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旧梦05
徒弟好乖,艾吃鱼被哄得心花怒放,第一千次觉得,自己这徒弟收得真值。
为了不让徒弟沉浸在伤心里,他压低声音,和对方商议逃跑大事:“徒儿,下山不难,难的是姥姥发现你逃跑后,会祸及你的家人。”
九尾姥姥发怒,跑去扶风城要人,又如何是好?
谢元璟也想过,如何让九尾狐不找茬。
“师尊觉得,诈死可否?”
艾吃鱼想了想,好像可行,反正徒儿这几天都要死不活的,也就今天好点。
他点点头:“好啊,那你现在快装一个,我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不多时,谢元璟将自己弄得惨不忍睹……即还原了前几天的惨状,屏住呼吸,往地上一躺。
多亏谢元璟学过龟息秘法,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装得不错,看不出破绽。”艾吃鱼说道,“那我现在去叫人,以什么为信号呢?”
“不必,师尊来了我便知道。”谢元璟指的是那钥匙的叮当声。
艾吃鱼恍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钥匙,然后跑走了。
红狐狸见他又来了,问道:“跑得这般着急,怎么了?”
“红狐姐姐,囚犯不好了。”艾吃鱼撒谎道,“我刚才回去,他突然吐血,等我给他喂食丹药,他已经心脉竭损,没救了。”
红狐狸倒也不在乎一个人类修士的死活,可艾吃鱼看守的这位,身份有点特殊,已经在姥姥心里挂上了号,她必须得去看看。
“走。”话不多说,二人一路朝石花洞前去。
艾吃鱼他紧张得爪垫都出汗了,到了洞口,钥匙叮当响,谢元璟便知道他们来了。
有两道脚步声,一道是女子,比较密集细碎,一道是男子……想必是师尊化了人形。
谢元璟暗自可惜,又是一次可以目睹师尊容貌的机会,他却只能躺在地上装死。
“好浓的血腥味。”红狐狸走进石花洞最后一间牢房,就看到那男修死气沉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脸色惨白,身形消瘦:“喂食丹药也不管用吗?”
艾吃鱼摇头:“他好像有天疾,病殃殃的,动不动就吐血……可不是我没照顾好他,我照顾得已经很仔细了。”
红狐狸点点头,艾吃鱼一看就是温柔体贴的妖精,相处起来令人如沐春风,自然不会粗心大意。
“无妨,不过他的身份有点特殊……我需要上报给姥姥,看姥姥如何处置。”
“好的,有劳红狐姐姐。”艾吃鱼说道。
还要上报给姥姥,艾吃鱼又开始紧张,于是多说几句:“红狐姐姐,终归是我办事不利,姥姥会不会处罚我?”
红狐狸宽慰道:“别担心,我会帮你大事化小的,姥姥才没功夫管这些。”
许是真的很喜欢艾吃鱼,她透露了一个消息:“跟你说吧,姥姥的女儿在玉华山拜了一个了不得的师尊,最近要摆拜师宴,姥姥忙着准备贺礼去道贺。”
艾吃鱼放下心来,真心道谢,只希望不要连累红狐姐姐才好。
如红狐狸的说辞一般,听说有个囚犯死在牢里,九尾狐眼皮都未抬:“扔出去喂野兽。”
红狐狸说了声是,随即把消息告诉艾吃鱼:“那这尸体便交给你处理了,可行?”
艾吃鱼忙点头:“应该的,我马上把他的尸首丢到后山。”
事情办妥,艾吃鱼施施然地回到牢房,演戏演全套,他并未说什么,躺在地上的谢元璟自然也不敢乱动。
谢元璟只觉得身体忽然腾空,自己被人形的师尊抱了起来。
师尊不说话,想必还在演戏,他也只好继续装死配合,鼻尖能嗅到师尊身上的冷香,和他猫咪形态不同的感觉。
不过师尊这出戏是否演得太逼真,一定要把他头朝下扛着么,不能疼着他些……
谢元璟默默苦笑。
性格多疑严谨的他,从未怀疑过,师尊只是忘了跟他打声招呼。
离开涂山的路上,艾吃鱼还遇到了其他的妖精,他若无其事地与对方闲聊:“我看守的囚犯死了,我把他的尸首丢去喂野兽。”
满山的妖精,竟没有一个觉得有问题。
谢元璟不免对自己的猫师尊另眼相看,有了一点意外的欣赏。
不是说他之前不欣赏艾吃鱼,只是谢元璟很清楚,师尊能力平平,拜师全然是个意外,他不指望师尊为自己做什么,一心只想为师尊尽力。
如今看来,全是师尊帮他,自己得了全部好处。
艾吃鱼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他要让全涂山的妖精都知道,自己看守的囚犯死了,尸体拿去喂野兽了,总不能剖开野兽肚子看吧?
