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看，散了散了，”张超扯着嗓子喊：“回家吃饭去，谁还不想走的跟我下地干活去，省得你们一天天得净盯着别人家那点破事，给你们闲的了。”

        热闹没得看了，村民也不在这耗着了，皆如鸟兽散去。

        今天这一上午的热闹足够她们嚼说一年了。

        就是走在路上都有人忍不住聊了起来：

        “你们刚刚看见没，我离得最近看得清楚着咧，张老三小闺女说完那话以后啊，张老二的腿就跟…”

        “真的假的？”

        “我没看清楚，我就看见他摔地上了。”

        “这下他们可惨了，本来就有个瘸腿儿子，又多了个瘸腿老子。”

        “他以后也不用叫张老二了，叫张瘸腿算了。”

        “要我说他就是傻，招惹谁不好，要去招惹那女娃娃…”

        “你们说她到底是啥…扫把星？”

        “不对吧，你看她那几个姐妹就没有倒霉啊。”

        “怎么没有，她那个二姐不是？”

        “嗐，就算没有她，张老二难道就不会盯上她们了？恐怕更惨。”

        “这倒也是。”

        “要我说，她更像个福星。”

        “怎么说？”

        “得罪她的人倒霉，和她交好的则逃过一劫。”

        “和她打好关系能不能走不走运，我不知道，反正得罪她肯定是要倒霉，我可不打算走张老三张老二的老路。”

        “我也是，太邪乎了这女娃娃，我看着张老二那腿就跟——”

        “可别瞎扯了，我看张老三那小闺女就是个扫把星，谁挨着谁倒霉，应该把她们都赶出村去，免得把霉运传给我们，你们不怕我可是怕的，我家儿媳妇还没生娃娃呢，万一跟他家似的全是一排溜女娃娃咋办？”

        她这话说完，其他人全不吱声了。

        “干嘛，你们咋都不说话了？”

        张三嘴翻了个白眼：“你有本事你去赶去呗，反正我们不去，有些人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你说谁嫌命长，你个不要脸的贱货，你不是很能耐吗？你给她一个小娃娃道歉，你张三嘴的脸都丢到家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敢骂我，你个嚼舌根的长舌妇…”

        张三嘴：“嘿，你个老瘟婆，你不干不净你骂谁呢你，说我嚼舌根，你个老不羞的，谁不知道你跟那张老头不干不净的，要我说你还是赶紧滚回家洗洗吧，那骚味都能臭出十里地了，你也配说我，你什么玩意你。”

        “啊哎哎，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俩个打起来是算个怎么回事嘛。”

        不过不论这些村民怎么说，怎么闹，都影响不到张雯雯的好心情。

        她正蹲在厨房里，张小六挨着她坐着，两个人眼睛盯着锅里，手上拿着干柴，时不时往炉灶里塞上一根。

        倒也不是什么新奇菜色，就是辣椒炒蛋。

        从盆里挖出一小块猪油放入锅中，搅好的鸡蛋液倒入，猪油的香携带着煎鸡蛋特有的味道席卷而来。

        蛋液半凝固时洒进剁好的辣椒碎，满满一大盆，把金黄色的鸡蛋压得不见踪影。

        锅铲翻炒，辣椒有些呛鼻的气味直冲人天灵盖。

        “咳咳咳。”

        再耐心等上一会，半熟的辣椒散发出别样的香味。

        还是辣得呛人，可就是勾得人忍不住吸鼻子。

        妄想多留住些这味道。

        “来，”张绯铲了两小块递给她们：“尝尝看熟了没。”

        张雯雯心里纠结，她大姐炒了这么多年的菜怎么可能不知道菜熟不熟，就是看她们太馋了，哄小孩呢。

        张小六可不想那么多，她也不怕烫手，直接下手抓了块塞进嘴里：

        “谢谢大姐。”

        “我就不吃了，”张雯雯吞了口口水，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脏兮兮的都没洗：“等下一起吃。”

        “吃吧。”张绯体贴得递了双筷子过来。

        张雯雯不再推辞，用筷子夹了块吃。

        辣的味道极其霸道地占据了口腔大脑的所有感觉，让人忍不住伸舌头吸气，可再过上一会，这种痛觉减退，嘴里的鲜香滋味上来，却又觉得少了点辣，让人迫不及待想夹下一块。

        “好吃！”

        张雯雯辣得够呛，整张脸都红完了。

        张绯：“好吃正好，下午叫小六跟你一块上咱家自留地摘辣椒去，这快过冬了，刚好做点辣椒酱到明年吃。”

        说到吃的张小六特积极：“好，我下午肯定把辣椒全给摘回来。”

        “不止辣椒，”张绯嘱咐她：“今儿个下雪了，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冷，这自留地不能留的菜都得收回来了，还有这过冬的柴火还不够使，下午我跟你二姐三姐她们上山砍柴去，你们呢，就去地里收菜。”

        “那不行，”张小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小妹不能跟我们去收菜，她跟你们上山去，上回那板栗还有野鸡都是她给发现的。”

