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保住铺面,那么对如意来说,帮沈岐远一些忙是完全可以的。
虽然这事不太简单。
许是方才有沈岐远在,昨日那道肃杀之气一直没敢出现。
如意顺着供神街往前走,一路来到昨日遇伏之地。
这地方也算热闹,旁边有卖糕点零嘴的铺子,后头还有四五层高的阁楼铺面。
她略略想了想那梅花镖飞来的方向,侧眼望向左后方的招牌。
舒意酒家。
别处的彩楼欢门都用红绿的彩纸绣绸,这一家却用的是水红的花灯,门口无人揽客,只瞧着光影暧昧。
她好奇地走了进去。
“客官喝什么茶?”殷勤的小二捧了一盘木牌来。
顺手翻开一个,如意眼眸亮了亮。
竟是人名。
她立马再翻了三四个。
小二的眼神顿时含笑:“贵客,这儿的茶水不便宜,您可带够了银钱?”
银钱哪有不够的,上次沈岐远给的银票还在呢。
如意掏了一张塞在小二的手里,他略略一瞥就笑开了花:“您楼上请,这便去给您沏茶。”
人间多有逍遥处,这俏郎君侍茶的场面如意倒还是第一回见。
原以为只是瞧着悦目的,不曾想穿青衣的小郎君径直就坐到了她身边,伸手就想揽她。
如意啧了一声。
“您别放不开。”青衣掩唇就笑,复又伸手,“且试一试,我身上很是暖和。”
摇头抵住他手腕,如意手一绕,臂上用力,反将他勾过来揽在了怀里。
青衣怔忪。
身前这人长眼含笑,抿着茶杯低头看他:“这样更好。”
她身上玉软花柔,手臂却纤长有力,稳稳地扶住他的后颈,丝毫不晃。朱唇含过的杯沿递到他唇边,眼里涌上几分挑逗:“喝杯茶暖暖身子?”
“……”
他薄红了脸:“客官,这……”
“怎的还矜持上了。”眼里的兴味飞快散去,她将他扶起来置在一侧,朝下一个穿月白宽衫的人勾手:“你来。”
见识了方才的场面,月白比青衣就识趣多了,乖乖依过来靠在如意怀里,唇红齿白,怯生生地道:“还未见过姐姐这般的女客呢。”
食指抚了抚他挺直的鼻尖,如意笑道:“那便好,往后你再遇人千万,也总归会记得我。”
掩唇一笑,月白眼里流出光来,仰头便含上了她手里的杯沿。
如意愉悦地颔首,将一锭小银塞进了他的衣襟。
青衣在旁边愣了片刻,终于是回了神,低头与她告饶:“方才是我扫兴,还请客官——”
他话未落音,腰上就是一软。
如意将他勾到膝上,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睫,温热的触感透过眼皮,直烫人心口。
青衣瞳孔微震,长睫颤动不止。
她青丝垂落两缕,正好拂在他脸侧,缱绻温柔。
他红着眼抬头,望进她幽深的眼潭里,不知怎的竟有些哽咽。
以往都是他们左右这些客人的情绪,那是专门练过的手艺,好叫她们往外掏钱。
这还是头一回,不过两个回合,他就溃不成军。
甚至想与她邀宠。
“卿卿,你袖袋里是什么东西?”她被伤到,轻吸一口凉气。
青衣回神,连忙拢袖,慌张地查看她的手:“您没事吧?”
如意伸指,白皙的指腹上已经划开了一条口子。
“这,我,我忘记更衣了。”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绢替她按住。
月白不满地道:“铁匠铺里的东西哪能带来侍客,也太疏忽了些。”
如意闷哼一声,哀怨地看着他的袖口:“是什么鬼东西,拿出来与我瞧瞧。”
“客官恕罪,咱们这些在茶楼讨营生的,都不容易。”月白一边掏青衣的袖袋一边解释,“他家里急着用钱,便白天来茶楼,晚上去打铁,身上少不得带些破烂玩意儿。”
两片小刀落出来,都已经开了刃。
如意淡扫一眼,似是没当回事,只拉了青衣的手,嗔怪地道:“也不怕伤着你自个儿。”
青衣抿唇,手按在她伤口上,很是不知所措。
“罢了。”如意掏出一张银票塞进他袖袋,“少辛苦些吧。”
百两面额的银票,看得青衣呆住,眼睛都睁得大了一圈。
“我伤了您,您还?”他嘴唇颤抖。
如意不甚在意。
反正不是她的钱。
青衣红着眼望着她,像一只得了救助的受伤小兽。
将屋内几个俏郎君都抱着调戏了个遍,如意最后还是只留下了青衣。
沈岐远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个小郎君红着脸坐在如意怀里,一口一口地吃着她喂的茶点。
“大人来了?”她轻笑着道。
一看来人,青衣脸色瞬间惨白,挣扎着起身,跪在了如意的右后侧。
沈岐远沉着脸走过来:“让你四处转转,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仿若有黑云压在头顶,青衣单薄的身子颤得厉害。
如意瞥他一眼,勾唇将人重新抱回怀中:“你吓着他了。”
沈岐远眼皮直跳。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动怒:“你答应我的事!”
“这不已经做完了?”她爱怜地抚着青衣的发丝。
青衣愕然地看着她。
指腹摩挲着他尚显稚嫩的侧脸,如意眼里满是惋惜:“方才那几个人里,我最是喜欢你,可怎么偏偏是你。”
“您,您在说什么?”
“昨儿这下头路过一辆棕色布帘的马车。”她勾唇,撑着下巴朝他眨眼,“我便就坐在里头。”
脸色倏地一白,青衣猛地后退,却撞上了沈岐远。
沈岐远二话不说就掏出锁链扣在了他的手上,然后才抬眼问:“你怎么知道是他?”
“味道啊。”如意皱了皱鼻尖,“炉火混着青草的味道,与那梅花镖上的一样。”
并且只有这间茶楼,才能以当时的角度朝她和周亭川出手。
青衣觉得不敢置信,又有些恼怒:“你方才都是在骗我?”
“怎会。”如意起身,走到他跟前,温柔地抚弄他的下巴,“你当真最合我心意。”
若是个寻常人,带回去养着玩也不是不可以。
一个瘦不拉几毛都没长齐的东西,合她心意?
沈岐远冷笑,手上一收,铁链哗啦一声便将青衣与她拉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