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了殿试,夏源浑身上下都透着几分轻松感,这种感觉可比上辈子参加完高考要轻松的多得多。
当年高考结束,他还忐忑不安的想着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能不能考上一本?
以后出了社会能不能找到好工.这条划掉,他当时还没想的那么深远,反而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中,觉得只要自己上个好点的大学,那就是人才,以后出了社会就是香饽饽,无数公司争相聘请。
直到他遭受了社会的毒打,吃了不知多少张上司画的大饼,扛下了老板给的无数福报。
这才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幼稚。
而考完殿试之后完全不需要有这些顾虑,不管考得怎么样,反正妥妥的都是官老爷,按照明朝的规制,若是三鼎甲或是二甲前列,那就是入翰林院,最次也是个庶吉士。
至于再往下的名次,那基本上就是去各个衙门观政,等在观政中积攒下经验,然后不是外放为官,就是当个京官一步步往上爬。
当然,不管是进翰林院,还是外放,亦或是当个京官,想升迁基本都是靠熬资历,华夏自古以来就有论资排辈的潜规则,这一点在封建社会更是尤为严重。
和二百多名贡生出了承天门,也就是后世那个大名鼎鼎的天安门之后,便等于是出了皇城的范围。
所有的贡生又默不做声的往前走了一阵,等真正来到了京师大街,气氛倏地一下变得鲜活喧闹起来,然后就开始呼朋唤友。
有人在讨论那策问题是如何答得,也有人在讨论要去哪儿吃饭喝酒。
李廷相凑过来,操着他流利的中原话问道:“夏兄,你那策论是咋答的?”
夏源扭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是如何答的?”
“愚弟也不懂咋个治夷,也不知道那黎族为啥要叛乱,索性就以圣人之道开始论述.”
李廷相倒是半点不含糊,把自己的写作思路还有论点都描述一遍,夏源听懂了,这小子又作了一篇八股。
说是八股似乎有点不太恰当,更应该说他是站在宏观角度去谈论这些玩意儿,没有去逐条逐条的分析,也不就事论事,直接用圣人之言论述。
比如那个黎族叛乱,他直接就是引用四书五经里的内容,讲一讲孔孟程朱是如何看待百姓叛乱的事情,然后又延伸到该如何治国的方面。
至于后面的如何治夷,更是直接从政令治理,刑罚威慑,德行教化这三方面入手,引经据典的论述一通,再用圣人之言背书,末了进行总结。只要这三方面做到位了,就能治理。
这也不是李廷相一个这样写,起码夏源听着周围的嘈杂交谈之声,似乎所有的人都是以这个思路写的。
毕竟大家是读书人,每天关起门来读书,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科举,只是为了金榜题名,哪有功夫去关注这些事。
遇到这种策问题只能高谈阔论,乍一看很有道理,仔细一瞧也是真的很有道理,而且也相当正确,但也只是有道理,只是正确而已。
就好比皇帝的策论问的是怎么过一条河。
这帮人写的是修桥,修桥多有道理,也绝对正确,还有人写的是造条船划过去,这个也绝对正确,也有道理。
但他们却愣是不写这桥要怎么修,这船该怎么造。
你问这桥咋修,这船怎么造?
抱歉,不会。
自己要是皇帝,看到这种东西估计会气个半死,有一种自己让人给玩儿了的感觉。
但话说回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说不定皇上他老人家就喜欢这等高论。
“夏兄,伱是咋写嘞?”
“我和你写的不一样,你写的是过河要修桥,我是在写这桥该怎么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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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之内,朱佑樘正挺着僵硬的身子趴在榻上,裸露着后背,脖颈上敷着药贴,张皇后还坐在旁边用手帮他揉捏肩膀。
今天枯坐了整整一日,方才经过那些御医的诊治,说这是久坐不动,气血不畅所导致经络不通,又是药敷,又是按摩的,朱佑樘这才感到舒服一些,
他惬意的吁了口气,半阖着眸子感慨道:“真是老了,只是久坐一日便成了这幅样子,想朕当初年轻之时.”
接着便是一通的自夸,回忆一下自己年轻时身体如何如何好之类的,惹得张皇后脸上满是嗔意,又忍不住责怨道:“晓得自己老了,还强撑着在那儿坐了整整一日,不晓得赶紧回宫歇着,先帝那时可有像陛下你这般一坐就是整整一天?
哪一次先帝不是露个面便回宫歇着去了,有时连这面也不露,只是叫个太监去放题便是。”
“你不晓得,按这殿试的规矩.”
“臣妾就不信,这殿试的规矩再大还能大得过皇帝?”
被张皇后抢白,朱佑樘噎了一下,只能无奈道:
“这殿试的规矩自然是不如皇帝大的,只是朕觉着自己这般坐着,能教那些个贡生晓得朕对他们是重视的,如此,待他们为官之后也能多几分忠君报国的心思。”
若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弘治皇帝也不会在那太和殿前枯坐一天。
毕竟,这主持殿试绝对称得上遭罪,按照规矩礼法,皇帝主持殿试时,并不是简单的坐在那里就行,须得正襟危坐,如此才能显露出帝王威仪。
正襟危坐的坐于殿前,高高在上的俯瞰着御阶下的所有人,看着倒是真的很有帝王威仪,但实际上其中的滋味绝不好受,用如坐针毡这四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所以其余皇帝都会偷闲,有的皇帝露个面便走,更有的甚至连面都不露,直接找个太监去帮着主持。
而朱佑樘为了表露出自己对这些贡生的重视,不到殿试结束是绝不会离场,每三年一次的殿试下来,哪一次不是腰酸背痛的。
只是此次要严重的多。
“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往常的殿试朕还能偷个懒,弓个腰喘口气儿,可今日却好像教下面的贡生给发现了,朕只好正襟危坐了整整一日,因而才成了这般样子。”
张皇后对此是半点不信,笑着问道:“那臣妾还真想知道,哪个贡生的眼睛能这般亮,坐在那御阶下面,少说也离着有百余丈远,竟也能瞧见殿前的皇帝在弓腰偷懒?”
“就是太子去岁拜的那位夏师傅。”
“可是照儿嚷嚷着要学神功的那个师傅?”张皇后回想片刻便有了印象,又不禁讶然道:“他还是个贡生?”
“不仅是贡生,还是今科会试的会元。”
“竟如此了得?”
“了得的很,待这殿试策论嗯,力道再大些,朕吃得住劲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