        “雯雯，”张绯问：“你想去哪？”

        张雯雯琢磨了下，今天刚许过愿，估计许愿资金又清空了，恐怕不止清空还负债了。

        不过私心来说她不想去收菜，还是山里有意思，就算抓不到野鸡，能摸个鸟蛋摘点野菜也不错啊。

        “我跟你们去山上吧。”

        “那也行，”张绯没拒绝：“那就让你四姐跟小六她们一块去收菜。”

        中午吃完饭，下午就分成两组各自出发了。

        张雯雯没问她们今天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也没说，就好像她们也没问张雯雯张老二为什么会摔跤的事情一样。

        这就好像是种知而不言的信任般，莫名让人安心。

        这次上山，山上的景象更萧条了些，树叶似乎在一夜之间落了个七七八八，一层薄雪掩洗净了所有颜色。

        “今年冬天冷得早了些，”张绯脸上写着担忧：“也不知道对明年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多打些柴火回去备着，宁可烧不完，也别不够烧。”

        张阳：“那等下满两筐了我就先背回去，你们接着打，放完我再上来。”

        张绯不太放心：“让小妹跟你一块回去。”

        “就我这样的怎么可能有人看得上，”张阳笑了声：“要我说大姐你和二姐两个人小心点才是。”

        要说长相张阳也不算差，只是她的五官一板一眼，棱角分明，像是用刀笔直削出来的线条，没有一丝女性的柔和美。

        张珍却不同，大概是性格决定长相，她的五官要柔和很多，配合整个人的说话做事，很有种温婉的感觉。

        不过要张雯雯来评价的话，她私心更喜欢张阳这样的。

        言语和动作之间都有一种洒脱的张扬，丝毫不愧对这个名字。

        虽然张雯雯之前觉得大家都挺丑的。

        直到后来她看见村里其他年轻姑娘才明白，不是她们几姐妹丑，是她拿来做对比的对象错了，什么年代的人和什么年代的人比，她脑子里那些精心打扮的美女和这些姑娘根本没有可比性。

        四个人没再说话认真砍起柴来。

        据知情人士张小六的透露，这儿的冬天特别得冷，最冷的时候屋里要是不点着火盆，人能活活被冻死。

        这话听着就吓人，所以这会张雯雯砍起柴来特别出力，可惜她再出力也没法改变小胳膊小腿的事实，没干上一会就累得不行，被张绯夺了手里的柴刀，赶到一边休息去了。

        一直干到天色渐暗，四人才背着背笼急急下山。

        第二天还是一样的安排，不过到了下午地里的菜收完了，七个人一起上山砍柴，这速度就快了不少。

        到了第三天，张雯雯就没机会上山了。

        当然也不止是她，张绯张珍还有张阳三人也没法去上山了，这两天没下雪，气温勉强撑住了没往下降，她们得去草席队上赶工，年前能赶出一批席子卖到供销社的话，价格会比平时略微高出一点。

        这原本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又空了。

        不过下雪有个好处，要是早上起床下雪，学生就可以光明正大得翘课，这也是怕下雪天学生在路上出什么事。

        但一般雪没有大到一定程度，学生大多数还是会坚持走来上学。

        倒不是他们有多爱上学，主要是不去家里要棍棒伺候。

        念了大半个学期小学知识，眼看准备期末考试了，张雯雯有些坐不住了。

        她找到了她们这个班的主要带班老师。

        “你说你想跳级到三年级？”张老师倒不奇怪，这个学生聪慧，他是看在眼里的：

        “这个也不难，回头我跟校长说一声，给你出张卷子，你要是做及格了，那就可以跳了。”

        这条件还挺宽泛，及格就行。

        张雯雯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几天之后，张老师如约带来了一张卷子。

        题目没什么难度，张雯雯故意磨蹭了会，压了下分数，凑合交了上去。

        “不错，”张老师改完满意看着上头七十六的数字：“我跟校长汇报声就行，恭喜你成为三年级的一份子。”

        于是当天下午，张甜甜就看着自己的同桌搬离了自己，坐到了三年级的那桌。

        上课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瞄张雯雯，等一下课，张甜甜飞奔过来：

        “雯雯，你坐错地方了，这里是三年级的位置。”

        张雯雯露齿一笑，体会到了一点扮猪吃老虎的快乐：“我通过了跳级考试，现在是三年级了。”

        张甜甜惊讶得嘴巴能塞下一颗鸡蛋，过了会，她脸上带上了失落的表情，她可怜巴巴问：

        “那以后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当然了，”

        张雯雯没有欺负小孩的习惯，她也不讨厌张甜甜，只是小学生的聊天话题实在让她犯困：

        “只要你好好学习，我们都是好朋友。”

        张甜甜苦着脸：“那我不好好学习呢？”

        张雯雯歪了歪头：“如果我考到初中去了，你不跟我一起读书，那我们怎么做最好的朋友呢？”

        小姑娘听完很不高兴，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但她还是倔强又心虚得说：

        “我…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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