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虽然脱离了冬日的凛冽,气温开始回暖,但早晚还是带着几丝寒气。
顾倾刚进宫那会还有些懊悔穿的少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宫里空旷,比之外面更添了些凉意。
不过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她仿若身处炎炎夏日, 身上炙热如火, 热浪一阵接着一阵,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能融化人的热度。
几乎快让她窒息。
慕容霖察觉不对, 从她唇上退开些许, 肌肉分明的手臂撑在身侧, 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引导她呼吸:
“呼气……吸气……对,就是这样,慢慢缓一缓……”
顾倾面色绯红,灿若朝霞,刚抬眼就对上了他深邃的黑眸, 那里面似是燃着两团火, 恨不能将她燃烧殆尽。
她不由的侧过脸去, 不敢看他, 声音细碎的犹如蚊蚋:
“起……起来……”
贴在一起,背上都冒汗了。
慕容霖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在这样的亲密过后, 她只有羞涩和不自在,并没有恼怒不快。
她愿意跟他亲近,她也喜欢他!
无法抑制的喜悦涌上心头,让他整个人都仿佛飘在了云端。
好想立马大婚, 好想一直这么抱着她,永远不分开。
慕容霖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凑到她颈边,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才慢慢坐起身,却还是没有放开她。
而是靠着床架,让她斜倚在自己身上。
“困吗,要不要睡会?”
顾倾微微摇头,怎么可能还有睡意,满脑子只剩下窘迫了。
小手搭在他的腹部,想碰又不敢碰,感觉放哪都不合适。
他现在就是个火炉,每一处都烫的很。
慕容霖不言不语,就那么垂首含笑望着她,顾倾纠结半天,瞥见他的神色,干脆心一横,直接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双手搂住他的腰,不动了。
哼,谁怕谁。
慕容霖低笑,带动的胸腔都在震颤,顾倾面红耳赤,可是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好吧,这样也挺不错的。
两人默默相拥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都在静静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好似在叙说着对彼此的情意。
直到一声不和谐的“咕噜”声响起,顾倾瞬间捂住肚子,羞得都不敢抬头了。
怎么这个时候……!
慕容霖差点又笑出来,顾忌着小家伙要面子,好悬才忍住了。
“咳,是我有些饿了,要不我们先起来用膳吧?”
顾倾不动,脸朝下,仿佛睡着了一般,慕容霖忍着笑哄她:
“我真的饿了,顾姑娘人美心善,赏我一口饭吃?”
顾倾抿着唇,身子还是没动,手指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拽着他的衣服。
慕容霖就抱着她来回的晃悠,喉咙里无意识的哼着悠扬的小调,莫名有种哄孩子的“慈爱”。
顾倾神色怔了怔,这个曲调,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忍不住仰头看向他,眼里有疑惑不解,还有丝丝忐忑:
“这是你从哪里学来的?”
慕容霖声音一滞,眸光暗了暗,才若无其妙的开口:“我娘以前经常唱的,怎么了?”
娘?
顾倾双手撑在他身上,作势要坐起来,慕容霖扶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费力,两人转眼变成了面对面。
慕容霖坐在床边,顾倾曲起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你……到底是……”
说起来连顾倾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竟然会在还没确定他身份的前提下,就跟他那么亲密了。
她不禁咬住下唇,露出了几分懊恼,刚才理智是被狗吃了吗!
一根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唇瓣上,骨节分明、干净修长,伴随着一道低沉磁性的男音:
“别咬。”
我心疼。
“你之前不是还在想着确认什么吗?”慕容霖笑了笑,意有所指:“经过……现在应该知道答案了?”
果然……
顾倾眼皮狠狠跳了跳,其实自从梅林过后,她一直有种隐隐的猜测。
他折梅时随心自然的主人做派,长公主的态度,姨母的紧张,还有后面在王府里来去自如。
一切都昭示着他的身份不同寻常。
可是她一直不敢肯定,直到在宫里看见了那一支支杏花。
能在宫里都做到如此,除了这个皇宫的主人,还能有谁?
顾倾垂眸,将膝盖抱得更紧:“我……我没打算进宫……也不想……”
成为后宫里的一员,一辈子困在四四方方的宫殿里,不得自由。
后面的话越说声音越小,不仔细听都根本听不清。
慕容霖沉默,久久没有言语,原本温馨甜蜜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起来。
顾倾不安的动了动,手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攥住了。
慕容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敢松开,好似担心一不留神,她就不见了。
“不是一员,是只你一人,终身只你一人。”
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她,不想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身份我没办法选择,不坐这个位置,我、以及我在乎的人都不能长久,但是我向你保证,只要是你想做的,你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你不愿意的,绝不会有人勉强你。
如果觉得宫里待得闷,我就带你出宫玩。如果想念镇南王府,那我们就隔上一阵子去住上几天,陪陪王妃。
等到……等到以后合格的继承人培养出来了,再没有后顾之忧,我就退位,陪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他抚上她的双颊,与她额头抵着额头,动作小心翼翼,神情紧张,透着期盼和希冀。
“做朕的皇后,唯一的皇后,好不好?”
