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蜇蜇想不通,他为何想要回宣平侯府?
他母亲很早就已经战死,父亲和兄姐镇守边关,上京的侯府只有他祖母一人留守。
但是年前,就连他祖母也去世了。
如今的宣平侯府,除了看家的奴仆,空无一人。
侯府离皇宫很近,临近大街,高门大户,好生气派。
宋蜇蜇看着那紧闭的朱门,认真地思索起来,她该怎么进去呢?
如果光明正大走正门,要按照规制,需要先下帖,通报,然后经过大大小小一系列礼制后才能进入。
而且礼制规定,帝王驾临臣子府,臣子必须要携家眷迎接,但是现在宣平侯府无人,有谁能来迎接呢?
宣平候素来循规蹈矩,如果不按规制直接进去,只怕到时候要坏了人家的名声。
她正犯难,颜予已经轻车熟路地把她牵到了一处矮墙边上。
“小姐,我们翻墙进去吧?”
“翻墙?”
宋蜇蜇惊诧,实在不相信她那温婉端庄的皇后会干出这种事情,“颜三公子,你会翻墙吗?”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颜予轻轻一跃,双手向上翻,三两下就爬上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其动作的熟练程度,宋蜇蜇怀疑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他朝宋蜇蜇伸出手,“我拉你上来。”
那墙并不算高,但是对于宋蜇蜇来说,爬起来还是有点吃力。她铆足了劲跳了几次,都没趴上墙头。
颜予怕在上面硬拉会扯疼了她,于是又跳下来,弯下腰道:“你踩着我肩膀上去。”
宋蜇蜇轻轻踩到颜予肩上,扶着墙头,这才成功上去。
下去的时候也是颜予先下,在下边朝她张开手:“来,我接住你。”
往下跳倒是没有这么艰难,宋蜇蜇闭上眼睛直接往前一栽,睁开眼睛时就已经撞进了颜予的怀里,脸紧贴着颜予的胸口。
“委屈你了,陛下,”颜予将她放开,轻轻拂落她裙摆下的灰尘,低声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回来过。”
如果喊家丁开门,那么他们定然要将颜予来过这事回禀给宣平侯。
颜予只想悄悄地进来,不希望他们知道。
侯府中一片漆黑,失了主人的府邸仿佛也失去了生机,四处杂草丛生,一片颓败,连个人影也没有,像是已经荒废了许久。
“往这边。”
宋蜇蜇不认路,只能让颜予牵着走。
拐了个弯,颜予把她拉到了一个宽大的屋子里。
她抬头望去,只见满屋的长明灯,映照在一块块牌位上,灯火煌煌昼夜不歇。这里,是颜家的祠堂。
最上面的,是颜予的祖父和祖母,往下,是他的母亲,旁边的,是他的叔叔,伯伯,婶婶,堂兄。
宣平侯府满门英烈,颜予的祖父对昭帝有知遇之恩,又随昭帝起事,尚未完成大业就战死沙场。
后来前朝覆灭,昭帝登基后封的第一个人,就是颜予的父亲。给予王侯封号,无上尊容,订下儿女姻亲,希望他们将来的血脉可以共掌江山。
进入祠堂后,颜予忽然变得沉默起来。
他松开了宋蜇蜇的手,向前一步,跪了下去。
宋蜇蜇心中一惊,但并未阻止。
只见颜予笔挺地跪在满屋的牌位面前,许久之后才说出了一句话:“祖母,孙儿不孝,现在才回来看您……”
他的祖母,大概是这个家中唯一重视他感受的人。从小到大,父母只想把他养成合格的皇后,只有祖母会过问他的喜好,鼓励他去做想做的事,在他被罚时向父亲说情。
入宫前不久他也是被按在此地,父亲当着列祖列宗的面,骂他孽种,丢尽了颜家的脸面,要挑断他浑身都筋骨,废去他这一身偷练来的武功。
尖刀刺入他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割断他的手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束缚的右手血流成河,疼得几近昏厥,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长兄和阿姊站在旁边,虽有心想阻拦,却亦不敢违抗父命,只能盯着他受刑,或者挪开眼睛不忍再看。
是有人通知了祖母,她老人家拄着拐杖匆匆赶来,在第二刀落下之前将他护在身后,以死相逼,才让父亲作罢。
第二日人人都在操办他的大婚,只有祖母求来了良药,给他上药包扎,希望他能够恢复。
他入宫之时,祖母拖着年迈的身子,跟在宫中的仪仗队后头,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一路目送他进了宫墙。
入宫四年,他不曾归家,虽相隔不远,却也不曾与她老人家相见。
直到祖母临终前,他也未赶回来能见她最后一面。
祖母重病的消息传来时正逢大雪纷飞,隆冬他跪在兰溪殿前,求先帝允他回家探望祖母。
里面温暖如春,宋闵闵搂着不知道是哪一个妃嫔,男欢女爱,甜言蜜语,而外面寒风呼啸,大雪将他的膝盖几乎冻僵。
明明只是一句话的工夫,就能让他回家去看望临终的亲人,可是正在寻欢作乐的女帝哪怕是连这么一句话都吝啬于施舍给他。
他等了不知道多久,始终没有等到皇帝的口谕,只听到了祖母的讣闻。
他大脑一片空白,缓缓地站起身来,脚已经麻了,几次才站稳。
他回绝了宫人的搀扶,独自走回栖梧宫,从始至终,先帝不曾见他任何一面。
当时的他不死心,入宫以来第一次主动给父亲写信,求父亲让他归家,以颜家子孙的身份,为祖母抬棺,送她最后一程。
可是他终究也没有如愿。
父亲说,他已经是皇后了,嫁入皇家就已经是皇家的人了,这样越过陛下随意回来,简直就是于礼不合。
……
如今他站在颜家的祠堂前,只看见荒草萋萋,四年光阴,足以让人世间的很多事变得面目全非,沧海桑田。
面前只剩下一小块的木牌。
颜予在里面跪了许久。
宋蜇蜇在门口等候,一边给颜予放风,一边狂拍想要靠近她的蚊子。
不知过了多久,颜予走了出来,宋蜇蜇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还好吧?”
“陛下,”颜予默了默,“我们走吧。”
她明白了,他心情不好。便不再说话,跟在他后头,想跟他回到矮墙前在翻出去,不料走着走着前面的路上突然闪过几个家丁。
颜予正有些恍惚,宋蜇蜇忍不住扯他的衣摆,喊出声来:“不好,有人!”
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突兀,话音刚落,有个家丁便转过头来。
颜予立刻就回过神来,当机立断,拉着宋蜇蜇就往旁边的院子里躲。
“怎么了?”
那个家丁狐疑地盯着刚刚颜予和宋蜇蜇所在的地方,“刚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是不是府里头进贼了?”
“我怎么没听见,”另一个道,“你耳朵出问题了吧?”
“真是奇了怪了……”
两人虽然疑惑,但是没有深究。
颜予见人走远,径直走入屋内,他好像很熟悉这屋内的构造,很快就点上一盏灯。
这院子构造挺大的,倒像是主人住的,不过缺乏修葺,也没什么人来打扫,里面的白玉屏风,垂落的珠帘都蒙了一层灰,看起来比别的地方都要荒芜。
宋蜇蜇忍不住问:“这里又是?”
“是我入宫前曾经住过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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