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王蔼闭上嘴巴,目光扫过长子王青书,唯见一腔凄苦。
“爹,并儿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下毒?”
王蔼明白了。
王并大哭:“修叔叔,我知道你记恨我曾经做过的一切,但我怎么敢给你下毒,修叔叔,我错了,不要杀我!”
场内鸦雀无声,哪怕是头脑最迟钝的人,此刻也有些明悟。
王蔼十分冷静道:“总之,你先把并儿放下来,酒是我给你的,有没有毒,要先经过调查再说。”
陆瑾劝道:“王修,不要做傻事。”
陆琳忽然变色:“玲珑!”
陆瑾目光望来,陆琳大吼:“她偷偷喝了酒!”
陆瑾大惊失色,一步跨越三丈,抱起昏迷过去的陆玲珑。
元炁一探,她体内仿佛出现一个吞噬生机的黑洞,气息迅速萎靡。
陆瑾心中震悸,暴怒至极,杀气爆发!
“玲珑如果出了事,我要偿命!”
三家子弟,无不身似筛糠,如坠冰窟!
王蔼又羞又气,狠狠跺脚:“不成器的东西!”
王青书连忙飞奔过来,额头冷汗涔涔,拿出了解药,给陆玲珑服下,脸色才稍有好转。
陆瑾余怒未消,披头散发,如狮子怒吼,摄人心魄。
“王蔼,你是怎么当家的!太放肆了!”
王蔼胸口起伏:“事后我自会给你个交待,现在是我王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陆瑾来说三道四!”
目光逼视王修,一股凶猛无俦的阴寒气息喷发,顶上雨棚布顿时掀开,飘落濛濛阴雨。
“放下并儿!”
王修拿捏着瑟瑟发抖的王并喉咙,见陆玲珑面色好转,松了口气。
朝王蔼笑笑:“正好,做个选择吧,能省许多麻烦事!”
吕慈张张嘴,摇了摇头。
四家同气连枝,千年如故,便是有这一份默契,如今说到家事层面,那是一点情分都不许讲的,谁都不能干预!
陆瑾眉目紧皱,也无话可说,倒是怀里的陆玲珑,一直低低的梦呓着:‘修哥哥,酒不…对……’
王蔼没有任何迟疑,冷冷道。
“不要忘记,你是什么身份!”
王修微微一笑,果然如此,果然还是这句话,果然还是这个答案!
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直至掩面大笑,又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王蔼冷冷看着他,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王修的笑声渐渐隐没了。
在片刻之前,他认为诸葛青刚愎自用,不遇到惨败不会醒悟;而此时此刻,他又何尝没有得意忘形呢?
认为击败了陆琳,碾压了洪志,让王家大出风头,又碾碎所谓的潜龙榜第一,彰显出无与伦比的天资。
做出了这些,他就有资格了吗?有资格让王蔼做选择了吗?
他的实力在异人界中,潜龙代无有出其右者。
可还有着天命代,有云中代,有甲申代,一山更比一山高。
天才当然是非常美妙的称呼,但如果成长不起来,那也就是个天才笑话罢了。
一切都是他太想当然了!
认为自己可以顺利做到王家家主的位置,拿王家的资源供他修行。
现在刚刚作出一些成绩,就来了当头一棒,虽然算不上幡然醒悟,却也让他感觉到了一些不曾深思的隐患。
在人家的地盘上!
拿什么跟人家玩!
三房四房已经边缘化了,产生不了太大的威胁,但大房可是王蔼内定的下一任家主。
他的存在让王青书感受到威胁,所以给他下毒,挑不出毛病。
就算没有今天发生的事,随着他在王家崭露头角,以他特殊的身份,以他的目标,大房会怎么做呢?
会跟他相亲相爱一家人,乐乐呵呵跟他说:阿修,王家交给你,我们全都以你为荣?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今天能在酒里下毒,明天敢不敢在菜里下毒?
明天能在菜里下毒,后天要不要安排人暗杀?
啧啧,不敢想的。
他只要身在王家,不管是大院还是产业,就像孤身一人走入毒蛇猛兽遍布的丛林中。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实力,或许还有王蔼的爱护。
那么问题又来了,王蔼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保护他吗?
太扯淡了!
先不说王修能不能把身家性命系于王蔼身上,也不论在王蔼心里他的地位有没有到那个程度。
假如王蔼确实非常看重他。
那么大房没有得手,王蔼会如何惩罚?能杀了大房吗?
倘若大房得了手,王蔼又会如何惩罚?能杀了大房吗?
别人可是一家人!
父子至亲血溶于水!
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
掺和个什么劲啊!!!
当然了。
大衍五十,遁去其一,也不是没有可操作的空间。
只要他愿意放下一些东西,忍气吞声,等到修为进步了,然后让所有人感受到恐怖!
可他不愿放弃那些,尊严、人格、意气、骨头!
他不愿天天如履薄冰,如同悬崖上走钢丝那样的活着!
都已经下毒了,还要忍吗!
非要刀架在脖子上,才知道后果吗!
其实。
前世的他很能忍,为了谋生的事业,为了心爱的女子,为了眷念的家人。
忍来忍去,胸中意气化为一腔叹息!
忍到最后,这声叹息,都烟消云散!
上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还像从前那样,他都看不起自己!
作为此世唯一的修仙者,怀有直指大道的仙法!
哪怕不要王家的助力,也能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心绪万转,不过一瞬。
细雨洋洋洒洒的飘着,偌大的场内,偌多的子弟,偏偏一点声音都不存在,无形之物扼住了每个人的脖子。
王修手里扼住的,就是那命运的咽喉!
他粲然笑道:“我什么身份?”
“你是我那不对付的哥哥的孙子,我看你家可怜,留你在王家大院,供你吃喝,今日若动了并儿一根毫毛……”
“没错!”
王修大笑,将王并抛来。王蔼捧在怀里,见吓得魂飞魄散的王并,心中滴血。
“我只是王家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大院十六年,受了不少屈辱,却也是吃着你王家的饭长大,没让我挨饿。”
王修唏嘘道:“他今日下毒之事,我既往不咎,恩怨相抵,我以后不再是王家人了。”
王蔼轻抚王并,面沉如水,目射寒光:“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王家能传承到今天,不是因为出了什么天才子弟!叛出王家?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王修哈哈大笑,不屑回答,只觉桎梏尽去,一身松爽。
天高海阔,任吾遨游!
“我什么身份?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燕雀鸿鹄无尊卑,王侯将相酒一杯;我是云中大鹏鸟,只恨天低不肯飞。”
大笑荡开阴雨,王修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