人也蠢的可怜,半点形式都认不清,后来死在了嘉靖手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