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妞掐紧了手：“我不想…”

        1001：“叮，改造对象发生转变，+10能量。”

        张雯雯一头雾水，这哪改了？能量来得莫名其妙啊。

        1001说：“按照她的性格，就算想拒绝也不会说出来的。”

        张雯雯听着，心里那种怪异感更强烈了。

        可她还是没琢磨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能按下不表。

        “那得提价，”张阳接着出主意：“三百太少了，怎么说也得五百吧。”

        张雯雯：……

        这个好像不是重点？

        王大妞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但她有很认真在听，听到赞同的话她还会特别用力点点头。

        张珍犹豫着：“要不…”

        其他人都看向她，满脸期待。

        张珍硬着头皮说完下半句：“要不，拿到钱就跑到城里住吧？”

        “我妈不会让钱过我的手的，”王大妞摇摇头：“那三百块是她和张旺做的交易，说是赔给我，实际上就是用来堵我妈的嘴。”

        张雯雯：“这么说的话，你根本不用担心啊。”

        张阳疑惑：“怎么说？”

        “急着离婚的是张旺和陈明玉，急着拿钱的是王婶她妈，王婶急什么？她压根就不急呀。

        要我说你就拖，明天你上我大伯家去开个介绍信，介绍信开好，你就跟我大伯把话挑明，让他转告张旺，要是敢败坏你的名声，捏造什么流言蜚语，你就去告他搞破鞋。

        你呢，就在城里找个房子先住着，别回来，也别让他们找到你。

        谈判这事呢，就是谁急，谁就输了。”

        “那之后怎么办？”王大妞追问。

        “简单，”张雯雯继续说：“等他们急得不行的时候，我们再偷偷去给张旺传话，你们俩约个地点，一手交钱一手离婚，这样钱不就到你手里了。”

        张阳：“这个法子好是好，可是就这么如了那对狗男女的愿，是不是也太便宜他们了？”

        张雯雯笑了：“那三百块只是离婚的价格，不去高发她们，那是另外的价格。”

        “这…”王大妞惊疑不定：“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张雯雯抓住她的手：“他张旺出轨的时候，要狠心和你离婚的时候，还有你母亲要钱的时候，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可没有一个人替你着想。”

        王大妞思绪一顿，她忽地抬起了头，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并发出了一星点微弱的光芒。

        那光太不显眼，以至于张雯雯不由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她心里头那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又冒出来，像是发酵的米酒，在胸口咕噜噜鼓起小泡，张雯雯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而王大妞还在满怀期待得看着她。

        张雯雯沉默的时间越长，王大妞的头就越往下低。

        就像她无数次面对不公正对待的妥协。

        “沉沦，或者自救。”

        这是张雯雯脑子里乍然跳出来的一句话。

        是她在多年后看过的一篇文章。

        只是那文章是关于国家命运，民族兴旺的。

        但人的未来，若往大了说，与国家命运，又有何不同？

        王大妞抬起头，满脸迷茫。

        张雯雯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听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沉沦，就是溺水的人放弃挣扎沉入深渊。暗喻那些深处困境却不反抗的人，自救，就是沉沦的反面，就像当初面对侵略，我们的人民奋起反抗一样，这就叫自救。”

        “我，我…”王大妞深吸了好几口气，最后也没做出选择，但她也不甘心就此放弃，她说：

        “我听你的。”

        旁人都觉得讶异。

        张雯雯亦是。

        她说话再怎么厉害，条理再怎么清晰，在她们眼中所看见的她也只是个小孩子。

        把关乎自己人生至关重要的决定，交到一个认识不到一个钟的五岁小孩手里。

        不管是谁也没法理解。

        可偏偏王大妞就是这么做了，而且看她的神色，完全没有一丁点后悔的意味。

        “大妞？”李小草觉得不太对劲。

        王大妞没理她，她在等张雯雯的回答。

        张雯雯也没吭声。

        她心底的怪异感在此刻升到顶点。

        她倏然生出了一种错觉，自己仿佛成了裁决王大妞的神仙。

        她开口说的那句话，将会决定对方是生还是死。

        不，或许这不是错觉。

        “我觉得，”张雯雯开口了，她相当谨慎，却又不愿违背自身：“你应该自救。”

        王大妞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太奇怪了。

        这简直匪夷所思。

        张雯雯觉得王大妞这种反应应该是和系统有关系，她在心里问1001：

        “为什么我觉得不管我说什么，王大妞都会答应？”