这叫做死无对证。
可怜谢元璟,就这样被师尊扛着走到天黑。终于到了城镇附近,听到路上有马车经过,谢元璟终于忍不住悄悄睁开了一条缝隙,他的位置正好看到师尊的腰带,裹着不盈一握的腰身。
“师尊,你要带我去何处扔掉?”
徒弟忽然发声,吓了艾吃鱼一跳,同时肩上扛着的徒弟也被他放到了地上。
随着艾吃鱼惊慌转身,谢元璟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师尊半掩在雾鬓风鬟之下的半张脸,朱唇琼鼻,靡颜腻理,看得谢元璟微怔:“……师尊?”
他有些不确定,眼前这位便是师尊的人形?
谢元璟目不转睛,原以为师尊的人形是很可爱的,没想到这样好看。
细看对方的眼眸,果真和原型时一样澄澈,对他充满善意,两者便重叠了起来。
艾吃鱼专心致志走了半天,都快忘了,自己扛着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大活人。
他这不是投入嘛。
艾吃鱼此时有些尴尬地眨眨眼,向前一步与徒弟说道:“抱歉,我忘了跟你说结果,害你一直装死。”
师尊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谢元璟恭敬地避让开视线,轻咳道:“无妨,反正我们已经出来了,对吗?”
艾吃鱼:“没错,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可以去镇上投宿一晚,明天再去扶风城。”
“嗯,都听师尊的安排。”谢元璟说罢,看见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修长白皙,指型姣好优美,让人很难跟那只短短圆圆的猫爪子联系在一起。
谢元璟也很费解,为何师尊的原型如此可爱,人形却如此绝艳,让人连正视都不敢。
艾吃鱼也很费解,徒弟为何看着自己的手笑:“徒儿?”
谢元璟赶忙回神,接受了师尊的帮助,从地上站起来。
与他自己骨节分明的手不同,师尊的手掌果然触感很软,掌心没有任何薄茧。
“我们走吧。”艾吃鱼继续赶路,才发现自己的脚疼得很,他还是不习惯用两条腿走路,“嘶,脚疼,我还是变回原型比较舒服。”
谢元璟说道:“师尊可变回原形,弟子抱着师尊赶路即可。”
这……不太好吧?
谢元璟是真的担心师尊的脚,垂眸说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应该的。”
徒弟这般恭敬有加,饶是艾吃鱼不太喜欢奴役别人,也不好继续推辞,就道:“那就有劳你了。”
他说着就原地变回了一只猫,脖子上竟然还带着那个银项圈,这个小饰品让他看起来更加可爱。
谢元璟却不敢苟同,他望着这个项圈眯起了眼睛,这个项圈是师尊被九尾狐奴役的象征,他的师尊应当高高在上,受人朝拜,而不是谁都能使唤的小妖。
“师尊,既然已经离开了涂山,这个项圈便把它摘了。”谢元璟不动声色地说道。
艾吃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饰品,倒是不在意:“一个银项圈罢了,戴着也无妨,它银光闪闪的,你不觉得与我这身皮毛很衬吗?”
谢元璟哭笑不得,原来师尊是贪恋它银光闪闪,当下觉得可爱又心酸,便道:“等回了扶风城,我给师尊准备一个更好的,金的银的都可,至于这银项圈不吉利,摘了可好?”