皇后……
顾倾缓缓走在宽阔安静的宫道上,抬头看着连绵的宫殿群,心中思绪万千。
她想留在这里吗?
不,并不想,因为这里规矩太多了。
可是他说她无需在意那些,规矩是上位者定的,等她成为这里的主人,她的行为、处事原则就会成为新的规矩。
是啊,他说的没错,那抛除这些外在的顾忌,只考虑最核心的问题:
她想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她愿意成为他的妻子,从此与他生死与共、福祸相依吗?
顾倾垂下眼,不自觉摩挲着挂在腰间的暖玉,温暖的触感让有些冰凉的手指瞬间回温。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重新看向前方,迈出的脚步都坚定了不少。
一辈子很长,也很短,如果身边有他一起携手同行,她想她应该很开心。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宛如顾倾此刻的心,明媚又灿烂。
身后的碧云不由的松了口气,顾姑娘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些心事重重,现在可算是好些了。
也不知那个李姑娘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一会去了仁寿宫,看来还是得找机会跟惠嬷嬷提一句。
仁寿宫
顾倾望着上方气势恢弘的匾额,偷偷深呼吸,这算是提前见婆婆吗……
“臣女顾倾拜见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顾倾低着头,视线只盯着身前半尺内的地方,恭敬的福身行礼。
然而礼刚行到一半,视野内就出现了一截石青色的衣角,紧接着手也被拉住了,一个含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莫名的熟悉:
“你这丫头,几年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顾倾愕然的抬头,眼前笑盈盈的美貌妇人,不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赵姨又是谁!
“赵姨……您怎么会……”
“说来话长。”
赵思蔓偕着她的手,引着她到上首坐下:
“当年赵家的事牵连甚广,不敢叫你知道我们的身份,担心连累了你,后来要做的事又危险性太大,很可能去了再也回不来,更不敢跟你说了,只能不告而别……你怪不怪我们?”
顾倾连连摇头,从来也没怪过,只是难免有些伤心和失落。
但是在牧婉箐去后,她就明白了没有谁会永远陪着她。
有人走,就有人来,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且要过得更好。
相比追究过往,她现在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霖哥哥……”
顾倾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在见到赵思蔓时,她就知道慕容霖,也就是现在的皇上,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霖哥哥。
可是他为什么没说,之前山上见到的另一个男人又是谁?
赵思蔓摸了摸顾倾的头,怜爱又欢喜,原以为这两个小儿女会有缘无份,没想到兜兜转转,即便不记得了,也依然还是她。
当年霖儿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救回一条命,起初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虽然儿子在醒过来后,行事更为冷硬,连气场都强了不少,举手投足贵气天成,仿佛一夜之间从少年蜕变成了真正的男人。
但是任谁经历了生死一线,有些改变都是在所难免。
赵思蔓只有心疼的,却不想后来无意中提及倾儿,才发现他竟然不记得了。
其他所有事情都没有忘记,唯独忘了山上遇到的那个让他特别在意记挂的小姑娘。
当时赵思蔓请遍了周围有名的大夫,可都没诊断出哪里出了问题。
只能猜测是受伤过重,大脑启动了某种保护机制。
那时候形势危急,成败就在瞬息之间,赵思蔓发现问题时,慕容霖已经准备上京了。
她不敢让他分心,更担心记忆没有恢复,身体再出了问题,只能暂时按捺在心里。
后来大局初定,慕容霖忙于整顿朝纲,她被接回京城,一打听才知道两三年间发生了那么多事。
好在这孩子有镇南王府保护,她思虑再三,还是没有打扰她的生活。
当时的情况,让她受到太多瞩目,并不是好事。
这一等,又是三年。
当霖儿坐在她面前,告诉她他想迎娶顾家姑娘为后的那一刻,赵思蔓甚至有种荒谬感。
六年前回望京城、充满眷念和不舍的少年,与六年后长身玉立、高坐龙椅的青年终是融合在了一起。
不管世事如何变幻,不管过了多少年,我心中所向,依然是你。
也只会是你。
顾倾神色恍惚的出了仁寿宫,脚步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头一次不顾其他人的看法,放肆大胆的在威严的宫廷里奔跑。
风吹起她的头发,荡起她的衣袍,整个人好似迎风招展的花朵,尽情绽放着她最美的一面。
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找到他,她要见他!
马上,一刻都等不了。
她要告诉他,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她想做他的皇后,做他的妻子。
“顾姑娘,您慢点!”
慕容霖听到声音回头时,看见的就是一身鹅黄宫装、笑得比身后太阳还要耀眼璀璨的倾世美人,如翩跹的蝴蝶一般,直直撞进了他的怀抱。
“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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