        “你说的没错啊，”1001摸着牌，眼睛不离牌桌：“我不是说了吗？这是系统附送的金手指，要是改造对象对你一点信任心都没有，这任务怎么进行？”

        “这应该不是金手指吧？”张雯雯有了个猜想，心仿佛落入冰湖中的巨石，越沉越黑：

        “你前面提醒过我，只要改造对象有了改变，不管是负面还是正面的改变，我都有能量。

        毁灭总是比新生更容易，我要她自救，就得负担起张旺还有她父母兄弟这些麻烦事，可如果我要她沉沦，那我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能量。

        一开始或许我出于新奇，善良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会选择让她们自救。

        可时间一长，这些重复琐碎的事情会令我感到烦躁。

        那时我或许会生出让她们沉沦的心思，毕竟那比自救容易太多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1001啊…”

        张雯雯笑了：“你在说谎，这不是什么金手指，是他们送来的诱惑，是裹满了蜜糖的毒药！”

        1001拿着牌的手一顿。

        它这宿主是个聪明人啊。

        1001也没有瞒着她，毕竟它不是张雯雯的敌人，和她没有任何利益纠纷，它很坦诚地说：

        “是啊。”

        张雯雯搓了搓手，感觉自己有点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她自认不算是个好人，可也决不是个坏人。

        她是个普通人，但她也有过豪情壮志，也梦想过仗剑走天涯。

        张雯雯抬眼，认认真真记住了王大妞的模样。

        仗剑走天涯恐怕是没机会了。

        毕竟携带管制刀具是犯法的。

        可告诉一个姑娘，什么是选择，什么是平等，什么是自由。

        这件事，张雯雯想去做。

        “额？”李小草打破了僵局，她左右看了看：“那现在？”

        张雯雯：“就劳烦李婶王婶去一趟我大伯家了。”

        李小草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去吗？”

        “还是算了，”张雯雯摇头：“我大伯现在估计不想看见我，我要是去了搞不好要坏事。”

        “那…”

        李小草犹豫了。

        “麻烦你了，”王大妞干巴巴说了句：“小草。”

        她喊这一句，李小草也有些愣了，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少女时期，而王大妞是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呢，她下意识回答说：

        “好。”

        等两人走了。

        张丹忧心忡忡问：“小妹，这能成功吗？”

        张雯雯：“为啥不能？”

        “王婶一没有城市户口，二来兜里也没多少钱，而且去城里住也不是光有钱就行，还得有票呀。”

        张绯皱起眉头：“五妹说的也有道理，再说，这住在市里，即使一时能活下来，可是以后呢？吃穿用住，样样都得花钱。”

        “要不，”张珍踌躇着说：“让王婶，来我们家住吧？这也快过年了，她一个人在城里也是可怜。”

        张雯雯叹了口气，她承认这个计划很粗糙，没什么可行性，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有啥好办法。

        打不过除了跑还有啥办法？

        她们去掺合？

        拜托，王大妞是她妈亲闺女。

        到时候人家七堂哥，八大伯冲过来，难道她们几个姑娘能从这些人手里抢下人？

        报警？

        警察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啊。

        多少家暴案都是警察前脚刚走，受害者后脚遭到更狠的毒打。

        还是说找她大伯帮忙？

        这个倒是可以。

        只要村里的人同仇敌忾，王婶家里人也拿她没办法。

        可问题是村里人凭啥帮她？

        说一千道一万，她都必须先离婚拿到钱。

        有了钱，才会有人看在钱的面子上考虑帮她。

        三百块，在农村来说也算是一笔巨资了。

        到时候要是在城里想不到法子，混不下去。

        那就拿点钱去找她大伯，反正王大妞是离婚，这离婚了户口迁不迁回去，说到底还不是他张超一句话的事。

        到时候只要他张超站在王大妞这边帮她，她那些吸血虫的亲人也不敢太过分。

        王大妞再在村里头弄个房子，勉勉强强住上几年，等到时候改革开放了，就上外头做点小本生意，或者再等几年，等到打工潮开始，就上外头打工去。

        这人生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往长远了看，眼前的大事在以前看来也不过是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小事。

        咱就是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别一天天说什么爱情，聊什么亲情。

        要知道真正的爱情和亲情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为难和痛苦。

        而是双方的付出和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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