谢元璟好几百年没有这么细声细语地说过话,此刻只为了哄师尊摘掉一个银项圈,他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
“也行。”艾吃鱼不是个性强硬的妖精,既然徒弟说不吉利,那他就同意摘了。
谢元璟亲自动手,摘下来的银项圈本想随地一扔,想了想又收进了怀里。
然后他弯腰抱起脚疼的师尊,师徒二个往前面的城镇而去。
谢元璟装死,弄了一身血迹斑斑,要了一间上房沐浴梳洗。
此乃普通百姓居住的城镇,谢元璟用之前戴在身上的玉佩当了些钱。
“师尊,你在此处歇着,弟子先去沐浴梳洗一番,再来侍奉师尊。”
艾吃鱼被谢元璟抱在怀里走了一路,有些昏昏欲睡,他这才知道,原来被人抱着走路是这么舒服的,比睡在干草堆上还要舒服。
听见徒弟声音的同时,艾吃鱼感觉自己被放到了被褥上,他的爪子抖了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大约过了两刻钟,爪子上传来痒痒的感觉,似乎有人在动自己的爪子,艾吃鱼不情不愿地睁开半只眼睛。
动艾吃鱼爪子的人,是已经梳洗好的谢元璟,正低头专心检查猫的后脚爪,无意间对上一只半开的眼睛,解释道:“师尊说脚疼,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见是徒弟,艾吃鱼就放心了,倒头继续睡之前说了一句:“倒是没有外伤,就是扛着你走了半天,脚脖子有点疼。”
“辛苦师尊了。”谢元璟立刻去找师尊的脚脖子,可他的手指在师尊脚上寻摸了半天,也没摸准究竟哪里算是脚脖子。
索性师尊的脚很短,都捏便可。
-
作为妖精,艾吃鱼没有沐浴更衣的概念,小时候脏了就舔舔毛,成精后脏了就施个小法术,身上就干净了。
一觉睡到天亮,徒弟在自己隔壁打坐,看起来竟是用功了一晚上。
艾吃鱼舔舔鼻子,生出几分惭愧来,毕竟他自己一身三脚猫功夫,却从未想过认真修炼。
徒弟刚刚经历死里逃生,就在半道上用起了功,说出去谁不夸一声勤奋上进。
就在这时,谢元璟也收功下座,注视着正在发呆的师尊说道:“师尊醒了,可要尝尝人间的美食?”
小城镇资源有限,或许没有什么美食可言。
谢元璟又道:“扶风城有不错的厨子,若是师尊瞧不上这里的厨子,不如回到扶风城徒儿再宴请师尊?”
艾吃鱼头一次下山,对什么都很感兴趣,但他觉得送徒儿回家比吃东西更重要,便说道:“不必为我耽搁,先回你家去。”
正要抬爪下榻,察觉脚脖子还是有点疼,艾吃鱼又退回原地蹲着:“徒儿,你来抱为师。”
都说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艾吃鱼。
体验过徒弟的怀抱很舒服,艾吃鱼就不太愿意自己走路了。
再者外面人来人往,地上脏。
谢元璟无有不从,小心地抱起只有十斤重的师尊,往扶风城去。
此时扶风城内,谢元璟的父亲谢洮已经得到消息,自己与原配所生之子,也就是这座城的少城主,已经死在涂山了。
谢洮的表情变化莫测,内心深处可能有一点点波动,但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谢洮立刻去见城主,也就是他的岳父兼师尊。
谢洮跪在城主面前:“师尊,涂山传来消息,元璟……他已经死了。”
“您不必太过自责,他的身体本来就撑不了太久……”
城主惊闻外孙的死讯,脸上顿时苍老了十岁,整个人摇摇欲坠。
“怎么会,我分明与那九尾狐说,给我三日时间!”
千万灵石非一日可以筹集,城主是想救外孙的,是女婿谢洮和谢洮的手下在其中捣鬼,总想阻止他营救谢元璟。
就算那孩子真的活不了多久,血浓于水,身为对方的外公,城主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外孙被妖精吃掉。
“师尊,据闻元璟不是被九尾狐吃掉的,是他犯了病……在牢房里没了。”谢洮叹道,“他身体不好,这都是命,您也不必太过自责。”
城主怒火中烧,一掌轰碎桌面:“住口!虎毒尚不食子,你怎能说出这种风凉话?谢洮,你还是人吗?”
谢洮被师尊指着鼻子骂,还扔了一茶杯在身上,放在以往,他会忍气吞声,但现在谢元璟已死,城主再无血亲,更无继承人,以后除了仰仗自己这个女婿还能怎么样?
“师尊,我说的有错吗?”谢洮冷笑出声,“那个逆子,他一出生就病殃殃,还连累他母亲落了病根,长大后更是毫无资质,连脱胎改命的机会都没有,要是重来一次,我根本就不想生下他!”
“你,你给我住嘴!”
城主府的大殿内,师徒二人吵得不可开交。
城门口,则是另一番局面。
进城需要通关文碟,谢元璟却不用,他的脸就是通关文碟。
不管外人对他的评价如何,他始终是少城主,人人都认识他这张脸。
把守城门口的小将领自然也认识,远远瞧见自家少城主走来,还以为看花了眼。
只是那一身清贵之气,扶风城估计很难再找出第二个……等到了近前,看清楚面容,小将领扑通一声半跪下:“少城主。”
谢元璟垂眸看着他,摸摸怀里的睡猫说道:“小声点。”
等谢元璟走了之后,小将领发现自己的冷汗浸湿了后背,似乎少城主不一样了,刚才浑身流露着威压,像是……已经快要筑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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